裴玉欢早就看出闵福这样的人势力眼,她告诉枝枝她对肖千冷的出生经历不放心,这件事需要闵福去做,可能比她亲自去还要见效。
这一来闵福比她方便出入肖府,二来闵福在肖府当管家这么久,总有些关系牵扯,比她盲目出动要好,昨晚恰巧府里出事,不然她这一去也不一定会有所获。
枝枝将闵福叫出去交代事情,裴玉欢从外屋回房看着屋里床上熟睡的两个孩子,她嘴角微微上扬,叫来萍儿,“萍儿,过来,去找些新衣服给孩子们,他们一会儿醒来穿。”
“诶,夫人。”萍儿点头,她踱步走到门口,随后又转过身子回头,“夫人,外面的挺冷的,你要不要出去看看!”
“萍儿,我看你是欠打,说好了不提了。”裴玉欢没好气,她生气难道还是她错了不成,她是替秦子艾觉得不值得,肖千冷有什么好,宠的都上头了。
“好了夫人,萍儿不提就是了!”萍儿咬咬牙,她还是没说什么出去了。
这往常萍儿的性格是直来直去,分明有话未说。门开了,屋外的风钻进来,肌肤起了小小的鸡皮疙瘩。
裴玉欢拢了拢袖子,如果是算上上一世的仇恨,这点惩罚算什么,可终究不过肖千冷还是八岁的孩子,她闭上眼睛,不敢回想曾经过去发生的事。
如果不能释怀从前的事情,不敢回头去沉思,那么她也无法面对未来。她站起来,垂下袖子,捡起屋内安放的油纸伞,抖了抖上面的灰尘,她开了门,走了出去。
这一晚,她都不曾走出这个房间。
她想就让肖千冷这样,他冻死了,她会不会高兴一些?
显然,她没觉得有多么痛快,反而多了一层煎熬,她竟然狠毒的对一个孩子下手,她的重生是否值得?
屋外,绵绵的雨,朦胧着双眼,像是蒙上了一层雾气。
廊下,跪着一个小小的身影,是熟悉,又陌生。
风徐徐的吹在裴玉欢的发间,她轻轻叹了一口气,举起伞撑开。
前世今生,她终究还是拗不过心底的那份善良,她恨,恨自己不能就这样结束肖千冷,恨自己还会先低头。
缓慢从廊下走到院子中,她的脚踏进雨幕中,滴滴答答的雨声没有落到地上,像是落到她的心里。
从青石板的路走到肖千冷跪着的地方,她用了不知多久,到底是心疼这个孩子,即使是恨,恨得要死这个仇人,她还是抽了抽嘴角,半蹲下身子,将伞递到他的身上,为他遮风挡雨。
淋了许久的雨,肖千冷的小脸更加的煞白,他的嘴唇发紫,被冻得浑身哆嗦,还是跪在地上,他看到来的人是秦子艾的时候,他的脸上雨夹杂着泪,直接扑到到她的怀里,喊道,“娘亲,娘亲!孩儿错了!”
肖千冷浑身抖的厉害,却小心翼翼的抬头试探,道,“娘亲,您原谅孩儿了吗?”
他的眼睛又大又圆,瞪着裴玉欢发毛,为什么这么可爱的孩子,将来会变得那么残忍,杀人不见血且凶狠手辣,她摸了摸他的碎发,将他脸上的水珠摸走,然后抱着他在怀里,歉意道,“小千,是娘亲让你受苦了,我不该带你回肖府却没有将你照顾好,让你受委屈了。”
“娘亲,小千没有责怪娘亲,只要娘亲不责怪小千,小千就很开心,即使是永远跪在这里也开心……”
肖千冷的话还未说完,他便顺着裴玉欢的身子缓慢的滑到在地,他嘴角微微上扬,就像是吃了糖,此刻喜笑颜开。
雨中的裴玉欢觉得周遭的冷气逼迫身体,都说后娘难做,这个孩子越是听话,她越是不知如何管教,她也不需管教。
这个孩子何等优秀,既功课样样都通透,又会查人脸色,更能讨得秦子艾的欢心,他一生都受宠,也养成了无法无天的性子,这肖府也迟早就是他的。她以后还要仰仗他过活,他怎敢管教。
从醒来到现在,不到八个时辰,就发生这么多事情,所有的孩子都吓得不清,唯独他镇定稳妥,他处事不惊,做事井然有序,惹了祸还能理直气壮,跪在雨中求得原谅,即使是跪了一整夜,也依旧雷打不动,甚至这场雨都为他的忏悔添一把火,她这个做母亲的,怎么能不原谅?
可是一想起前世他们之间的点滴,她的心痛的在滴血,每每回忆他们之间的过去,就让她的心一点点的空冷。
对于曾经的裴玉欢来说,那个无情的夫君是肖千冷,那个决然的枕边人是肖千冷,辱她害她休她的都是他,是他肖千冷将一切做的太绝对,才让她死后心念不死。
在念主面前她是唯一死后还不能忘记过去的人,念主说她前一世的缘分太冤孽,赐给她重新塑造自己的机会,让她有机会重新来过。
她以为她还会是裴玉欢,结果她是秦子艾。
曾经的肖千冷对裴玉欢有多冷漠,无情,现在的她就能做到多绝情,她不能抹除心中的恨,她对他也不可能还有爱,她就是要复仇,无论他多大,她都不会心疼。
可是,那个人,不,那个孩子倒在水中,苍白无助,像极了死亡之际的她,同样倒在那个冰冷的地上,动也不动。
“小千,小千?”裴玉欢看着倒在地上的孩子,她慌张得爬过去,后又想到肖千冷至少比她要活的久,她镇定的喊道,“来人!”
听到呼喊,萍儿是第一个冲进来,她喜滋滋的跑过来,看到跪倒在地上的肖千冷,慌得跪下去,“夫人,少爷他……”
这时候,小河也从花廊下过来,他看到倒地在地上肖千冷,飞快地跑过来,“少爷他昏倒了,萍儿,我们快把他扶起来。”
萍儿的细小的回答,声音似哭腔,道,“少爷,他不会有事吧?”
“无碍。带他回他房间,找大夫来看看!”裴玉欢撑起伞,看了看萍儿额头上的雨滴,头发都湿了,衣服也湿了一半,捏在手上的伞撑加紧了几分,她微微挑眉,道,“你们送回去吧,我去找李妈她们给孩子穿衣服。萍儿,你一会儿到我房里来,把衣服换了,别着凉了。”
“是!”萍儿和小河急匆匆的带着肖千冷走了,站在雨中很久,裴玉欢才走到廊下,枝枝走过来,给她披上一件衣服,“夫人看什么呢?这二公子是晕了?夫人,你到底还是心肠软!”
“枝枝,都给闵福交代清楚了吗?”裴玉欢叹口气,望着天上,淅淅沥沥的雨,一直下,没停过。和她的心事一般,从未停止过。
“夫人,闵福办事一向稳妥,唯独查十里铺他犹豫了一下,不过,他答应了,替夫人办。”
“要多久?”
“足半月吧!”枝枝叹口气,“这雨天,夫人,要不还是进屋吧!”
“好!”裴玉欢点头,她缩了缩脖子,风冷,身子冷,在肖府,她每时每刻都不敢松怠,她小声吩咐,“枝枝,这件事先不要告诉萍儿,我担心,担心她心直口快让小千知道。”
“放心,夫人。”枝枝答应,觉得奇怪,却不多问,夫人自然有她的道理。“哦,对了,夫人,我听闵福说恭亲王三日之后就会入京!”
“这么快?不是说还要数十日?”
作者有话要说: 捉虫
第9章 试探
这边,萍儿和小河将肖千冷搀扶回房间,肖千冷嘴里喃喃自语,口中三句两句的念着‘娘亲’。
这感天动地的场景,小河一边拭泪,一边念着,“夫人是个好夫人,我们公子也孝顺,怎么就出了这么档子事,偏巧昨晚法师出事,公子又在后花园给自己亲娘烧纸,都赶着一块去了。”
这么解释一通,萍儿明白了,她的眉头一直紧锁,只盼着肖千冷早日能好了。
到了床边,萍儿和小河将他外衣扒了丢到一边,让他躺倒床上,正要走,肖千冷一手揪住萍儿的袖子,嘴里还像先前那样喊着‘娘亲’,糊里糊涂的将萍儿认作是娘亲。
小河一笑,“姐姐,我看你留下来照顾二公子吧,我看公子很喜欢姐姐你呢!我去回禀夫人就是了。”
萍儿自知他在笑什么,脸一红,“你这个大猪蹄,你说什么呢?夫人刚让我回去呢,想必是有事,我不能耽搁。”
“娘亲!”肖千冷的手似乎没打算放过抓住的袖口,他闭着眼睛,似乎是梦见不好的东西,表情也从平静到痛苦。
萍儿是孤儿,对肖千冷的身份颇有些了解,总会觉得感同身受,自然俩人走的稍微近一些。
只是同人不同命,肖千冷被夫人捡来做儿子,他日后绝对是显赫的地位。
而鬼机灵的小河看的出来,萍儿喜欢二公子。
可是,奴才和主子之间哪里能有好结果。
一个是主子,一个是奴才,就算再怎么受重视的奴才,也不敢打主子的主意。小河看着萍儿望着二公子的眼神,发呆发痴,他也不知道该不该成全。
这个丫头怕是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动了心,还好尚早,同为苦命人,他有些难过,道,“姐姐,放手吧!我们是下人,早点去禀明夫人,我去找大夫来。”
这么一提醒,萍儿眼里的泪也不敢掉了,她的心疼了一下,这份罪恨不得替二公子受着,她点点头,“小河,我这就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