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了屋子的门,萍儿一路小跑到后花园,路上遇到几个孩子,她赶紧低头避开了,生怕被人瞧见她眼里的泪。
刚才的她仿佛是动了心动了情。她不该的,可是这种事情,怎么就稀里糊涂的有了感觉呢!
那个孩子比她还小五岁,她该死,一边怜惜这肖千冷,一边喜欢上他,她的脚不听使唤,不敢向前走。
再过不远就是夫人的住所,夫人待她一向很好,她性子直说话快,夫人从未因此罚她,反而处处维护她。
她在心里感到自己的龌龊,她必须克制住这份感情。
不然,这是对夫人的不忠,也是对二公子的不忠。
她走到池边,看着池塘里的水,里面的倒影孤零寂寞,她到了成婚的年纪,可她这样的奴才,没有背景没有爹娘,又能嫁给谁呢?
屋内,裴玉欢叫醒肖北淮,“淮儿,起床吃饭了!”
一旁睡的香甜的肖凤兰突然哭了起来,她眼睛一睁开就看到裴玉欢,这个娘亲平日里也不怎么亲近她,她很不习惯。“哇哇——”
裴玉欢还是第一次面对孩子们,她没教育过小孩,对孩子也是喜欢,可照顾也不会。肖凤兰一边哭一边嚷着,“李妈,李妈!”
看样子她这个亲娘连个乳母都不如,裴玉欢头疼不已。
不过惯知道肖凤兰就是这个大小姐性子。
枝枝倒是比较会照顾人,但这会儿她不在,她一个人真的应付不来。
“凤兰别哭了,再哭哥哥就不跟你玩了!”肖北淮和肖凤兰自是兄妹,兄长照顾起妹妹来温柔的很,他这么一安慰,肖凤兰不哭了。
“哥哥,我想要李妈。”肖凤兰哭腔阵阵,似乎是止不住还在强止。
“娘亲在这里,有什么事找娘亲就行。”肖北淮自己穿好衣服,对肖凤兰微微一笑,“你看,哥哥都学会了自己穿服。你也跟哥哥学。”
按理来说这孩子大了,原本要分床睡得,昨晚出这么档子事,她便让俩孩子留在屋里。
肖凤兰眼睛红红的看着裴玉欢,“娘亲,娘亲不打人可以吗?”
裴玉欢一愣,这还是肖凤兰头一次这么苦兮兮的求她,她点了点头,“娘亲答应你,肖凤兰饿了吧,起床和哥哥去吃好吃的,好不好?”
“不好,娘亲,我尿床了!”肖凤兰小眼睛提溜转,小模样习以为常,裴玉欢囧。
看似是常有的事。
这肖凤兰也是八岁的孩子,真难想象在家受宠,捧在掌心怕摔的孩子,将来去边关受苦。裴玉欢走过去,轻轻抚摸她的头发,问道,“你告诉娘亲,平常尿床了,李妈都是怎么做的?”
肖凤兰思索了一会儿,道,“李妈每次都是抱抱我,然后亲亲我的额头,让我呆在床上,然后给我拿新衣服穿上。”
哄孩子嘛!裴玉欢不排斥的在肖凤兰的额头上亲了亲,顺便摸摸她的头发,笑道,“嗯,那我的小凤兰乖,在这里等娘亲,这就去给你找衣服。”
所谓血浓于水,肖凤兰先前虽惧怕母亲,可是待真的相处,她发现母亲温和善良,一点也不凶,平时凶都是装出来的。她笑嘻嘻的看着裴玉欢,“娘亲,娘亲,我还想和爹爹还有娘亲一起吃早点。”
孩子再大,也还是单纯可爱。
裴玉欢的手一顿,拿着衣服缓慢的走过去,“爹爹和娘亲都吃过了,要不等中午一起,怎么样?”
“嗯……”肖凤兰思索了半天,“那好吧,我和哥哥一起吃也行。”
好嘛,这孩子就是要有人陪着吃饭,要的就是众心捧月的感觉吧!
秦子艾小时候也这个脾气,到哪都要有人跟着,有人惯着。
肖北淮穿好衣服,站起来,“我和妹妹睡在这里,娘亲昨晚睡觉了吗?还有娘亲,坏人都走了吗?”
“哪里有什么坏人,淮儿乖,别胡说,我们肖府是全京城最安全的地方,知道吗?”裴玉欢不知道怎么去解释肖府的事情,她自己都没有理出头绪来。
“不对,娘亲,爹爹说最安全的地方是皇宫。”肖凤兰一边钻进裴玉欢整理好的衣服,一边露出脑袋争论,在她心中,爹爹肖沣百说什么都是无上指令不容反驳。
“哦,好,皇宫最安全,那我和你爹爹商量一下,将来就把小凤兰嫁到皇宫好不好?”裴玉欢逗她,肖凤兰一听到出嫁忙摇头,“我才不出嫁呢,我要和爹爹还有娘亲,生活一辈子。”
说的好听,当年肖凤兰在皇宴上一眼相中邻国的王子错多罗,拼死拼活的跟着他出了京城,后来临近战乱,秦子艾也无法保全她的性命,就这样逃难一生。
现在怎么甜怎么哄父母,将来还是拱手送人。她叹口气,“又说什么傻话!你和哥哥去找枝姑姑,让她带你们去吃饭。”
“嗯,好的。”肖北淮点点头,俨然一个小大人模样,牵起肖凤兰的手,“走啦!”
一儿一女,这样的人生其实已经是顶好的了,裴玉欢不明白秦子艾为什么还要收养肖千冷,这是她的心头结。
或许这背后有阴谋。难道夫妻情分当真是尽头了吗?
不过,过不多久,她就知道肖千冷的来历,知道这孩子究竟什么大能耐,往后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床上湿了一块,也不能睡了,偏偏又是雨天,屋内一股味道,她去开了窗。
窗口一束梨花伸进来,半边枝丫上有水珠,半边没有。发白的花瓣上清香阵阵。
裴玉欢的身子极其怕冷,微风都足以让她起一层鸡皮疙瘩,这身子到底是很虚,底气不足。上一世被逼着喝下避子药之后,身子也是时长发冷虚寒,也晓得自己身子是什么状况,唯有慢慢调理回来。
女人不为自己着想,还指望别人,指望谁呢?肖沣百?绝对不行,肖沣百是敌是友还不确定,依靠他,不如依靠自己。
从今天的态度来看,肖沣百应该是还不想和她闹翻,所以这掌权就这么交给她,明显人不愿意。只是,他表现的平静冷淡,也就说明他从未在秦子艾面前展示真正的自己,他在伪装,隐藏自己。
多年夫妻竟然也各自藏着心事,的确也是奇事。
她摸不透肖沣百,肖沣百对她也是如此。
看来两人之间似乎还有些隐晦的东西,到底是因为什么呢?裴玉欢一时也琢磨不透,只能期待来日方长。
还有一事一直是秦子艾心中的结,也不知道这个结到底是不是真的。肖沣百有个旧年交好的青梅,自嫁到肖府,那人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不在家中。
此前秦子艾曾向闵福打听过这事,可闵福闭口不谈,直说自己不知道,看来是不想蹚浑水。原本裴玉欢不想在意,可既然她知晓这是秦子艾的心病,未必那人不能成为日后助她一臂之力的人,所以,她也要暗下去差人打听。
总之,这现在她真正的开始掌管银子,也可以借着查账的理由去查肖沣百,可谓一箭双雕。
枝枝去了不多时,便和萍儿一起回来了,裴玉欢心中有疑,注意到这丫头眼圈微红,似乎是哭了。却不敢肯定这丫头的想法,她笑着不提疑虑,就问,“二公子的情况怎么样?”
“回夫人的话,二公子尚在昏迷,小河去请了大夫,我回来回话。”萍儿答话。
“既然是昏迷,那回来做什么?去照顾二公子吧!二公子房内还缺个丫鬟,不如以后你就去他那边伺候,怎么样?”裴玉欢这话说出口,一是试探,二是牵制,有萍儿去看着肖千冷,她至少会放心些。
“扑通”一声,萍儿跪下,“夫人,开恩,萍儿不想去,萍儿只愿伺候夫人!”
“这是为何?”
第10章 栾凰
院里,雨停了,已过了晌午,裴玉欢到底是决定成全萍儿,让她去了二公子的屋,有她照顾,放心些。
枝枝没做多问,夫人做什么她都支持。
孩子们被乳母领走了,这肖府内,又变得安静些许。
裴玉欢把所有事都交给枝枝去打理,恭亲王回来,府里上下都需要打点一下,这先去拜见恭亲王,也总算要接爹爹来住几天。
午后,裴玉欢斜靠在躺椅上,半阖着眼睛,昨日她真的睡眠不足两小时,现在还犯困。
三月莺飞草长,雨后的院子清香幽静,裴玉欢从嫁到肖家,就不曾离开过这里,从前,她不住在这里,住在肖千冷那屋,此时,她怕触景生情,也不愿过去。
肖千冷那边什么情况都是差小河来汇报,她不敢出肖府,她知道这世道变了,却不敢去面对。
比如裴家从来没有她这个人,算起来,她此时还未出生。
代替她的是一个男孩,她的爹爹和娘亲终于如愿有了男孩,或许,裴家这样的命运开始,会有不同的结局,比如裴玉生会按照爹的意思,将裴家发扬成京城最富有热商户。
娘亲不再终日以泪洗面,也不会瞎了眼,更不会告诉自己的女儿这辈子都别回来。没有人替裴家丢人,因为他们的希望全寄托在长子裴玉生的身上。
可这一切,与她裴玉欢有什么关系,或者说与她秦子艾有什么关系,她也不是从前的裴玉欢,更不是从前的秦子艾,她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