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有人附和:“是啊,一天十几个小时的工作量,谁受得了?”
“拿着最少的钱却要老子干最累的活!老子不干了!”
各种义愤填膺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更有情绪激动的人甚至不知从哪里拿出钢管,就要向巡捕房的人反抗,一时之间,人仰马翻。
最后还是一声响亮的枪声打破了这片不堪入耳的喧闹,王探长厉声喝道:“闹事的通通抓起来,谁再反抗别怪老子手里的家伙不认人!”
指着天空的驳壳枪还冒着白丝丝的烟。
知道厉害的工人终于老实安分。
见四周都安静下来,薛慕淮抬起了脚朝着最先带头闹事那人走去,问道:“你弟弟是谁?”
见状,何磊生笑了笑,“豹头的弟弟石头是薛家轮船厂的工人,向来滥赌,经常和管事私底下玩骰子,欠了管事不少钱却还不了。
管事是个狠的,私下叫了道上的人偷偷废了他的腿,本意是想教训他,谁知不久后他就死了。
管事怕事了,便谎称石头的腿是被轮船厂机器压坏的。
豹头也是个见钱眼开的小子,明知道他弟弟的死和薛家轮船厂无关,却还想借此讹一笔。
不过,没关系,正好死无对证,只要豹头咬死了是薛家造成的,再加上其他被我买通的工人串供,想来对薛家而言也挺棘手的。
哈哈哈,这次薛慕淮可有得忙了。”
闻言,杜弈怜笑了笑,奉承道:“不愧是生哥。”
车子很快又离开了现场,杜弈怜这才往周太太家去。
做戏要做全套,才算完美。
“对不起,来迟了。”踩着高跟鞋,杜弈怜缓缓走了进来。
眼睛一直黏在马吊上的周姨娘终于抬头笑骂道:“好你个小蹄子,去哪里了?我们可等你好久了。”
望了望挂钟,才指向下午三点,杜弈怜笑了笑,“家里有点事,所以来得迟了些,姐妹们勿怪。”
待杜弈怜回到薛公馆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一进房间,她就看到薛定山手中拿着电话,脸色铁青,摇摇欲坠,口中还骂道:“混账!”
杜弈怜不动声色地笑了笑,又赶紧扶住了他,关切地问道:“老爷,您这是怎么了?”
薛定山坐了下来,半晌不说话,杜弈怜软着嗓子一叠声安慰他,最后,薛定山颓然动了动唇,“慕淮说,刚才轮船厂又有人闹事,这次是工人。”
杜弈怜惊讶道:“怎么会这样?那处理好了吗?”
薛定山摇了摇头,叹息一般道:“弈怜,你说,我是不是太早让慕淮接管轮船厂事务了?”
薛定山总想着自己正值壮年,还能庇护薛家很久,便对儿女要求都不严格,他们只需要陪着林瑶清就可以。
可谁知,林瑶清会忽然病逝,他的身体也随之垮了。
不久前,薛慕淮还是个矜贵的公子哥,现在却被迫担起了一切。
“怎么会呢?慕淮一向能干,这次应该是意外吧,老爷不要太忧心了,再说,慕淮才十九岁,年轻人嘛,总是需要慢慢来的。”
“慢慢来……”薛定山冷哼了一声,“看来,还是我教得不够。”
闻言,杜弈怜立刻接口,“所以啊,老爷,正好你现在身体恢复了,不如在这方面多教教慕淮,他一直是个聪慧的孩子,相信很快就能学得很好。”
杜弈怜心底却不屑地笑了笑,看吧,她的第一步棋看来走得不错。
果然,听到这,薛定山终于点头道:“你说得没错,看来,轮船厂的事务,我还是得费心些。慕淮,到底年轻气盛,经验又不足,很多人不服他管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夜已经深了,沐浴后的薛慕仪,换上了睡裙,她静静躺在席梦思上,却还没有入睡。
她在驱散自己的睡意,为了熬夜。
眼睛定在天花板处,一眨不眨,柔软的鬓发贴在她秀丽的小脸上,有种凌乱的美感。
她默默思索着。
晚饭的时候,薛定山好像一直都没什么精神,无论她怎么问“爸爸,你怎么了”,薛定山也只是笑笑,“没事,睨睨,你好好吃饭。”
她想,他肯定还是很想林瑶清,才会茶饭不思。虽然她心底有些不是滋味,但是,她知道,这样正好,她的计划会有很大实施的可能性。
还有,下午,她打算去找施慧如问情况,谁知却正好遇到了贺朝羽,他望了过来,眼中情绪不明,似是在打量着她为什么过来。
薛慕仪不想施慧如在他面前提起何磊生,便只好将想要问出口的话作罢。
只是,她在心底却偷偷骂了句,不死心的小兔崽子,只会朝着女主无事献殷勤。
想到这,她忽然坐到梳妆台前,托着腮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叹了口气。
这么好看的美人脸却要被她用来造作,真是暴殄天物。
望了望窗外的夜色,还是暗沉沉的,她不自觉小声喃喃道:“快点天亮吧。”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19-12-22 18:08:53~2019-12-24 22:15: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月饼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还乡 2个;柠檬苏打、月饼、SUGAR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灯下青
熬了一个晚上,天总算是亮了,薛慕仪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眼底生出了一层青影,原本红润光泽的脸色透出阴翳的苍白,美则美矣,却病怏怏的。
薛慕仪顿时满意地露出个笑来,大功告成!
然后她从梳妆台站了起来,谁知脚底却有些发飘,眼冒金星,整个人像踩在棉花堆里。
她稳了稳,心里叹了口气,看来熬得有点过头了,原主毕竟是个娇小姐,这么一熬夜竟有些受不住。
所以说,熬夜败美人。
梳洗完毕,薛慕仪又恹恹地推开了门,她波浪纹卷发特意没好好打理,看起来有些凌乱,贴在小脸上,更像个病西施了。
百灵不愧是她的贴心人,一见到她这个样子,立刻担忧不已,噼里啪啦道:“小姐,你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要不要让医生来看看?”
“我没事。”薛慕仪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担心,便朝着饭厅而去,她望了望桌上,她今天的早餐是三明治加牛奶。
薛定山挺直坐在正前方,正用刀叉切分着煎鸡蛋,一旁杜弈怜则细心地替他面包片上涂上黄油。
薛慕仪拉了把椅子慢慢坐了下来,软软唤了一句,“爸爸,姨娘。”
薛定山顺势望了过来,可看到自己的宝贝女儿这副无精打采的模样,立刻紧张不已:“睨睨,你怎么了?”
“没事。”薛慕仪仰面笑了笑,可苍白的脸色却让她看起来像是在强撑着,薛定山皱了皱眉,还想说什么。
可薛慕仪却低下了头,然后心不在焉地用刀叉拨弄着面包,喝了口牛奶,却又兴致缺缺的。
“睨睨,没胃口吗?”薛定山问她。
薛慕仪继续摇头,却有些欲言又止,“爸爸,你别担心我,我没事。”
见状,薛定山叹了口气,坐了过来,怜爱地摸着她的脑袋,“宝贝,是不是有什么心事?能和爸爸说吗?”
他的语气柔和得能滴出水来,可见薛定山对原主是真的千娇万宠。
杜弈怜静静地看着,并不说话,心底却在冷笑,一个便宜女儿罢了,真令人作呕。
薛慕仪本来只是为了做戏,可被薛定山这样关心着,鼻子竟不自觉有点发酸,她小声道:“爸爸,我做噩梦了……”
薛定山拍着她的背,问道:“做什么噩梦了?”
“我梦到了妈妈。”薛慕仪小声说着,薛定山的手一顿,薛慕仪又继续道:“我梦到妈妈穿着妃红色的礼裙,在舞池中和爸爸一起跳舞。”
薛定山“嗯”了一声,唇角勾出个淡淡的笑意来,“爸爸和你妈妈就是因为这一支舞定情的,这不该是噩梦才对。”
“可是……”薛慕仪咬了咬唇,“我还梦到一个从没见过的女人,她一直在看着你们跳舞,脸上的表情看起来特别可怕。
妈妈跳完了舞,笑着要去挽她,她却不说话,还把妈妈的胳膊甩开了。”
薛定山神色一变,眼底冰冷,语气僵硬,“睨睨,你的意思是做噩梦都是因为她吗?”
薛慕仪轻轻点了点头,“爸爸,我很怕那个女人。后来的梦里,她忽然掐着我的脖子,就像是疯了一样,口中还唤着妈妈的名字,说……”
“她说什么了!”薛定山声音陡然提高,闻言,薛慕仪本就苍白的脸色忽然看起来更加脆弱,眼底的青影也沉沉地贴在卧蚕下。
薛定山看得心疼,连忙放轻了语气,“睨睨,别怕。”
终于,薛慕仪像是鼓起勇气道:“她说,她要让妈妈看到,薛公馆不让她儿子好过,她也不会让我好过。”
薛定山气的唇角发抖,手背上青筋暴起,薛慕仪心底有些愧疚,口中却继续道:“爸爸,那个女人是贺朝羽的生母,对吗?”
闻言,杜弈怜却惊呼道:“老爷,睨睨儿这是不是撞邪了,要不要请人来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