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在路边哄着弟弟,上眼皮与下眼皮打架,也忍不住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她耳边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她原以为是车夫带了人回来,哪知晓睁眼一看却是见到两个毛贼靠在倾倒的马车上,在偷偷翻她的包裹,手中拿着的正是那封书信,但那毛贼只是随意瞧了眼便扔在了地上。
陆箐然又惊又怕,怒声道:“你们在做什么?!”
那两个毛贼吓了一跳,下意识想逃跑,余光一瞥见到是个俏生生的小娘子,又立刻顿住了脚步,再仔细一瞧这小娘子肌肤虽是不如京中女子来的细腻,可那五官秀美至极,就连恼怒也别有一番情致。
那两个毛贼对视了一眼,分别从对方眼中瞧出不怀好意之味,随即便笑嘻嘻地走了上去:“小娘子莫怕,我们不过是路过,以为这包裹没人要呢。”
陆箐然眸光紧紧盯住包裹,有些怕还是伸了手过去:“还请两位大哥将包裹还给我吧……”
毛贼快步上前,不仅未将包裹还给她,反而一把就抓住了她柔滑的手,狠狠地摩挲了两下:“今日你我相见,也是有缘,小娘子便随我们回去玩玩吧!”
他拽着陆箐然的手就将她往路旁半人高的草丛里拖,她吓得惊叫着挣扎起来,却是半点挣脱的力气都无。
弟弟惊醒瞧见这一幕,哭着上前扒着那两人的大腿大叫道:“坏人!放开我姐姐,放开我姐姐!”
毛贼却是毫不留情地往弟弟的胸口猛地一踹,弟弟痛呼了一声便仰面倒下,晕了过去。
陆箐然凄厉叫了一声“阿泽”,自己就要被拉到草丛中,泪水忍不住从睫毛中颤抖出来。
她心中无限后悔,若是如梦中年后再来寻亲,亦或是听从车夫的话白日行路,便不会遇见这事。
只是一切都晚了。
撕扯间她突然听见了马蹄踏过泥土的声音,下一瞬只见一只大刀横穿了那毛贼的胸膛,那毛贼的猥琐笑容还凝固在脸上便就此倒了下去。
另一个毛贼转身便准备跑,可他的速度却没有刀快,一刀下去那人也倒了下去。
陆箐然眸中的泪落了下来,抬眼望去只见那少年提着大刀一身火红,日光洒在白皙清透的脸上,眉目漂亮地夺目,神仪明秀,英姿勃勃。
那一瞬她的心跳突然停了一拍,又猛地开始乱跳起来。
她听见自己微弱的声音:“多谢少侠救命之恩,不知少侠名讳,小女子改日定当相报。”
少年唇微微弯起,露出洁白的贝齿。
“姑娘,我叫沈岱安。”
第20章 第二十回
陆箐然恍惚了一会儿才突然想起弟弟,她忙是从地上爬起来想去检查弟弟的伤势。
弟弟被沈公子带来的人手扶了起来,他从昏迷中也缓缓醒来,又惊又怕地冲进姐姐的怀中哭了起来。
化名“沈岱安”的沈初黛吩咐手下将尸体处理了,待陆泽明的哭声稍弱方才开口:“姑娘,你弟弟虽是看起来无大碍,但有些内伤是看不出来的,还是尽早去看大夫才是。”
陆箐然一听忙是赞同地点了点头,可车夫还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一想及此她便很是心焦。
沈初黛瞧出她的急切,便提议她带她们入京。
陆箐然犹豫了下,思及弟弟的伤势但还是答应了,给车夫留了书信和银子交代了一下事情。
“姑娘可会骑马?”
陆箐然咬着唇道“不会”,下一瞬眼前却是出现了一双如玉般纤细修长的手,她愣了下抬眼对上对方含笑的眼:“如果不介意,就与我共骑吧。”
她小心翼翼地抓住对方的腰带,路边的景色飞快划过眼前,脸颊不小心碰到对方的背,闻到对方身上淡淡香味,只不过一瞬她的心几乎要跳出来。
村里汉子大多需要做农活,身上没有异味便是好的了,又哪里会用香料。
她还是第一次闻到这般好闻的味道,也是第一次见过这般好看的公子。
好看得让她有些自惭形秽,她的眸不禁有些黯下来。
很快他们便到了医馆,得到大夫说无大碍只需吃几副安神药调理便可,陆箐然提起的一颗心总算放了下来,在问及诊金之时,大夫却道沈公子付过了。
她想要感谢,一抬眼却见沈公子站在对面的茶馆外,她忙是走过去刚准备开口,却听见里头的说书人说的激情澎湃。
“沈大小姐美眸那么一瞧,便是瞧见刺客袖中寒光泠泠,刺客从袖口中抽出一把削铁如泥的匕首,猛地便冲进殿里将匕首往皇上的心口刺去……”
“彼时沈大小姐正在殿里头站着,只见她反应敏捷,身轻如燕,一个飞身就落到刺客身旁,再使出一招白云出岫劈手便将刺客手中的匕首夺了过去,又来一招乾坤烈山腿将刺客踹到在地,刷刷几下便是把刺客打得不省人事!”
沈初黛:……?
陆箐然心头涌起疑惑,扫了眼街头并未挂白布,倒不像是国丧期间。
可皇帝不该是在选秀大典时花生过敏而死吗,为什么会突然出现了刺客,那沈小姐又是怎么回事。
她转过头看“沈岱安”,却是听见她高声质疑道:“这可不对。沈小姐是因为身体原因退出选秀,又怎么可能这般英武救下皇上?”
说书人神秘一笑:“虽然皇室对外宣称是沈小姐的身体原因,实则是因为穆家忌惮沈小姐,故意请了个算命的说沈小姐命格与皇上相冲,这事儿皇宫都已传遍了!毕竟沈小姐才貌家世皆是胜过穆小姐一筹,想来此传闻不虚!”
沈初黛眉角微微一抽,一本正经地问属下:“说书先生是被咱家收买了吗?”
陆箐然心头一动:“沈公子,你与那沈小姐同姓沈,难不成……”
“正是家妹。”
陆箐然想了想,还是将满心的疑惑咽了下去。
她看着“沈岱安”俊朗的面容,两颊有些红,声音轻细:“若不是沈公子,今日小女子便要命丧黄泉。就连诊金都是沈公子代付的,请问沈公子家住何处,改日我必定登府拜谢,奉还诊金。”
沈初黛本想推辞,但敌不过她的坚持,便报了忠国公府的地址。
同她告了别,她上了马正准备离开,陆箐然却是急声唤了一声“沈公子。”
“我叫陆箐然。”
“‘菁菁者莪’的箐。”
——
两人皆未注意到茶馆另一边一辆不起眼的黑漆平顶马车。
马车外头虽无多装饰,里头却是极为奢华,车内壁用江南蜀锦覆盖,角落一盏孔雀蓝釉暗刻麒麟纹三足香炉袅袅冒着青烟,便是连里头的椅子都是用梨花木而制,上头刻着精致细腻的雕花。
摄政王穆冠儒正端端正正地坐在里头,修长的身量穿着一旁是当朝宰相郑玖,他坐在位置上有些忐忑不安地用余光看了眼他的神色,只见他冷峻着一张俊脸,神情有些意味不明。
郑玖开口:“国公爷,那说书人什么天花乱坠的谎话也能编出,实在荒唐至极!竟敢随意诬蔑朝廷命官,不如咱们将他抓起来打一顿以作惩戒,也好杀鸡儆猴让这群人消停些。”
穆冠儒淡淡道:“不可。”
平日里有关皇家的流言也不少,却远远不及这次来势汹汹、指向明确,虽然流传的版本不大相同,可每个都直接指向他穆家暗箱操作选秀。
最近更是严重,不少百姓提及沈初黛时皆是连连称赞,甚至说若是她未被除名,必定便是下一任皇后。
这流言背后定是有人主导,其中主导之人恐怕便是沈家。
若是随意处置传播谣言的人,便是更承沈家的意,舆论也会说他穆家做贼心虚。
如果只是舆论,他倒也并不在意,可是选后大典临近,朝中上折子说选秀不公,为沈初黛求情的人屡出不穷,在这般情况下便是二妹妹当上了皇后,也无法坐稳那位置。
郑玖也知晓自己提出的主意不怎么地,但实在是想不出能够堵住悠悠众口的法子。
两人在车上又聊了别的政事,马车平稳地行驶至宰相府,郑玖跪坐着端端正正地行了个礼才下车。
他刚从马车上下来,便瞧见门口站着一个男人,那男人身材颀长,长相清俊儒雅,穿着一身青色道袍头戴上清冠、手持拂尘,一副仙风道骨超然脱俗的模样。
郑玖忙是迎上前,做了个揖:“容毓真人。”
他家中的老夫人半个月前突然中了邪,像是被鬼上身了一般,整日不休不眠地发着疯要咬人,他是寻遍了京城的名医便是连宫中太医也都请来,却是没有任何好转,只称老妇人是中了邪,寻常大夫是没有法子的。
他便只能成堆成堆地往家中请得道高人,只是那些所谓的得道高人,多半不过是招摇撞骗,无法成功治好老妇人。
他还前去淮阴侯府请祝小侯爷想解决法子,只是祝止译也没有办法。
三清观掌门道法高深莫测,超脱世俗,一早便归隐山林。
若不是淮阴侯府与三清观掌门有旧,祝止译也无法拜在他门下。
只是他天生没有修道的根骨,三清观掌门便只能教与他除了道法以外的知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