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皇长子的降临,陆时鄞与穆冠儒的矛盾终于激发到了顶峰,起因是陆时鄞派系的官员以皇帝身体康健为由,要求穆冠儒放权让皇帝亲征。
自从陆时鄞身体好转后屡屡违背穆冠儒的意思,穆冠儒心头便生起了杀意,而穆宜萱所诞的皇长子更是让他没了后顾之忧,只要陆时鄞死了,他便可顺理成章地扶持皇长子上位。
皇长子尚且年幼,自是要比越来越不听话的陆时鄞要强的多。
于是穆冠儒面上假意答应放权,背后却筹谋着要如何让陆时鄞不知不觉地死去。
因为穆宜萱早产两月,宫中对于这小皇子的血脉流言传得沸沸扬扬。穆宜萱本就心中有鬼,加之陆时鄞偶然几句推波助澜,便让她心惊不已、倍感忐忑。
终于有一日穆宜萱乔装改扮地前来摄政王府求穆冠儒,她将事情全盘拖出,哭得梨花带雨:“兄长,皇上已经开始怀疑妹妹了,若是让他知晓真相,妹妹同皇长子必定活不了。”
穆冠儒在朝政上也被陆时鄞逼得步步紧退,已是焦头烂额,早已没有心思去训斥穆宜萱。然而此事无形间却是又加紧了他,除去陆时鄞的动作。
彼时正值忠国公称病还京,济北王开始骚动、举兵造反,然而因为先前同大梁结仇,大邺所能用的将领几乎都驻扎去了各边境,事到如今满朝已无人可用。
他便召集手下群臣上书谏言,建议皇帝御驾亲征,方能鼓舞士气。
穆冠儒自以为此举让陆时鄞陷入了两难之境,若以身体缘由推辞御驾亲征,势必无法再逼迫他放权,可若是答应御驾亲征,战场上却是危险重重。
他倒不知晓,这一切皆都是陆时鄞安排、布局好了的。
陆时鄞表现出为难的模样,推辞连连,穆冠儒手下的群臣不依不饶,干脆在玄武门门口跪下请求皇帝御驾亲征。
终于在群臣们跪满了三日后,陆时鄞没了法子,只得勉强答应群臣的谏言。
战事不等人,很快便到了点兵出发的日子。
天还未亮,沈初黛便早早地起身,亲自为陆时鄞一层一层的穿上盔甲,她心中担忧地很,此去路途遥远,若是他有什么不测,她根本来不及前去。
若不是她必须要坐镇宫中、进行下一步计划,她恨不得跟着一道前去。
陆时鄞似乎瞧出了她的忧心,挽起她的指尖轻轻亲吻,柔声道:“不用担心,我必会平安回来。”
沈初黛手臂环上他的腰身,一想到他们或许有很长时间无法见面,她的声音有些闷闷地:“我在这儿等你回来,你定要好好地回来。”
——
陆时鄞就这样地走了,起先每隔三日便会派人送书信回来,后来随着战事的紧张升级,改成了七日一封。
沈初黛将这些书信好好地折好放于匣子中,默默扒着手指计算着,大概还需要再收到几封信才能等到他回来的消息。
虽然是一早商议好将计就计,可冷不丁陆时鄞战死于沙场的消息传来,沈初黛还是心里头一惊,她的神情惊惶痛苦,瞒过了所有人,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很怕这是假戏真做了。
好在到了日子,熟悉的重生并没有而来,这让她心安不少。
陆时鄞战死沙场,最高兴地莫过于穆冠儒与穆宜萱,穆宜萱表面上一副悲痛欲绝的模样,可就连走路脚步都轻盈了许多。
这消息刚一传来,穆冠儒便施压于朝臣,借由他们口中说出“国不可一日无君,以防纷争四起,宜早定大计”。
于是在朝臣们的诸多恳求下,穆冠儒“不得已”地将小皇子的登基典礼提前。
登基典礼前一日,沈初黛秘密前去了月华宫,月华宫是穆宜沅的住所,自从两年前先帝死后,穆宜沅鲜少出门,只有在极重要的场合出现。
穆宜沅瞧见她到来,露出了惊讶的目光,说起来两人并不相熟,此次拜访倒还是第一次。
穆宜沅让宫婢奉了最上等的茶点上来,笑容有些讪讪:“娘娘莫要嫌弃才好。”
沈初黛笑着摇了摇头,仔细打量着穆宜沅,她要比先前更瘦削了,想是先帝去世后她也并不好受。
她用着茶点,同穆宜沅交谈着,她叹息着抚上自己的小腹:“我尚且还未有子嗣,皇上便早早逝去。说起来皇嫂要比我好得多,听说您先前同先帝有个孩子。”
穆宜沅闻言神情不由微僵,她与陆时旸确实有过一段美好的时光,也孕育了属于他们的孩子,她曾经也被他的柔情蜜意所迷惑,可那些不过都是假的。
他夜夜留宿于她宫中,她的肚子却丝毫不见动静,他看着她为此苦恼、夜不能寐,到处寻觅名医,却还是雷打不动地让人安排避子的药膳给她,将她蒙在鼓里,美名其曰为她调理身子。
可那药膳也不是万能的,大概是老天垂怜,终于她还是怀上了孩子。
她欣喜若狂、万分激动,甚至没有在意陆时旸并不如她意料中的那么开心。她十月怀胎,辛辛苦苦诞下皇长子,明明她睡过去前孩子还好好地,可一觉醒来,所有人都同她讲皇长子夭折了,她甚至连孩子的最后一面都未见到。
穆宜沅悲恸万分,心情郁结了许久,可纵使这般她都未将事情往陆时旸的身上想,还是她精通医术的闺间密友进宫探访,无意间撞见了她在喝补药,惊讶之余小心翼翼地问她为何喝避孕的汤药。
她才知晓她被陆时旸瞒得极惨,直到听到了他们商议之事,她才肯定下来,陆时旸恨穆家入骨,又怎么会眼睁睁地看着她生下孩子。
虽然事情过去良久,一想及此穆宜沅的心仍隐隐作痛,她淡笑着:“便不谈此事了。”
却没想到沈初黛道:“皇嫂,若我说那孩子还活着呢?”
第87章 第八十七回
穆宜沅眼睫猛地一颤,忍不住惊愕出声:“你说什么?!”
随即她的眼圈突地红了起来,低声喃喃道:“这、这不可能……这不可能!你在骗我是不是?”
穆宜沅的眸光紧紧盯着沈初黛的唇,心头又期待又害怕,希望那孩子活着,又害怕他还活着。若是自己的孩子还活着,那她岂不是白恨陆时旸这般长时日,她甚至……
一想到陆时旸在自己面前死去的模样,她就几乎无法呼吸。
沈初黛轻轻苦笑一声,微颌首接着说下去:“您最是知晓当年的行驶,皇室中一旦有了皇长子,便意味着穆冠儒有了新的选择,本就如履薄冰的皇兄更是难熬,最坏的结果您如今也瞧见了,陆时鄞也被他害死了。”
说到此她声音有些哽咽:“皇兄只能将您的孩子暂时藏起来,待所有事情停息再告诉你所有的真相。这些年来你只觉得皇兄欺骗了您,害死了你的孩子,可皇兄对您的心意,您真当觉得那都是假的吗。”
穆宜沅默不作声,豆大的泪慢慢地从脸颊上滑落下来,沈初黛的话宛若一根针戳破了她所有的自欺欺人,这些年她一直在说服着自己,陆时旸是个薄情寡义的负心汉,她所作所为是正义之举。
她想到了自己活着的那个孩子,死寂的心重新燃起了希望。
穆宜沅抬眸看去,长睫上还有未来得及落下的泪珠,她小心翼翼地问道:“你说我的孩子还活着,他在哪……我能见见他吗?”
“当然能,不过好事总是两难全,皇嫂该做个抉择才是。”
穆宜沅急声问道:“什么代价?”
沈初黛看着她,轻声道:“您将失去先皇后的身份,‘穆宜沅’永远地在今日死去。”
这个秘密是邓生留给他们的最后一个筹码,明日便是新帝的登基大典,可陆时鄞还没有传来消息,她只能用说定好的方式拖延新帝的登基大典。
如今的形势,唯有穆宜沅“去世”,才有可能成功拖延登基大典。
穆宜沅先是一愣,喃喃道:“你的意思是要送我假死出宫?”
沈初黛从袖间的药瓶中掏出一颗药丸,将它轻轻放在了茶碟上:“此药服下会让您昏睡十二个时辰,期间状态与死人无异,我会派人秘密将您调换,送您出宫。”
穆宜沅呆呆地盯着那颗棕色滚圆的药丸看了良久,她抿了抿唇:“我的孩子还在世上,你要如何证明?”
沈初黛从袖间掏出了块赤金锁,放在药丸旁边:“他左手腕内侧有一点红痣,长得很像皇兄小时候,尤其是眉眼。他很聪慧,刚会背了《弟子规》,您彼时出宫正好可以赶上亲自教授他书法。”
穆宜沅撺紧了那枚小小的赤金锁,她的指尖不停地摩挲着,这赤金锁是她亲手给孩子挂上的,她绝不会认错!
她狠下心来,将药丸拿起混着茶水一道吞了下去,趁着神志还清醒她轻声道:“谢谢你。”
沈初黛出了月华宫,重新回到坤宁宫。
路上歌七不由好奇地问道:“若是先皇后不肯假死出宫,咱们要如何?”
沈初黛面色宁静:“我会直接逼她吃下去,那个纵容她作出错误选择的人已经死了,这是正确的选择也是对她来说最好的结局,若是她一直留在宫中,清算穆家那日,她恐怕连命都保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