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允长相俊美,面庞白皙,乌黑长发散落下来,也有几分像女子。陶备与他相比,谁更像女子,尚且说不定呢。
她眼里的戏谑,把李允气得脸都红了:“还来!”
“发生什么事?”这时,树后露出几道人影,“遍寻你们不见,怎么到这来了?”
陶直跟在孙公子的身后,眼中含着焦急,此刻见了于寒舟,立刻大步走过来:“陶备!你又惹什么事了?”走近了,见她手里挑着一抹锦带,而旁边是长发披散的李允,他额角跳了跳,对她怒目而视。
“是我的错。”于寒舟立刻低头认错,“我不该因为这位公子长得好,就以为他是女子假扮的,唐突了他。”
陶直愕然。
他知道她的脾气,虽然作为陶备时顽劣了些,却一直很谨慎,怎么会突然冒冒失失的?想到她说的“以为他是女子假扮的”,登时心中一紧。
而一同行来的孙公子等人,也有些忍笑。他们都知道陶备贪色,性子又不怎么拘束,但她竟然会以为李允是女子,实在是被美色冲昏了头。
“是我的错。”于寒舟低着头,将锦带还给李允,“我向公子赔罪,今日之事是我冒犯了,还请公子原谅则个。”
她没有说李允想要扯她的发带,她才反击的。
人是很容易被暗示的,就像对一个人说“你不要吃苹果”,那个人脑中却会浮现出苹果的样子。她如果说李允怀疑她是女子,那么众人就会不免幻想她女装的样子。
现在她说怀疑李允是女子,众人便只会想象李允女装的样子。虽然显得她轻浮了些,但也不是大事。男子么,风流些只会被看成雅事。
果然,众人忍俊不禁,纷纷笑了起来。
主要还是因为李允并非女子,而是实打实的男子,故此这便是一桩玩笑,不值得动怒的。
李允见她如此狡猾,气得脸都红了。她这样说了,他再指认她是女子,别人只会以为他心眼小,故意报复她,根本不会信。
他看着她背对众人露出的寒冷警告眼神,抿了抿唇,接过锦带,随手绑起头发,冷冷道:“要我原谅你,没那么简单。”
他得想个法子,叫她也出出丑。
在人前揭露她是女子的事,已经没用了。况且,她与他没有深仇大恨,他不至于这样绝人后路。只想了一下,就抛到了脑后。
他抬着下巴,神态倨傲。不过片刻间,便计上心头,说道:“我才来到西州,身边并无服侍之人,这样吧,你请我寻寻乐子,我便原谅你。”
“不可!”不等于寒舟开口,陶直率先否决了。一把将于寒舟拨到身后,冲李允拱了拱手,“我这弟弟,自小顽劣,家中不许我带她去那等地方。可否换个法子?”
于寒舟是女子,岂能去那种地方?他自从带她出来,一直避免到那种地方去。
李允冷笑一声,看着陶直的目光带了冷意。就是他的打掩护,才叫这个可恶的女人扮成男人,还如鱼得水。
“也可。”他勾了勾唇,朝于寒舟一点下巴,“那就叫她打散头发,穿上女装,陪我一日!”
陶直顿露怒容。
“李兄这般有些过了。”其他人纷纷站出来打圆场。
“陶备兄弟一向是不去那些地方的。”
“陶备兄弟已经知道错了,李兄大人有大量,原谅她一回。”
“李兄想要寻乐子,我带李兄去。我知道玉香楼的明月姑娘弹琴极好,李兄哪日有时间,我带李兄去听?”
李允见众人都为于寒舟说话,脸色更阴沉了。
第62章 嫡姐8
“要么, 她陪我去玉香楼,要么,她穿女装陪我一日, 否则这事没完!”李允指着于寒舟, 咬定道。
他长这么大,什么都吃,就是不吃亏。于寒舟敢叫他出丑,他非叫她也难堪不可。
他眼中闪动着冷酷的兴味之色。她胆敢女扮男装, 胆敢打散他的头发,那她敢不敢去青楼?真正的男子才能去的地方!
“我是没意见的。”于寒舟缓缓摇着手里的扇子,面上并不见紧张之色, 甚至还有些跃跃欲试, 朝陶直看过去道:“只要我兄长同意。”
她脸上的期待之色那么明显,众人都看出来了, 纷纷忍俊不禁,转了话风:“陶兄,不如就同意了吧?”
“陶备兄弟也不小了, 却从来没去过罢?她这般想去, 不妨带她去见识见识。”
李允面上顿时好看起来,看好戏的目光落在于寒舟的脸上。他倒要瞧瞧,她能硬撑到什么时候?
在他想来, 女子就是女子, 一旦去了那等地方,必定撑不过一刻。他甚至幻想着,她扛不住了, 朝他苦苦哀求的画面,神色愈发舒爽。
陶直脸色黑沉, 一口回绝:“不行!”
怎么能行?她是女子!哪有女子去那种地方?以后还嫁不嫁人了?
他肯带她出来,是觉得愧疚,不忍她日后那般无望的处境,想叫她在出嫁前,过上两年快乐的日子。去青楼?太出格了!
再看于寒舟居然一脸跃跃欲试的模样,丝毫不在意此时的困境,不禁狠狠瞪她。
于寒舟耸了耸肩,表示无辜。
她并不排斥去青楼。如果能去,倒也不错。她越来越觉得,做“陶备”远远好过做“于晚舟”。而如果要做陶备,那么属于于晚舟的矜持就要彻底抛掉了。
青楼一行,显然会彻底打碎她和女子的联系。李允虽然损了些,但未必没好处。
“我们兄弟二人还有事,不奉陪了。”陶直面上冷淡,拱手告辞,“来日必当奉上赔礼。”
青楼是一定不能去的。叫于寒舟换回女装,也是万万不能的。李允偏要如此,陶直不打算奉承,他们陶家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
然而孙公子拦住了他,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陶直听罢,脸色登时难看起来。
“兄长,我有话与你说。”于寒舟见了,知道他晓得李允身份了,便把他拉到一旁。
陶直跟她去了。
两人远离众人,站在花树下说话。
“你!你真是!”陶直怒视着她,不等她开口,率先责备:“你知不知道你惹了什么人?”
于寒舟不敢反驳,缩着脖子,老老实实听着责备,然后才道:“我不知道他是什么人,但我见过他,他知道我是女子。”
把那日李允无礼借水的事,说了出来。又把今天李允故意堵她,也原原本本地讲了出来。
“我也是没办法,哥哥,不这样,他就会揭穿我了。”她老老实实地道。
陶直的眉头拧得紧紧的。她的做法已经是机智了,换了他,也没有更好的法子。
“这厮!”他沉着脸,捶了下手,骂了一句。
原来是李允故意找茬。他早知道她是女子,故意难为人。若是别人也罢了,偏他是吴王世子,皇亲国戚,他们得罪不起。
“哥哥别怕。”于寒舟安慰道,“你看这么久了,谁疑过我?去就去罢,我有信心不会露馅儿。”
除非李允故意难为她,使得她身份暴露。但这样一来,他的名声也会毁掉。在这个时代,男子跟女子计较,是非常没品的。到时她落不了好,他也讨不了好处去,说不定还会被她沾上。只要他够聪明,就不会叫她露馅儿。
“他只是想难为我一番而已,兄长不必担忧。”于寒舟继续安慰道。
然而陶直瞪着她道:“那种地方你怎么去得?”
他是不肯叫于寒舟去的。拨开她,自己走回去,叫了李允私下谈话。
李允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赠水之恩?她把本世子当乞丐打发!今日又叫本世子当众出丑!你把本世子想得太好说话了吧?”
陶直心力交瘁地回来了。
看到于寒舟在园子里跟其他人有说有笑,脸上一点害怕和担心都没有,直是憋了一口血。
“你是不是就等着呢?”他瞪着她道,“别忘了你的身份!”
他打心底怀疑她其实想去。
于寒舟便道:“兄长,我是那种人吗?”
陶直深深叹气。他今天叹的气,简直比他有史以来叹的气加起来都要多。
一行人去了玉香楼。
本来陶直还抱着侥幸,提出过几日再去。到时就说于寒舟病了,不能去,拖一拖,说不定这事就过去了。然而李允狡猾得很,非要今日就去。
越往玉香楼的方向走,陶直愈发清醒。他闯祸了。他不该带她出来,不该纵容她扮成男子,更不该答应李允。
从一开始就错了,越错越大,现在已经回不了头了。如果今日真的发生什么,他只怕要完了,妹妹更是没活路。
“舟舟!”他低低道,蓦地止了脚步,一把握住她的手腕:“你跑吧,跑回家去,我拦着李允,不叫他追上。只要你回了家,谁也不能把你抓出来。”
耍赖未必不是好法子。
到时李允要闹,哪怕说出不该说的话,众人未必信他。无凭无证的,谁也不会信他。等他离开西州,他再叫于寒舟扮男装出来,把这事平了。
他深吸一口气:“现在就跑!”
于寒舟看着他的眼睛,心下说不出的滋味。他是真的为了她好,但她恐怕不是个好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