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啦,是我错了。”于寒舟不跟他争辩,乖巧认错,“我以后不说了。”
陶直一听就知道她在耍滑头,哪还有以后?她一口气就把王自念的气给捋顺了,哪还有后续?
他瞪着她,教训也不是,骂她也不是,夸她机灵又夸不出口,直是一个脑瓜崩敲她头上。
“陶兄,怎么又敲陶备兄弟的脑袋?”这时,一起出来玩的朋友们走过来,将于寒舟抓走,护住,“可别再敲了,再聪明的脑袋都要被你敲坏了。”
于寒舟十五岁,是他们中最小的一个,人很机灵,说话又直率,众人都觉得她可爱,忍不住护一护。
陶直瞪着眼,一肚子的抱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于寒舟就这么跟陶直的朋友们混熟了。有时候她不跟陶直出门,大家还念叨她:“陶备兄弟呢?怎么没出来?又被你关家里背书?”
他们都知道于寒舟是风流性子,最耐不住性子读书,偏偏遇到这样一个兄长,都觉得很有意思。
陶直每次都在心里说,你们知道什么!
他见于寒舟跟众人混熟了,心中隐隐忧虑,开始降低她出门的次数。于寒舟察觉到了,就说道:“表哥是怕我被认出来,毁了清誉?”
她总要嫁人的。万一嫁的是他们中的一个,或者是他们的亲戚,总要见面的,届时倘若被认出来了,岂是轻易揭过的?恐怕要好一场不罢休。
“表哥,倘若你不知道是我,你会怀疑吗?”于寒舟直接问道。
陶直愣了一下,看着眼前穿着打扮都优雅贞静的女孩儿,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她女装打扮和男装打扮,全然是两个人。一个就是规规矩矩的普通千金,另一个是机灵活泼狡猾直率贪色的少年郎。哪怕容貌有些相似,但任是谁也无法将她们混为一谈。
陶直有时候都觉得自己在做梦,他的表妹,怎么可能扮男子那么像?毫无破绽?简直不可思议!
这就好像让他扮女子,他片刻间就要露馅儿,决计做不到。
“你究竟怎么做到的?”陶直好奇极了,也佩服极了。
于寒舟微微垂下了眼睛,轻轻地道:“表哥,你知道吗,每次跟你出去,我都特别高兴。我每次回来,回到家中,坐在屋里,躺在床上,一点点品味这点快乐,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
她答非所问,让陶直愣了一下。
“我知道我给表哥添麻烦了,让表哥担着这样的风险,我十分感激。我,我现在已经很高兴了,如果表哥以后不想带我,我也可以的。”她更加低下了头,“这些日子的快活,足够我回味十几年的。”
十几年?她一生有几十年可活,那后面的几十年怎么办?
陶直的脑中浮现出中年的她坐在后宅里,面上笑着,然而眼中如枯井一般死寂的样子,顿时心中一紧。
“你个滑头!”陶直忍不住在她脑袋上狠狠敲了一下,他见识过她做陶备时的样子,再也不会被她这副面貌所欺,知道她是故意做出来骗他心软,“我真是上辈子欠了你!”
即便他知道她是故意的,可是看过她快乐的样子,他怎么忍心叫她不快乐?
反正,她离嫁人也没有两年了,趁着他还能带她出去,还能做这个主,就再给她一点快乐。大不了,被发现后他挨几顿打就是了。
于寒舟又被他带着出去玩。
作者有话要说:
舟舟:浪里个浪~
王自念:你会后悔的!我等你痛哭流涕那一日!
陶直:呵呵。她会后悔?我脑袋拧下来给你当球踢。
第61章 嫡姐7
陶直自此知道了, 这个妹妹是个心野的,她渴望自由,渴望外面的天地。
好人做到底, 他不再挑选带她出去的场景, 不论骑马、游湖、登山等,都会带她。除了青楼楚馆不带她去,其他地方都带她。
而她也很乖巧,不论带她去哪里、做什么, 从不叫苦。登山时,哪怕累得一头汗,也从不娇气地叫嚷。骑马时, 腰背挺得笔直, 丝毫没表现出害怕。
没有人发现她竟是名女子。
有时候,陶直也会忘了她其实是名女子, 真的以为自己有个叫陶备的族弟。
她现在的身份越来越完善了,是个家境还可以的旁支子弟,有点小聪明, 但家里管不了, 送来陶家,请家主帮忙管教。由陶直带着读书,一时半会儿不“回家”。
于寒舟为了这个身份的逼真, 把陶直的书借来许多, 认真地读。每次跟公子们出游,他们吟诗作对,讨论学问, 她也跟得上。
被笑叹进步了,她就说:“我模样不错, 再有点学问,美人见了我还不要投怀送抱?”
时刻不忘自己的风流人设。以至于后来大家见了她,就戏谑一句“风流小弟”。
一日,孙公子邀他们赏花。他家种了许多兰花,品类繁多,如今开得正好,便邀他们去。
于寒舟穿了一身杏黄色锦衣,蹬着一双云靴,神采奕奕地跑进陶直的院子里。
陶直见她手里拿了把折扇,在身前缓缓摇着,风流倜傥的模样,心情复杂。待到出了门,她熟稔地同他说话,谈论哪家酒楼出了新菜,某个说书人的新故事,某某斋的狼毫笔又贵了云云,不禁恍惚起来。
他,真的有个表妹吗?该不会是他想要个妹妹想疯了,癔症了吧?
然而他看着于寒舟的雪肤,高高的领口遮住了修长优雅的脖颈,叹了口气。
于寒舟出门之前,特意背了几首咏兰的诗,还提前做了几句准备着,不想在这日丢脸。
她的不学无术人设,早就在陶直的威压下扭过去了,现在是被迫好学人设。
然而背诗的时候,出了一点岔子,孙公子身后站着的那人,面上笑着,然而眼中不怀好意地注视着她,让于寒舟差点没背下来。顿了顿,才重新背了下去。
众人不知她因何卡壳,只当她最近懈怠了,笑着揶揄了她几句,就过去了。只有于寒舟,心头浮起一丝戒备。
她没想到,李允也来了。
众人似乎都不知道他的身份,把他当成孙公子请来的朋友,跟他有说有笑的,没有丝毫讨好或谄媚,还有人因为他的臭脾气跟他翻了脸。
于寒舟能感觉到他频频看过来的视线,带着不怀好意,好像在说:“你等着,我一会儿就揭穿你。”
想了想,她跟孙公子家的下人说了一句,要去更衣。
更衣出来,果然被李允堵了。
“你好大的胆子。”李允将她逼至一处角落,低头看着她,俊美的脸上带着看猎物挣扎无路的兴味,“扮成男子,还将这么多人都骗了过去。”
他注视着她,眼中满是新奇。他从未见过,扮男子扮得这般像的女子。
假如他不曾见过她,不曾向她借水喝,被她那样冷漠无视了,今日他也不会认出来。
他看着她锋利的眉眼,风流潇洒的神态,不禁满心兴奋:“你说,如果我向他们揭穿你,会怎么样?”
会怎么样?她的名声会毁于一旦,陶直也会被牵连,如果在场有一两个不厚道的,说了出去,整个陶家都会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原剧情中,李允是个狂妄不羁的少年郎,但并不是个坏人。于寒舟想了想,看着他道:“你要毁了我吗?”
李允微怔,目中流露出几分讶异。她居然没被吓哭,也不慌张,还能这样平静地反问他。
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他戏笑道:“怎么是我毁了你?不是你自己做出这种事情吗?纸包不住火,做坏事总要被发现的。”
于寒舟便道:“假如你揭穿我,我立刻撞死在这里,谁也不连累。”她看着他,“那时你要记住,是你害死了我,我本来可以好好活着的。”
李允一愣,因着那个“死”字,眉头紧紧皱了起来。他后退两步,皱紧眉头看着她,神情不悦。
他看着她沉静的眉眼,那些故意做出来的风流此刻不见了,露出她的本性。
她是个极清冷又锋寒的人。
“你不会。”他挑了挑眉头,“你不会自尽!”
他异常肯定,她绝不会因着被揭穿就想不开。她敢做出这种事,必定有着后招。他不知道她的后招是什么,但他肯定她有,他的直觉一贯精准。
既然如此,他不免就想看看,她的后招是什么了。
念头一动,他飞快伸手,去抓她束发的锦带。想要打散她的头发,让她露出女儿的娇态来。
然而于寒舟一直戒备着,见他身形微动,立刻矮身躲了过去,反手朝他头上抓过去。
李允是男子,身形高大,体魄强健,但于寒舟不跟他硬碰硬,她身形灵活,与他飞快交手着。两人都不吭声,只默默较劲,想要将对方束发的锦带抓下来。
李允手长脚长,眼看就要抓到了,眼中露出一抹兴奋。然而下一刻,看见她眼底划过的笑意,不禁一怔。只见手下人影一闪,随即消失在眼前。随即,背上一沉,她竟然抓住他的手臂,借力跳他背上。
头上一松,乌黑如墨的长发便披落下来。再看她,白皙指尖挑着一根墨绿发带,嘴角轻勾,狭长凤眼中流动着笑意:“果然是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