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关系的,我是哥哥啊,小妹。”楚阔仍是笑着,眼神干净纯粹,如山间的清风拂过耳畔,他的声音那么温暖,沁人心脾。
澜若扎进楚阔的怀抱,蹭他个满怀。少年略怔了下,对妹妹突然的亲热不明所以,澜若只顾抱着他,用动作表示自己的亲近。
楚阔整个人手足无措了般,从脸颊红到了耳根,最后,手落下,轻轻拍在了妹妹的背上。
他在哄她:“小妹,乖。”
门口,一道细缝后,兄妹二人的爹笑得有些欣慰。
作者有话要说: 按存稿箱进度后天完结这个世界,目前有五个小朋友留言想看反派养父这个题材啦,离目标人数还差四十五个。
第76章
澜若在费宅暂住了小半个月, 期间江晚仪派人过来催过几次,澜若磨磨蹭蹭借口东西没收拾好不肯离开。最后是江晚仪亲自过来带走她的, 走的时候澜若扒着兄长楚阔的裤腿,依依不舍。
她现在和兄长感情深厚,阿爹在她心中排第一,若论第二,就是哥哥了。
自从和兄长打开心结后, 澜若再也不因为“兄妹争宠”一事暗自怄气了。主要还是因为她发现有这种意识的只有她一人,兄长心中根本就没有任何想法。
而且兄长楚阔是个很温柔的人,他的好如细雨温润无声, 对人好从不声张, 受了委屈也是笑笑便算了。
面对这样的兄长,澜若不仅没法和他吵起来,甚至看见他那副温吞好欺负的模样就着急。
人善被人欺啊哥哥!不能对人太好的啊哥哥!
哎,算了,哥哥这副性子改过来也难, 还是由她罩着哥哥吧。
走之前澜若还撕心裂肺哭嚎:“哥哥, 以后没有我照顾你,你可不能偷偷哭鼻子啊!”
江晚仪:“……”
费云生:“……”
江楚阔点点头,又塞了一方锦帕给澜若擦眼泪, 低声哄她:“好,小妹说的是。”
见兄妹情深至此,江晚仪只觉自己这遭来做了个大恶人。
自费云生携子离府后,她已是许久不曾与其相见。今日来好生打量一番, 他又多几分成熟稳重,站一旁含笑看着儿女玩闹,他们三人才是一家,才有其乐融融的氛围。
只是,她不得不接走澜若……
按姬朝三十多年前改革过的教育制度,姬朝孩童自六周岁起正式入私塾进行启蒙教育,识字一二年,诵读又三四年,五六年的课程结束后,再通过考学的方式进行专才教育两三年,此后若有深造意愿可继续边参加科举边读书。
澜若四岁启蒙,在家塾上过两年学,才去的私塾。因念书早,比同窗们年纪都小,这三年多的课念下来,再过不久,夫子的课就要上完了。
澜若也到了考学的阶段。
江晚仪曾一举摘得殿试第一,至今也是姬朝最年轻的状元女郎,然而她的大女儿澜若……却实在不是块读书的料。
为了女儿顺利考学,江晚仪这才接澜若回府,辅导其功课。江府并非请不来好的先生,然则她才识心性已是姬朝第一,难道还能有比她更好的先生不成?于是江晚仪打算亲自教导女儿澜若。
江晚仪自认是个耐心的人,为官这些年,别的没长,心性长了不少。然而监督辅导澜若不过两日,她叹气的次数比以往一年更多。
曾做过太傅,将女皇从皇女辅佐至明君的江晚仪,最终发现自己对女儿的课业,实在是,束手无策。
罢了罢了,看来想让澜若从文这条路是走不大通了。江晚仪见澜若在江府成日念七八个时辰的书,也没背出个所以然来,倒是把这孩子逼得脸色惨白惨白的,眼窝青黑青黑的。
江晚仪揉了揉太阳穴,把澜若送回了她阿爹身边。离考学还剩半个月的光景,左右她学不进去什么,不如将她放回爹兄身边快乐一些。
澜若回到费宅后,由费云生请来的女先生监督她每日诵读几遍诗书,一日时光便这么倏忽过去了。澜若这日好不容易在先生的看管下背完一篇古文,翻开新的一章,女先生守在一旁,教她念了一遍课文。
女先生名为张怀瑾,三十岁左右的年纪,前些年中过探花,也曾入过翰林院。只是比起官场,张怀瑾更爱学术,加上官途不顺,早早辞了官,做了个普通先生。她教出的学生大多优秀,由此张怀瑾渐渐有了个名师的好名声。
但费云生费尽心力为澜若请来张怀瑾并非只因为她的名气,而是更看重她的才德兼备和诲人不倦。
就比如,张怀瑾是第一个能接受澜若花费三天时间还是背不下一篇《蒹葭》的先生。
费云生一直有个自家孩子能当状元的心愿,虽然他家澜若的资质不如何,连考学也甚是艰难……但,多努努力也好,起码不能这么轻易放弃吧。
费宅的院落搭起棚架,上面藤蔓环绕,夏日待在此处很是凉爽。因而澜若在这背书,而楚阔在附近廊下锻炼身体,因他自幼营养不足,较别的男子更清瘦羸弱一些,故而近来正强加锻炼。
澜若一手托着下巴,一手扶着书,摇头晃脑将正看的这篇古文念了一遍,念第二遍的时候卡了壳。咦,这个字怎么读的?那个字又念什么呀?先生教她读过一遍,可这篇太难啦,她再看的时候连怎么读都忘了。
院里清亮的读书声停了下来,唯有夏日悠长的蝉鸣声知了叫个不停,澜若的小脸皱成一团。
廊下的楚阔接过一旁侍从的湿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汗,带着笑意看过来:“披绣闼,俯雕甍,山原旷其盈视,川泽纡其骇瞩。闾阎扑地,钟鸣鼎食之家;舸舰弥津,青雀黄龙之舳。”
“小妹可是记住了?”
澜若的下巴磕在了书上,她揉了揉下巴,快速地坐起来,又看了遍书,茅塞顿开:“啊,记住了记住了!”
楚阔点点头,记住便好,他身上沁出黏糊糊的汗,很不爽快,得赶快回去洗洗才行。
途中经过澜若身边,她读到后面几句,再次磕磕绊绊,楚阔顺口点拨了她一二。
澜若在他的帮助下读完全文,喜悦之色跳上眉梢,她转过头看着先生:“先生先生,澜若会了,澜若再读一遍给你听听。”
说罢先晃了一圈脑袋,起了个范。
“等一等!”张怀瑾抬手压住她的小脑袋,声腔里带了几分焦急与惊奇。澜若满头雾水,怎、怎么了吗?她没有读错哇。
“江少爷,烦请等一等,可问你几句话否?”张怀瑾急急叫住江楚阔。
竟是在叫他。
江楚阔亦是茫然,老实停下脚步,回到院中桌旁:“自然可以,只是不知先生有何事相问。若是学业上的问题,楚阔前些时日才开始认字写字,学识浅薄,怕是不能回答先生了。”
张怀瑾啊了一声,江楚阔和澜若都被她的反应吓一大跳。
姬朝的男子不可入私塾,达官贵族家的儿孙或许会在家里学学《男诫》,如若不想学倒也没所谓。也就费云生这样的出身,连身边侍从都会读书认字。不过江楚阔从小没受过教育,也没人为他请过教习识字的夫子。
也就前段时日,从江府搬过来后,费云生问了他一些问题,才开始让身边的朱雀带着他认字和写字。
楚阔学得极快,朱雀惊叹极了,夸他许多次。楚阔只笑弯了双大眼睛,不太好意思表示自己起步晚,自然要学得快些。因他谦虚过了头,大家也没有将这当回事。
张怀瑾被自己呛住了,她扶住自己心口,受到了不小的冲击:“此前你没看过这篇古文?那你方才如何接上了澜若不会《滕王阁序》的段落,还能背得一字不差?后面的部分,你也能记得分毫不差吗?你……能否将全文背给我听听?”
江楚阔果然一丝不差地背完了全文,表情稀松平常,不觉得有什么奇怪:“方才我听先生为小妹读过一遍原文,自然能记得其中的部分,可有什么不对吗?”
难道少爷您不觉得自己这项听一遍原文就能背的技能有什么奇怪之处吗?!
您看看小姐背多少遍,重复多少个时辰才背会一篇小短文的?!
您这简直是……
神!了!
在场的侍从们默默吞下了自己的口水,平日里小少爷温温和和的,貌似除了长相,没任何出众之处。哪知是,真人不露相。
见大家表情有些郑重,气氛也似乎凝固住了,江楚阔不由干咳一声缓解氛围,不太确信道:“那个……我的记性好像是比较不错?”
澜若砸吧砸吧小嘴,摇着头感叹:“兄长,原来阿娘的聪慧都被你一人继承了去,怪不得半分没给我留点。”
张怀瑾是在场最镇静的人了,她拿起澜若手中那卷书,又翻了几页,找到一篇没给澜若念过的文章:“江少爷,我再给你念一篇文章,可否麻烦你听完后背给我听一遍?如果你真能办到的话。”
江楚阔应下。
毕竟,他是真的,能办到。而且,办到了。
背书很难吗?
实在是,太简单了。
费云生今日外出去自家店铺巡视了一圈,回来的时候发现大家神情都有些怪怪的,尤其是平常见他总因为觉得自己没教好澜若,而心怀愧疚总显得有些心虚的张怀瑾,这次竟比谁都先迎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