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侍身已打算好,无论今后去往天涯海角,都会带着孩子们。”
费云生神情坚毅,显然是做好被拒绝也坚持的决定。他性格执拗,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江晚仪是知道这点的。
何况仔细想来,她因为不喜欢费云生,对两个孩子也很少过问,哪怕他们也是她的骨肉。关于他所提到的关于江楚阔的事,江晚仪听起来只觉陌生。
扪心自问,公务当真繁忙到让她完全忘记她还有江楚阔这个儿子吗?无非是将对费云生的不喜迁怒到了这个孩子身上,可阔儿又何其无辜。
是她自己不够重视孩子们。而费云生看起来也是真的很爱惜两个孩子,起码对于澜若来说,十个娘亲也比不上她阿爹一人。
江晚仪说:“我自知也对不住阔儿,因你的缘故,我总不太待见这孩子。云生……麻烦你替我向他道声歉,以后,好好对他。”
费云生点头:“这是自然。”
江晚仪又道:“至于澜若,我想过了,无论如何,她是我江府长女,虽是不成器了些……”
庄鹤卿同她虽也有两子一女,但年纪较小,都不足五岁,江澜若作为长女以后自然得先跟在她身边理事。她对其严格,也是希望这孩子不那么顽劣,以后能成大器。
可费云生这边,怎么可能答应呢?
不料费云生想也不想:“好。我暂时不会带走她,可也希望丞相能答应我,往后即便分离,我亦可以和她自由往来。”
之前斩钉截铁的是他,现在轻易妥协的也是他,何况澜若又是他爱女,江晚仪一时没能反应过来,费云生为何如此爽快。
她当然不知道,费云生从没真正打算过要让江澜若离开江府。毕竟江府才能成为澜若真正的依靠,而澜若待在江府,也并不意味着他们父女的永别。
费云生则轻轻叹口气:“丞相,我心知这孩子被我宠过了头,放在我身边,恐怕不是件好事。可是,澜若变成这样,我责无旁贷。但求丞相能再给我一次机会,配合我一次,让我可以教好这个孩子,可否?”
江澜若抿唇:“你想如何?”
“丞相再关她一段时间的禁闭,着人好好看着她便可。等我同阔儿找好住处,一切安定后,再找丞相商量。”
“好。”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加更,晚上六点继续~
第73章
离开江府之后, 费云生在城区东坊选了座两进的宅子。小是小了点,但他身边只带了朱雀、白泽两亲随, 一个厨子,三名杂役,再加上儿子楚阔,这院落完全足够。
搬进新宅子,楚阔兴高采烈, 眼中的欢欣愉悦难以掩饰。朱雀和白泽转头看着面无表情的主子,相视一眼后低下头。
费云生对于新家显然很不满意,他向来喜好铺张浪费, 毕竟从小没过过苦日子, 入江府之后,吃穿用度也从未短缺过他那份,住的宅子也随着江晚仪官阶上升而越变越好。
出府之前,江晚仪和庄鹤卿都说要给他补贴,免得他和孩子在外面难过。不过费云生这么高傲又好面子的人自然是不会接受的。
于是囊中羞涩的他, 只能带着儿子和侍从住进这个宅子。
付完宅邸的费用, 费云生带着江楚阔又去街头的张家裁衣铺订做了四季新衣,隔两三天还带着一家去城西的锦官楼摆一桌盛宴。
儿子在街上多看了一眼做糖人的师傅,给儿子买糖人!
经过巷口看见别人家孩子正蹴鞠, 又想起儿子还没有玩过,给儿子买鞠球!
在张家裁衣铺取衣裳的时候,又看见店里新上的蹀躞带,其中那条九环蹀躞带和儿子的其中一件新衣很是搭配, 给儿子买白玉带!
……
朱雀怀里抱满了刚买回的货物,白泽捧出替主子保管的钱袋,战战兢兢呈到费云生面前,愁眉苦脸不加掩饰:“公子,咱们,一个子儿都没了啊!”
放楚阔自己去和小朋友们玩,费云生回到自己的房间:“前几天不是才给了你一枚玉扳指,让你拿去当掉换些银两应急的吗?”
白泽主管账本,算起账来毫不含糊:“换来的银两,您买回了三箱冰块,付了张家裁衣铺的尾金,剩下的,又给小公子买了衣饰。光那条白玉的蹀躞带就花了不少。”
“啊,原来是这样。可我记得,我还有几家陪嫁铺子,和近郊的几亩良田。”费云生只管花钱,对进账从不上心,连自己具体有多少资产也说不出,于是又将期待的目光投给了白泽。
“公子,近郊那十余亩田,今年的收成不好,咱们还倒贴补了庄子一些。此外,您另有一家茶馆,一家食肆和一家武馆。茶馆和食肆每月盈利尚可,武馆却是每年都在倒贴,这个月前两家的营收贴补完武馆的空缺后,也只是平了账面……”
说起这家武馆,他早劝过公子,一个烫手山芋,不管是转租给别人也好,还是卖了铺面也好,都比这样摊在手里要好。可他家公子说什么都不肯放手。
原因倒也简单。只因为这家武馆里养着的,基本都是些无家可归的人。
他家公子啊就是刀子嘴豆腐心,面冷心善。
可也不想想,养这么大批人,每个月光是粮食都得吃不少。以前他们还养得起闲人,现在他们真要连自己都养不起了。
“哦……”费云生听完不予置评,看样子仍是不准备处置那家武馆,身旁人不免着急,但他毕竟是主子,他们岂敢以下犯上。
“白泽,我记得当日嫁入江府时我带了十八口箱子,还有一只箱子到现在还没打开过。你替我将那只箱子拿过来,我看看还有些什么东西可以先典了应急。”
白泽和朱雀相视一眼,互相看见彼此眼里的焦急,异口同声:“公子!”
朱雀更是说:“不可啊公子,那口箱子不可随意动用。”
“连我的话都不听了?快去!”
最后一口箱子拿到手里,费云生先在手里掂了掂,又上下左右打量了一下这口挂银锁的小木箱。
在他的记忆里,这只箱子是幼时娘亲赏给他的,说是故人留给她的东西。谈及此事时,娘亲脸上流露出无法释怀的惆怅:“三十年了……都三十年了……他应该已经回去了吧。若他还在,这朝中也不至于让女皇陛下费心至此了。”
“汝嫣也走了……”
“大家都离开了天玑城,只我一个……”
“我留着这些做什么呢?”
那口箱子就这样给了费云生,可他从没打开过。这也是为什么至今还没动用这口箱子里的陪嫁品的原因。
只是如今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将最后的希望寄托在这箱子身上。如果打不开箱子,他只好使出求人的下下之策。
至于为什么打不开箱子,只因它的银锁太奇怪。
这是把密码锁,上面有三个小环扣,需要转动到正确的一面才能打开。可上面写的字,却没有人看得懂。
因为看不懂,所以费云生尝试过直接砸锁,可这箱子和银锁材质稀奇,如何砸也砸不开。
这次费云生再次拿起那把锁,看了一会儿,眸子一亮,指腹摩挲着锁面,搓动了几下,指尖转动,对准心中所想的那个答案。
只听咔哒一声。
“公子,箱子、箱子打开了……”
这口尘封多年的木箱,终在今朝,得见天日。
至于之前为什么不能打开……
因为这上面镌刻的是英文字母。
密码是FEI。
费。
是费云生的姓氏,可这箱子,真的属于他吗?
箱子里面,并不像他们想象的那样放着金银珠宝。
书纸占满了大半口箱子。
放在最上面的是条纯银铰链,中间是个鼓如圆穹顶的黄铜盒子。
打开盖子后,是层玻璃面,底下则是圆盘。圆盘边缘顺时针刻画着十二个数字,缝隙以间隔一致的刻度填满,圆盘中央是三根长短不一的针,分别指着不一样的刻度。
最长的那根指针一直在往前走,仔细听,能听到滴答滴的声音。
朱雀和白泽表示好奇迷茫:“公子,这是什么东西?看起来,很值钱的样子。”
天玑城历来是所有朝代最繁华之地,所有新奇玩意儿总是第一时间在这里聚集。连他们也不知道的东西,说明这个东西根本就没出现过。
“这是手表。”此时的费云生一眼便认了出来,他的眼神有几分晦暗难明。
朱雀眼光敏锐:“公子,上面镶的照殿红色泽极好,想来这手表应该是种宝物。”
费云生拿起那块表,红宝石的光亮从玻璃面反射出来,确是质地很好。他将其攥在掌心里,收了起来,“它太过于贵重,这个东西不能当。”
“看看这些书纸吧。”
底下的书纸质地上乘,用的是号称千年寿命的生宣,估计逾今已保存十数年。墨香犹存,淡淡书香仍在。纸墨的原主人定是身份尊贵,才能将这些平常人难以得到的书墨用得如此随意。
“公子,奴婢怎么看不懂上面写的东西?”
实在好奇,朱雀和白泽候在费云生身旁,伸长了颈项,想看看上面都写了些什么。可生宣上的字,虽字迹清隽有力,有些字看起来却像是减了笔画,能大概猜出是什么字,可语序并不通,中间还画了些莫名其妙的符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