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所措,又怕苏成之真的要把他赶走,情急之下他一把虚虚扣住苏成之的腕子。
“真的不是这样,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常弘知道此事不宜声张,歪着头探过去小声说道:“我不知道怎么和女子相处,你饶了我罢,姑奶奶!”
那声音,又沉又酥,吹得苏成之愣一下才反应过来。
“那我是不是你最好的朋友!”
“……是。”
常弘答的不情不愿,他转头安慰自己道:“好赖还占个‘最好’不是?”
“好啊!你还答得不情不愿!”
“没有不情不愿,我心甘情愿!”
夜里,苏成之辗转反侧。
她想起议论篷中,听得的那席话,怎么也不得心安。
——“有人见着我们在搭建隔离区,回头就谣传我们要抓老百姓统一处。死。”
作者有话要说:
*“君子之恶恶也疾始,善善也乐终。”:出自九经《公羊》。
常弘太笨了,以后要改名叫常半句,因为他一句话都说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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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疫情
不过卯时, 帐篷外头的操练声就将苏成之弄醒了来,她撩开油布,外头天光已泛, 只是……
“你怎么这般早?”
浑身散发着热气的常弘又不知所措起来——怪这天气太热, 他睡不着。
“我等你起身。”
“马上。”苏成之把油布放下来, 心想着自己不懂武生操练的时间, 或许是迟了吧,赶忙穿了身宽松衣物, 再将裤脚扎进短靴中,也算是那么回事儿。
她当然是不会穿劲装的,束得那般紧,再站在常弘隔壁,不是等着被人笑话么。
苏成之自从亲眼见识过李北北, 其她女子就再入不了她眼。于是她问常弘能不能私底下带着她一起操练,常弘算盘打的噼里啪啦响, 什么荒郊野外,什么二人独处,什么清晨交心,先这样, 再那样, 最后就能有模有样,于是他欣然应允。
常弘扬着嘴角,人活一世,最为快活的莫过于想的美, 他当然知道他统统不敢, 敢也不会允许自己这般。
“没睡好?”常弘看着苏成之眼底的青灰。
“嗯。”苏成之揉了下眼睛,甩了甩头, 定睛看了眼常弘。
“……你今日是不是打扮了一下?”
一身黑色的劲装,扎得紧实,长腿劲腰宽肩,再把头发全部束进发冠里。
好似又没有多做打扮,总感觉哪儿不对劲。
待到苏成之与他并排走时就就发现了,不是常弘刻意打扮,是她太寒掺了!
又瘦又小一只,穿的松松垮垮,跟鸡仔似的。
苏成之摸摸鼻子,默默离常弘远了一点,常弘不识相,又靠得近了些。
她瞪了常弘一眼,常弘委屈,又站远了去,嘴里还不断抱怨着:“明明昨天夜里你不是这样的。”
那话是故意说给苏成之听的,苏成之当然听到了。
“今时不同往日。”苏成之耍赖皮。
“你平日里会和他们一起操练吗?”苏成之听见后头的操练声。
当然是会的。
清晨,男子的精力总归是旺盛的,他们还会打擂台呢,他每日都打,还未输过。如今在这临时军营里,但凡年纪和他相仿的,都得喊他一声老大。
“不会,我有特权。”常弘挠挠头。
常弘领着苏成之去了临时军营外头。
“出去不远有一座小丘陵,我去过好几次了,操练呢,也不能一蹴而就,你就先从疾走开始。”
“懂。”话毕苏成之撸起袖子就要跑。
“你先热身。”常弘一把将她捞回来。
“……好。”
苏成之乖乖跟着常弘学,莫约半盏茶时间,她扶着有些虚。软的腿,停下来问常弘:“老大,热身还没结束吗?”
常弘直起身子,看着她微微喘气的样子。“好吧,热身结束了。”
“你还……跑得起吗?”
“……”苏成之不想说话,自发跑了起来。
常弘就慢慢地跟在苏成之的身旁,不远不近,日头才冒出来,阳光洒下来,苏成之的发梢被照成金黄色,他默不作声地把眼神飘过去,小家伙的两颊已经泛红了。他不禁在心里感慨:这体力差,原来竟可以这么差。估摸着也有她养病一月的缘由在里头。
他抬手摸了摸眉毛,嘴角翘的老高了,偷偷拿手比划了一下,真的好小一团,想揉。
常弘内心喟叹,不多时估计又是另一番模样了,不过没见过的模样也是令他期待的。
常弘耳尖,远处有人在说话,他下意识扯过苏成之的胳膊,做了封口的手势。
这下,连苏成之也听见那人声。
“他们还建了隔离区,那不是摆明了进去就要死吗?我还有老母要赡养,我还没有娶老婆!你是我同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兄弟,你帮帮我罢!”
“之前那人还下过命令,焚烧处理尸体。军中不是没有异议,但最后还不是强行给烧了,都是战友们的……不求荣耀归乡,连全尸都不给留,当真是要遭天谴!我诅咒那个儒生,可恨的儒生!”话到一半,那人激烈咳嗽起来。“连常林主帅他们都被唬了去!”
“我只是,我想要活下来啊!”
那人犹豫了一下,从怀中掏出钱袋子,“当兵不挣钱,兄弟就这么点,别嫌少。你走吧,走得越远越好。”
苏成之的脸色彻底凉了下来,她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经历了长达一月的“白面战役”,胡兵因着误食生肉染上鼠疫,加速了一场战役的结束,然而疫病可不分敌我双方,常家军没有能幸免于此。
她抿着嘴没说话,呼吸渐渐平静下来。
视线里,背对着她掏出钱袋子的士兵脖颈后面有小小流脓,被他自己给挠破了去,可见那人也没有放在心上。
两个都染上了疫情,只是另一个尚不知情。
苏成之从怀里掏出两块白帕子,世上之事,当真还是有备无患为妙。
她递一块过去给常弘,常弘下意识接过蒙在面上,吸气时,不可避免地闻到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不是熏香的味道,也不是皂角的味道,他的心重重的跳了一下。
是女人香。
常弘悄悄伸手拧了一下自己大腿,强迫自己专注。
其实苏成之一夜未眠,她反反复复的在想那句话,侥幸的想着,一场战事下来,常家军能够幸免于难,是福泽深厚,老天开眼,是否也是祥照,能让汉中这方土地承恩泽。
——“有人见着我们在搭建隔离区,回头就谣传我们要抓老百姓统一处。死。”
闭上眼时,她仿若看见自己双手沾满鲜。血,满眼望不尽浮尸,亡魂缠绕她,向她索命。
她看着常弘,打了口型:“绑住。”
末了她又不放心。“不要有伤口,等我回来。”
常弘点了点头,摆摆手。
苏成之转身离开,再没回头。
鼠疫这样的疾病,放在晋朝,她的确没有办法说出隔离与处死有何区别。
如果这双手一定要染上鲜血。
“常弘,无论我做了什么,都不要放弃我。”苏成之喃喃,终是撒开腿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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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躲避
苏成之伤愈没多久, 本是出汗后要特别注意,不得吹风,如今哪能顾及, 汗水让她的头发贴着头皮和面颊, 她看上去是狼狈的。
常林大忙人, 苏成之也没有参与每场议论的权利, 今个儿,是她拿出李经给她的明黄色令牌硬闯的。
她知道众将对朝廷不满, 对她不满,她不该坏了规矩,她比谁都盼着太医院的队伍能够早点到来,她也没有时间再耗下去。
苏成之环顾了一圈,每个人的面色都相当难看, 掩饰的,不加掩饰的。
“行了, 全部算我身上,不服也好,厌恶也好,憎恨也好, 算我身上。”
“先散会。”常林也不啰嗦。
“何事?”
“军中恐有疫情, 我要求全军检查,将隔离区投入使用。”
“你坦诚同我说,进了隔离区,还能出来吗?”
“没时间了, 且随我一同来先。常弘还在等我!”
苏成之翻身上马。
“我坦诚说, 隔离区里的人能不能出来,看太医院的医术;然, 得了疫病或者说很可能得疫病的人不进去,是准备重蹈胡兵覆辙吗?”
“我们要打一个胜仗,才能守住疆土。对疫病,也是一样。”
常林没有即刻回复她。
过了有一会儿,苏成之才听他说:“不一样。打仗打得是敌人;隔离是隔离自己人。”
她问常林:“所有人都觉得,送他们进隔离区宛如送他们下地狱。根本就不是。我们旨在保护没有受感染的百姓,士兵,我们要对这些无辜的人负责,不是么。进不进隔离区,都改变不了‘自己人’染病的事实,说句不好听,该死的还会死,与进不进隔离区根本没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