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能让他死了去。
不然她又该回到没人同她过活的旧日子里去了。
李经不能找,应允了他最后一次,人已经娶了侧妃,马上就要登基了。
苏景文和刘晚会不能找,但凡刘晚会得子,她就是那“泼出去的水”了,她不愿意被利用着供养这个未出生的弟弟。
只有常弘……
那只利箭,箭梢有红色的羽毛标记,是关北军自家的箭。
慢慢的,锋利的,势不可挡的,轻松穿破她的儒衣,挑。开她的皮肤,刺。破她的血肉。
原来竟是如此疼痛,她真的好痛,呼吸都痛,再来……要是再来一次她可不帮他挡箭了。
眼里一片雪白天,是她控制不住倒在了雪地上,胸前有热而黏稠的液体渗了出来。
意识和视线模糊起来,有人似乎抱住了她,紧紧的抱住了她,使了力气将外箭掰断。
那一下牵动她的伤口,痛的苏成之天崩地裂,无意识的叫了起来。
苏成之想,自己可真可笑。原本山丘上的黑衣男子应当是害怕那老者死前乱说话,或是以反水换得一命,想要直接杀他灭口,一番动作下来,竟是她关心则乱,自个儿引了箭去。
她会回到原来的世界吗……这样也好,她的《王后雄》,《五年模拟,三年高考》都还没有写完。
李北北闻讯带着士兵赶到,迅速开始搜寻射箭男子。
常弘看着血染开来的儒衣,气息不稳,小心翼翼地将苏成之抱起来,裹进怀里。
“——军医!军医!”
她那么小一个人,连见不着人都要怕,现在得多害怕;他碰一下都喊痛,现在又该有多疼。
常弘不能深想,哆嗦着嘴皮子,小声安抚道:“你不会有事的,军医马上就来了。”
“不准睡,我跟你说。”
“你要是坚持到军医来,我就奖励你一张千两银票。”
“你要是现在睁开眼睛,我每天给你烤一只乳猪,你不是最爱吃肉么?”
苏成之只觉得自己要被吸进一个无意识的世界里去,呼吸牵动伤口带来的疼痛也无法使她清醒过来。她只希望,如果她还能醒过来,常弘不能嫌弃她是女子就不搭理她了……
堕入黑暗前,苏成之使尽最后的力气,拽住了常弘衣袖的一角。
“不要让他们动我……我是女子……”
常弘泛红的眼尾都失了色,突然就感觉自己抱到了一块烫手山芋。
“——姐!”
作者有话要说:
成之:烫手山芋?
常弘:不烫不烫,刚刚好。
成之:就是说,我是山芋,是这个意思吧?
常弘: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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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论战
李北北亲自动手给苏成之把衣袍剥下来, 常弘只得蹲在帐篷外面,低头看着被踩脏的雪。
射程太远,没入的不深, 奈何就是苏成之身子太过单薄, 单只这一截都几乎将她贯穿了去。李北北按住她的肩膀, 一使劲……
帐篷外的常弘听得一声惨叫从里头传来, 他的心好似也跟着被人揪住揍了两拳。
越想越自责,常弘一拳砸进雪地里。都怪他, 都怪他!
李北北又将金创药撒在她的伤口上,这回苏成之没叫了,她把手握成拳塞进嘴里,眉头紧皱,实在忍不住了就像小兽般呜咽两声。
挨过那阵劲儿之后, 苏成之把拳头拿下来,一圈血痕赫然印在上头。
待到缠纱布时, 她几欲两眼发黑,恨不得又晕过去,奈何身体不允许。
“李将军。”苏成之的两片唇瓣毫无血色,饶是塌下烧着炭火盆, 她的身子也是一片寒凉。
“帮我……把衣服穿回去可否。”她那半边身子, 动不了了。
“又浪费半日……很多事情等不起,对不住了。”
李北北头回认真的看了这个自称“小小官吏”的人。初见只当是娇气儒生,哪能想,内里却是有一股韧劲的人。
带伤赴战场于武生不罕见, 然, 那些儒生连带病上朝都实属罕见,可不是娇气么。
“常弘呢?”
李北北挑挑眉。“你当我面, 想让我幺弟,伺候你?”
她的眼里竟有一丝戏谑。“胆子很大嘛。”
“外头冷。”苏成之脑袋有些晕,她想许是发炎引起的高热,现下可不是休息的好时候。
油布之外的常弘听到自己被点名了,赶忙便是想进去,脚刚伸出去又挪了回来。
他高声说道:“有什么事啊,我就在外头。”
出来的是李北北,两人身量旗鼓相当,她白了常弘一眼,什么德行,畏畏缩缩的。“人家叫你进去就进去,难不成你还指望人家隔着帐篷跟你喊话?”
“哦。哦。”可是常弘还是很犹豫。“姐,我这样会不会……”
“我会你个头!”
常弘深呼吸,咬咬牙,掀开油布,里头确实暖和,火盆烧的正旺。
就是床上那人闭着眼睛,锁着眉头,小小一团,似是动弹不得,了无生机。
待他靠近床榻边缘时,那人突然将眼皮打开,眼神清澈,哪还有半分脆弱。
“扶我起来。我要去议事篷。”
常弘的心都揪起来了。他知道现在不是论儿女情长之时,这样的酸涩却克制不住冒出头来。
众将盘腿议论出兵之事,苏成之走进来时,可以看到,大家是顾着她此行的身份,给她面子,留了议论的位置,不似上回在船上,南部军因着她迟到还给她下马威。
“人没抓着,已经在查是谁跑了,在军营内发生这等事属实是我们的失职。”
苏成之摆了摆手示意无碍,继续听众将议论,几乎都是在商议如何出征关北。
“当务之急,欲与众将商议两件事。”
“一则不要出兵关北。”
话音刚落,气氛瞬间被拉至紧绷。有人没忍住变了脸色,朝廷搞了半天,密令上没写着议和,倒是派人直接来劝了!
“我非议和派,诸位放心,且听我道来。”
“关北胡兵只是声势浩大,有所谓雷声大雨点小,以胡兵散漫的性格,又怎么会日夜有队伍在营内巡逻,无非就是装腔作势,成片成片的帐篷,故意搭在关北门外,实则十有九空。”
“因着内鬼配合,我们中了这障眼法,耽搁许多时间。”
“若关北军察觉有异,要追往汉中,必定先取关北,这一来,胡兵就能快速知道我军动向,作出应对。”
“莫不如就将计就计,绕开关北。”
“二则不要直追汉中,先攻兰州。常林主帅被困兰州多日,我想,胡兵一定会将部分精锐留在那处。我们要突击兰州城,再追汉中。”苏成之说完,身子微不可查地抖了一下。
“这,你又如何得知!”
“起初是她在天水镇打听所得,后我在夜里驶过兰州城,亲自确认。”常弘替她答道。
众将议论纷纷。
苏成之在议论声中,呼吸逐渐粗重起来。
“诸位,再听我一席话!”
“我自知,我乃空降军师,又是朝廷官吏,不得诸位信服,属实正常。”
苏成之缓了一下,才说道:“‘江南盐战’,我在南部军船上。”
有人没忍住,用讶异的眼神扫过面前的小小儒生,被李北北震慑了一眼,才收回目光。
“当真后生可畏。”
常家军势必会赢,会立功,我军在战略上已经算无遗漏。
只是苏成之心中就是有一块不安稳的地儿,她的双眉皱地更紧了。
李世让了汉中的铁矿,胡人得生铁,改良兵器。
佯攻甘肃,实则拖住关北军,直指临安。
南部军会及时拦住胡兵,关北军随后支援,前后夹击。
射伤她的人没有抓住,很可能会通知胡兵。这也没有关系,因为胡兵主力已经深入汉中,退无可退。
苏成之的肩上狠狠抽痛了一下,还有不可控的地方!——汉中疫情!
天花,鼠疫……很多烈性传染病在晋朝都是治无可治,哪怕你是神医在世也无法子。
越是动荡的年代,越容易有疫病的肆虐。
军队这般,只要有一人感染,势必会迅速扩散。
“早先,我与常小公子途径汉中,惊察无人,驿站荒废,村庄无炊烟。我思考过,是何事能让人口繁盛的汉中南线变得人迹罕至。”
有人已经猜出。“你是怀疑有疫病。”
也有人说。“有疫情,朝廷当通报才对。”
苏成之心情复杂。“朝廷有诸多事情做的不好,我不当为其开脱。我没有办法为朝廷的所作所为负责,在得太子殿下赏识前,我也只是个浑浑噩噩过日子的普通儒生。我走到这一步,自认除了运气,还是因为我看到了身为晋朝人需要扛起的责任。不然我今日,完全可以称身体抱恙,战局与我无关,百姓安危与我无关,我可以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