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接用信鸽号令南部军北上?
不行。李经作为新皇,定会十分忌惮这种行为,保不准他会秋后算账。
如果没有……常弘也就罢了,可谁叫她自认和常弘已经培养出了深厚的兄弟情谊,她不能这般害他。
是了,密令上,还提到了“里应外合”。
张泽叛变,他原先向来与常家军交好,到底是文人,与他关系紧密之人,少不了会识字的军师,保不齐哪个军师就已经是敌方阵营里的棋子了。
此时再用信鸽通讯,已然非常危险。
若是两人中折回一人,她不胜武力,常弘要保护她;常弘……不胜脑力?姑且这么想,她要随时注意情况,折回谁都不行……
有了,苏成之心生一计。
——“清风”茶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一只痛经咕。
第42章 委屈
在生铁权收归朝廷后, 甘肃虽不再现当年商队满城的景象,但时至今日,甘肃依然是晋朝最多外商交易的一州。
镖局, 随着内外商人交易兴起而生, 以高价保护指定财务或人安全运输为营生。
恰巧他们二人很快就会途经天水镇, 商队运送物资必经之地, 天水镇可谓是大小镖局遍地开花也不为过,故得一外号, 镖城。
“驭——”苏成之向后打了打手势,勒马停下。
“今日我们在需镇里过夜了。”
一高一矮两人牵着马进城,许是最近胡兵闹事,天水镇里的商队寥寥无几,谁也担不起失货的损失, 镖局押送价格飙升。
“老大。”
“嗯?”常弘想,这小子又要有事求我, 她只有有事相求,说话才会如此谄媚,堪称当朝能屈能伸的标志人物。
“你知道九品下官吏的俸禄是多少么?”
“……”
常弘从衣襟里抽出几张银票,轻轻地盖在她头上, 苏成之走动一步, 就发现上头有东西慢慢飘下来,她赶忙伸手去接,再定睛一看,两眼放光。
“老大就是有风范, 出手阔绰, 器宇轩昂……”
常弘红着个脸说:“闭嘴。”
还能怎么办,他就是吃她这一套——那就载在她这儿吧。
常弘的想法止步于他亲眼看见苏成之在一个头戴白高帽西域商人的摊子前挑起了那些奇光怪色, 波斯宝石镶嵌的玩意儿,他抿紧了嘴。
这明显,明显是给女人的嘛!
拿他的钱,去哄别的女人开心,那他算什么?
算冤大头?
许是黑面常弘的气场过于强大,白高帽谨慎地看了常弘好几次,他都是一副恶霸武夫,无恶不作的气场,白高帽只好挥手将自己商队同行的壮汉喊道跟前壮胆子,他知道甘肃近日混乱,可若有恶霸要光天化日抢他财产,他是宁死也不会屈服的。
“老大?”苏成之感觉不对,放下手中的宝石簪子,背过身去小声询问:“可是出了何事?”
“是有事。”常弘听见自己干巴巴的声音。
“丑死了。”
“是吗?”苏成之望着手上嵌着靛青色宝石的银制簪子,敲了敲,确定里头是空心的。
“那就买这个罢,给我配个好点的锦盒。”
“!”常弘呼吸一下就沉了下来,他都说了不好看!
“汉中无人,缘由不明,慎防疫病。胡军已至,调南部军,速速防备。”
苏成之小心翼翼的将纸条塞进簪内空心处,再用浆糊糊了个大概,勉强将宝石摁回去,后即刻寻了家门面最为气派的镖局,签字画押,付了高价托送。
已尽人事,剩下皆是天命。
正当苏成之欲离开时,恰好瞧见一富商模样男子,神色着急,欲出大价钱让镖局从兰州城内带个人出来。高大剽悍老板听罢,连连摆手,表示多少钱都不去,天水以西的单子,哪怕是天价他都不接。
听墙角的苏成之双手负于身后,故作好奇打探道:“老板何出此言,要知道这镖局可是以押运为营生的,这不是自毁生意么?”
那老板低头看着这小小儒生,刚想出言讽刺,又想到这人好赖刚出了高价托运,他也不好甩人脸色。
“苏公子别为难小人啦,兰州都封城快半月,那里是胡人的地盘,你也莫讲这些大道大义给我一粗人听,在镖局这儿,接做不成的单子,才真真是自砸招牌。”
苏成之心里一沉,胡兵主力不都驶进汉中了么,应当只留少许兵力在甘肃东击西作掩护才对,怎地要封兰州城?
“老板见笑了,苏某刚迈入甘肃地界,属实有诸多不知。”
“这兰州,何故封城?”
“你不知此地事儿,那常林大人的名号你总该听过吧。”
老板把脑袋探下来,一手遮掩,悄声对苏成之说:“常林在兰州被围了。胡兵多恨常林啊,哪里能放过。甘肃巡抚的头颅被悬挂于兰州城门外,都给秃鹰叼走吃了去。”
“这哪能啊,关北军就眼睁睁看着主帅被围?”
老板不欲再多言,最后只劝她一句,莫要去兰州,多的他也不晓得,这兵法政局之事,他粗人一个,不懂!
苏成之出来便对负责看马的常弘说道:“今夜怕是不能睡了。”
“速去兰州。”
听得苏成之这么说,常弘也不好生闷气,且将个人情绪暂撇一边。
“等等。”苏成之一把扯住常弘的袖口,她不想瞒着常弘,毕竟两人一路走来,她单方面早就把常弘当作了生死之交,两人当心无嫌隙才对。
“镖局老板说,兰州围城已十五日,常大将军他……没有出来。”
常林是常府长子,关北军主帅,骁勇善战,有勇有谋,多次身先士卒,率领部下成功击退胡兵,抵御胡兵来犯,多年来战功显赫,在民间威望甚高。
若说胡兵最想斩获谁的首级,常林定是高居榜首,而他若是落在胡人手中,以胡人残忍的习性,绝对会以最能羞辱关北军的方式……
失常林,军心必大乱,民心势必也会动荡不安。
常林这等身份地位的武将,别说区区一个甘肃巡抚,就算是李世本人都不敢随意乱动。
因此太子府众人,包括苏成之,从来没想过常林会陷入如此境地。
哪能想,倒是给胡人“捡了漏”。
常弘这些日子,都是有意跑在苏成之后头的,下意识盯着她,慎防她有什么闪失。
现下……苏成之看着“苏养肥”在她前方不远甩动着的马尾巴,心里明白,常弘是真的着急了。
她用力甩了一下马鞭,跟紧了他去。
夜里,常弘撑着火把的手突然震了一下,他抿紧嘴巴,不动声色地勒了勒缰绳。
他听见了,很多声响。掀帐篷油布的声响,沉重又有节奏的脚步攒动声,甚至于还有胡地方言的交流声。
此时莫约亥时过半,算算也的确正在途径兰州外城的官道。
常弘朝后面打了打手势,把“养肥”勒停,看着苏成之停下来后才把火把侧插进雪堆里,将它熄灭。
云遮住月。没有火光,伸手不见五指。
苏成之没有盲骑过,心下有些慌张,常弘绝不会冒冒然灭火把,唯一的可能便是周围有敌人,他要避免节外生枝。
“我带你。”她听见常弘低声说。
随即,她的腰被黑暗中的一双大掌箍住了,常弘将她整个人竟是直接抱到了马上。
“我坐你前头还是后头你会比较自在?”
“后面。”
后来回忆起,常弘对当时没能细品个中滋味简直遗憾至极。只是那会儿,常弘全身心只想早些到关北军营区,也无暇顾及那么多。
随即苏成之只觉得后背贴上一个热热的,微微起伏的胸膛,她莫名就感觉不自在,她被常弘的气息包围了。
和常弘熟了后,她都差点儿忘记初见常弘时,他那副恶霸武夫,唯我独尊的模样。是了,常弘一直是个侵略性很强的人,就如现下这般,他每呼吸一次,苏成之就觉得不自在多一分。
“苏养肥”和“常发财”是从小一起受训的同胎千里马,只要是马鞍上无人,一匹总归是要跟着另一匹。
“稳住了。”
常弘一说话,苏成之就感觉自己连头顶上的发旋儿都要染了他的气息去。
话毕,她就听见那边抽在马屁股上的声响,力度之大,“苏养肥”一溜烟就甩开马蹄朝前奔了去。
苏成之终于知道为何只有她一个会被马鞍磨腿了。常弘的底盘真的很稳,明显感觉到无论马跑多快常弘都不会上下晃荡,而苏成之吨位摆在那里,马跑越快,她越颠簸。这般感觉,着实不好受,她咬着牙坚持,没有言语。
一只有力的臂膀突然从她腰后穿过来,牢牢地,像是铁钳子般,将她扣住。
“我没有别的意思,看你晃荡的难受。”
“你要介意……”
“不介意不介意!”苏成之赶忙回复道。她这般能屈能伸之人,从不做大丈夫,她要做小丈夫!小丈夫的腿脚利索极了,大丈夫的腿脚断了都没人搀扶。
“我才年十四,还有的长吧,以后一定要像你一样,高高壮壮。”苏成之羡慕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