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够拥有这几个时辰,就该感到知足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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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光苏成之自己没有料到,就连李经本人也没有料到,他以为少女情怀的爱慕是热烈而短暂的,苏成之却久久地无法走出来,她开始光顾临安的各色青楼,她的俸禄,睡不起姑娘,兔哥儿,点壶酒,坐个雅间,却是绰绰有余。
苏成之自从上次喝醉断片后,便知道自己是不能喝酒的,可她却很享受喝到晕乎乎时的感觉,让她可以把理性暂时隐藏,她会思考很多很多的问题。
为什么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呢?为什么男人可以随意的上青楼抱着别的女子发泄情欲呢?
“妈妈,这个客人,给阿离吧。”
阿离前几个月才被卖到“香满”,老鸨初看这女子,安静沉默,那张脸说是绝代风华也不为过,尤其是她一双棕色的眼睛,神秘,妩媚,又清澈,简直不要太勾人;那身段,杨柳细腰,盈盈不可一握,可谓天生尤物不为过,于是便花了重金购买,哪里知道是个死不开窍的,一身细皮嫩肉,打又打不得,平日里呆头呆脑,完全不会哄客人,老鸨每每思及此还心痛自己买她花的大价钱。
老鸨看着苏成之那穷酸儒生样儿心下不满,但是阿离难得主动,也不好打消她的热情,于是老鸨谄媚地笑了:“难得我们家阿离这么积极,小公子里面请勒!”
苏成之倒是一点都不客气,手臂直接搭上阿离的肩膀,把阿离捞进自己的怀里,跟着小厮上了楼。
老鸨在后头看着眼睛都要喷出火来,真真厚脸皮,点壶酒还好意思毛手毛脚!
烟柳之地,到处弥漫着女人香,阿离站在苏成之身后帮他温酒。
苏成之单手撑着脸颊,看着阿离那双棕色的眼睛,“这样子的眼睛,甚美矣。”
阿离愣了一下。“公子,要阿离给您跳舞吗?”
“不必。”苏成之摆摆手,轻轻抿了一口温热清酒。“天气凉,我不忍心。”
“公子记得阿离。”
苏成之勾勾嘴角,没有说话,好长一段时间,她又陷入了这阵子熟悉的沉默中。
有谁来救救她这只癞蛤。蟆,告诉她,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要怎么办?
突然,苏成之指了指自己隔壁的檀木凳子,“坐。站着怪累的。”
阿离从善如流,又给苏成之填了杯清酒。“公子甚好,不要为它事伤神了。不值得。”
“你是怕我被别的姑娘捞钱才说要跟着我的吧?”苏成之朝阿离眨了眨眼睛。“不然,我这样子的‘穷酸儒生’,怕不是你的老鸨妈妈平日里会派给你的客人。”
“阿离甚好,不是么?”
“只有眼神清澈的人,才会总是看到别人的好,阿离是个好姑娘。”
奉命跟着苏成之的林尚用银子赶走了强行想要贴在他身上的女子后,一个人独坐在隔壁的酒桌上,他面皮底下的老脸都给苏成之羞红了,当真是人不可貌相,调戏姑娘的手段一套又一套的!斯文败类!
阿离悄悄把头埋了下去,红了眼睛,隔了有一会儿才抬头说:“谢谢您。”
苏成之反正喝酒不超过三杯就会又飘又晕。
迷迷糊糊中,她问阿离:“阿离这般女子,应当是喜欢谁都会被回应的吧?”
“公子莫要开玩笑。”阿离牵强的扯了一下嘴皮子,“谁会喜欢我呢?一个……”
苏成之伸手捂住了阿里的嘴巴。“我就喜欢你,下次还来找你,不要那样说自己。”
“香满”是什么地方?男人的风流消遣之地,进进出出,左不过多一个“浪子”的名号,还带几分风。骚文人的韵味,若不来了便是“浪子回头”,正着反着,男人长着一张嘴,就是占理。
但“香满”的女人又是什么?阿离无数次经过不同的房间门口,听见那些暧昧旖旎的声音,夹杂着粗言秽语,是“娼。妓”,是“婊。子”,是“骚。货”……
“公子,其实我……”阿离到底还是年轻,藏不住情绪,眼泪汪汪地看着苏成之。“喜欢上了不该喜欢的人。”
苏成之看着眼前那碟下酒的花生米,有好几个重影,在她眼前绕来绕去。
原来阿离和她一样呐,一样喜欢上了不该喜欢的人。
“不过阿离以后不会再喜欢他了。”
苏成之挑了挑细细的眉头,清俊的脸上浮着一丝酒后红晕,她听见阿离说:“因为他有妻子了,却还和我……我不想这样下去了。”
“这样啊。”苦涩涌上心头,用不了多久,李经也会有妻子,她也不应该这样下去。
“阿离是单恋……他只是贪新鲜,想得到我……所以有时候会哄着我,可我却跟傻瓜一样。”
“我是真的喜欢上那人,明知道他不是好人……”
“阿离。”苏成之打断到,“以后我当了大官,帮你赎身吧。”
是恩客们经常挂在嘴边的空口大话,是“香满”的女人最想听见的话却又最害怕念想落空的话。
只是对阿离来说,赎不赎身从来都没有区别,她一辈子都不会拥有自由,到离开世间的那一天都是被支配的棋子。
“好啊。”阿离听见自己说,“公子不要食言哦。”
“所以阿离不要记住那个男人了罢,过眼云烟皆可散,不必为不值得的人伤心。”
“其实我啊。”苏成之打了个大大的酒嗝,还自己伸手扇了扇味道,让酒味散开来去,“喜欢上了一个高高在上的姑娘。”
“公子可是很喜欢?”
“很喜欢……吧?”
阿离沉默了一会儿,“公子,在阿离看来,若是一个男子真心爱慕一个姑娘,他就不会来‘香满’。”
“阿离见过癞蛤。蟆吗?我的真身其实是一只癞蛤。蟆!”
“噗。”阿离忍不住笑了出声,这般清俊有规矩的儒生,又怎么会是癞蛤。蟆呢?
“公子可是喝醉了?”
“要不我叫两声蛤。蟆叫给你听吧?”
隔壁的林尚只恨自己堵不住双耳,这般疯言疯语,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当真是不思进取,转身便离开了“香满”,倒也不是因为苏成之矿工,林尚非得跟李经告状,而是李经下了死命令,这阵子就跟着苏成之,有什么异常要及时禀报。
林尚虽不清楚缘由,但他甚少多嘴,自然也没去过问。他不明白,早几日还日日打着鸡血去仓部干活的苏成之,怎么突然一下完全变了个人。林尚是个传统的男人,他实在无法接受上青楼寻乐子这等低俗癖好,因此,他心下对苏成之是鄙夷的。
“殿下,那小儿又在青楼里喝醉了!”林尚告状,哦不,是禀报的语气不自觉的带上几分不屑。
事不过三,三日醉三次,可真是有苏成之的,非得要他亲自跑一趟。
李经知道他出去一趟会有很多的风险,可若是苏成之非要通过这种方式证明些什么,他想,他愿意的。
只是等李经找到那人时,她似是早已不胜酒力,一人趴在檀木桌上,絮絮叨叨,身旁的少女似是有意想将她扶至床上,李经的脸色克制不住沉了下来。
林尚用银钱支开那少女,少女似是不放心般,离开的时候还一步三回头。
见状,李经的脸色更沉了。
呵。当真好魅力,勾得佳人频频回首!
阿离刚要将门轻轻合上,林尚就伸手拦了一下,一个闪身,自己也出了雅间,只将那两人留在里头,然后颇有震慑力的看了阿离一眼,用眼神示意她赶紧离开。
阿离只觉得这两个自称苏成之兄长的人简直不要太凶,她鼓起勇气对林尚说了句:“公子她,未曾轻薄我,仅是吃酒而已,盼两位公子不要动手打她……”
林尚脑海中划过三条黑线,这苏成之对女人的魅力当真有那么大?
李经易了容颜,但丝毫没有减损他的威仪之感。他就这么居高临下的看着已经迷迷糊糊的趴在檀木桌上的苏成之。
突然一下,她就像诈尸般睁开眼睛,望着眼前人,口中振振有词:“一人我饮酒醉,七八个李经陪我睡。”
李经向来是冷静自持,含蓄内敛的人,听到这番赤裸裸的“求爱”,他只觉得一股血气直愣愣地往上冲。
他深深地呼吸了几下,又觉得周围空气太闷,忍来忍去,还是忍无可忍:“休得胡说!”
作者有话要说:
我室友突然问了我一句李经是男主还是男二……我说男二嘛……她说那她准备在评论里嚎了:(
我给自己找了一个特别好的借口:我只是把李经从苏成之那里抢过来还给大家!
第36章 释怀
而后李经又看了会儿苏成之, 伸手轻轻地触摸着她的脸,滑滑软软。
“感情是真。”
“于我二人没有好处也是真。”
莫约半柱香时间,门被从里面推开。
林尚一转头, 差点吓的连别在腰间的短佩刀都掉了下来, 连眼珠子都不知道往哪儿转好!
太太太……太子他居然背着苏成之!
“走。”李经掂了掂后背上的人, 看上去就是个小团子, 团在他身后也还是个小团子,不轻不重, 软软的贴合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