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老头是疼孩子的,他倒是觉得孙子孙女最近脸上长肉了,“咱累死累活的图啥,不就是图子孙后代过上好日子吗?以前是没那个闲钱,现在家里光景不差,多吃几顿肉有啥的,你就叨叨叨个没完啊。”
沈婆子和他掰扯不清楚,开了年就要帮梅子相看了,家里头少吃几顿肉,梅子就能多一件嫁妆,那才是长脸面的事,钱吃进肚子里,一泡屎就屙出去了。
而且这段时间老二媳妇虽说口粮在收成里扣,可菜钱半厘都没给,更不要说每次炒些肉丝,大半都进了她的肚子里。沈婆子心里不大乐意,但自个儿媳妇,难道能赶她走,老三老四小两口搭起伙来过日子,她一个人带着孩子,沈婆子张不开那个口。
王氏就更不好意思说她了。
今年秋收后,家里一件事接着一件事,粮食一直没有时间去卖,快过年了,沈老头的意思是把粮食卖了,过个好年。
沈华一开始还以为沈老头觉悟高,知道打仗了要屯粮食故意不卖的,没想到是她想多了,沈家沟的人除了阿午爷就没几个人经历过战争,消息闭塞的古代哪里知道打仗是什么样的。
她找了个机会和沈老头聊天,“阿爷,快大年了,二叔回不回来,要是不回来,明年开春的地,种的过来吗?”
沈老头也愁啊,种麦子的时候明显比往年累,少一个壮劳力就是不一样,他摸摸小孙女的头,叹着气,“咱家还好,还有你三叔四叔,你三婶四婶也是能干活的,那些人口少的人家,明年日子不好过哦。”
“家家都抽了壮丁,地种不过来,粮食就少了,我听夏大哥说他是回来收粮的。你有没有问过阿午爷,往日打仗会征粮吗,要是这样,明年粮食够吃吗?”沈华满脸期盼的看着沈老头,说的这么明白,听懂了吧。
沈老头虽是个泥腿子,但脑筋不死,听小孙女这么一问,惊的蹦起来,嘴里念叨着,“坏了坏了,我问问去,我找村长去……”
看着沈老头急匆匆的背影,沈华舒了口气,幸好村里有个阿午爷,多少能知道些打仗的事。
沈老头一直到下晚了都没回来,沈婆子在院门口张了好几回,突然听见钟声,唬了一跳,她现在听见钟声腿肚子都打颤。
这次没啥事,就是村长召集民众说粮食的事,说着说着就有人说是不是该买些日常药材备用,还有人说要不要多买些粮食,毕竟除了沈家,其他人家交了税后勉强能熬过青黄不接的时候。
然后场面就有些失控,手头上有些银钱的一脸沉思的回去了,本就穷的响三响顿时觉得日子过不下去,开始抱着村长的腿哭天哭地哭祖宗。
春溪牵着沈华回去,走了老远,还能听见身后的哭嚎声。
这个年不好过啊,沈老头一路唉声叹气,到老宅的时候瞧见春武在门外站着,原来他回去后瞧见门锁着,问了四婶才知道去祠堂了,他便在外面等。
何氏顿时心疼的迎上去,“咋不在你四婶屋里等啊,天寒地冻的,在外面该冻坏了,快进屋去。我寻思着这两日你该回来了,吃饭了吗?”何氏的小儿子还放在小陈氏屋里呢,她这回也不急着去抱回来,只一心关心大儿子。
“吃了吃了,”春武不耐烦的说,“娘,我要在家待一个月呢,你给我买些笔墨纸砚回来。”
前两日刚得了五十五文钱,何氏快速的算了一笔账,笑着应道,“好好好,我儿要读书,娘给你买。”
作者有话要说:
上班了上班了。。。啥时候周五啊。。。
第95章
冬去春来, 沈成梅月份生的大,过完正月,她就满十五了。沈婆子特特备了礼上门去找张媒婆, 托她留意着。
张媒婆手头上倒是有两家, 夏家沟和万家屯的, 沈婆子听了不是很满意。张媒婆知道沈家现在非同以往, 这两家她也就是说着试试,不成也在她意料之中, 应承沈婆子,定给沈成梅寻个好人家。
沈婆子回头的时候从镇上买了一条肉,一些红枣,两只鸡,一匹尺头, 拐去李家村。大年初二大闺女回来,只在老宅待了一会, 她知道是杵着大儿媳妇,家里东西都在前头收着,她也不好明着拿出来贴补闺女,以前是一大家子的, 现在分了家, 说白了都是大房的,只有偷偷贴补两个钱。
沈成兰没想到沈婆子会来,还拎了这么多东西,她瞧见婆婆笑的热切, 心里也高兴, 让妮子们过来喊姥娘。
沈婆子就是来给大闺女撑腰的,现在老沈家光景好了, 鸡啊肉的都不是事。她只喝了杯水就准备走,不然就得赶晚路。
沈成兰送到村口,没了外人,她挽着沈婆子的胳膊说:“娘,又让你花费了。”
“我只图你好好的,银钱要是能让你在婆家过的舒坦些,娘乐意花那个钱。”沈婆子拍拍她的手,交代道,“打仗了,家里存些粮,万一今年天不好,收成不够,明年日子就难过了。”
“我知道了,娘,那你路上慢些……”沈成兰踌躇了会,接着说道,“娘有机会给成才媳妇说说,就说我是猪油蒙了心,让她别放在心上,我给她赔不是。”
“行了行了,你别管她了,有地给你回娘家,其他事你就别愁了,她过她的,你过你的。我买了些红枣,你补补气血,赶紧生个儿子是正经。我走了,你自个精心些。”沈婆子觉得生闺女就是事多,跟着操心一辈子,儿子多好,娶了媳妇就完事了。
趁着沈婆子出门,沈华磨着王氏也去了一趟县里,买了一堆伤风感冒的药材,还去铁匠铺买了两把砍柴刀,这些都是农家常备的东西,走了去就可以买。
沈家原本有两把柴刀,合着用,起了新屋后,王氏带了一把稍钝些的过来。冬日里家里用的柴几乎都是两个闺女捡的,沈老头得闲了便去砍一些,王氏只当沈华买了是要砍柴用,便没有多问。
回去的时候从春绣坊过,秦老板说最近不收绣件,让她们先攒着,沈华一听就知道坏了!她拖着王氏去杂货铺买了几个铃铛还有几卷黑色丝线。
回去后她开始忙碌起来,将药材用油纸包好,腌酱菜,砍竹子做竹床,在地窖的底下又挖了一个小暗室,藏了一些粮食进去,用丝线扣了铃铛一直拉到大路上,又绑了一根去后头的秦寡妇家。给她说好,一旦铃铛响个不停,就躲去地窖。春溪在一旁帮忙,她从来都不问花儿想做啥,只问她自己能干啥。
乡下小姑娘成天的忙和,根本没人管。何况,沈婆子这两天心情好,她的礼没白送,王媒婆给物色了两户人家,她听着都还可以,准备找个机会先去相看一番。
一户就是前头王媒婆村子里的村长家,王庄的村长可比沈家沟的村长有钱多了,他家就想找个读书人家当亲家。早前听说沈家沟出了个秀才,就打听过家里有个未出嫁的小闺女,心里有意向,这不巧了,沈婆子前脚走,他家后脚就找上了王媒婆,托她说和说和。
另一户也不差,就是离的稍远了些,但是胜在家里头人口简单,兄弟两人,要说亲的是弟弟,姐姐们都嫁了人,就一个爹在,娘早年得病死了,不需要伺候婆婆,闺女嫁过去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就成。
最重要的是,家里光景还行,有个三四十亩地,弟弟还是个读书人。
沈婆子拿不定主意,就找王氏来商量,沈华忙进忙出的听了几耳朵,不就是一个有钱,一个有文化。心想:不管在什么时代,这都是个难题。
作为一个颜狗,她插了一句嘴,“选长得俊的啊。”
沈成梅原本躲在沈华屋里偷听,听她这么一嗓子,噗嗤笑出声来,王氏佯怒瞪了沈华一眼,“快玩你去的吧,啥事都插嘴。”
小闺女都听见了,沈婆子也不避讳她,喊她出来问中意哪家,沈成梅心里一直想着花儿刚才说的那句话,脑海中浮现的是上次跟夏小哥一块来的那个年轻人。
那样的人应该瞧不上自个吧,可是她哥都中秀才了,今年说不定还能考举人,是不是就能去问一问?
沈成梅扭捏着不愿意表态,只问:“娘,大哥今年参加秋闱不?”
沈婆子“噫”了一声,“倒是忘记问他了。”小闺女提醒了他,秋闱八月开考,九月出成绩,万一老大要是中了,就是举人老爷了,小闺女的亲事还得在琢磨琢磨,她问王氏,“老大有没有说参加今年的秋闱啊?”
最近夫妻俩关系有些冷淡,互看不顺眼,王氏淡淡的说:“听他提了一嘴,好似没有太大把握,说年后走动走动,也不知如何了。”
沈婆子没接话茬,走动得要银子啊,她又开始埋怨起来,这时候起啥屋子,不然几个月下来,怎么也有十多两银子了。
沈华却觉得奇怪,打仗期间,科举难道不停?
有的事就是不经念叨,沈华才想到这茬,沈成才就阴着脸回来了,他说秋闱取消了,赶不上今年的,就得再等三年,他已经三十了,何时才有出头之日。
就在沈成才愁他前程的时候,县里又有文书下来,衙役找到里正和村长,传达了上头的意思之后,不顾其刷白的脸色,赶着去下一个村。
凡十五岁到四十岁之间的男丁入兵册,逃兵者轻则处死,悬尸辕门,重则连坐,株连九族。
这是打败仗了?!
当夜,沈家沟有辈分有名望的人全都聚在里正家中密会,沈成才和沈老头也被邀了去,征兵的事无可商量,朝廷下来的公文,谁有那个胆子反抗,只是,家里人的日子还得继续过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