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武不以为意的说:“粮食再种不就有了,这时候不卖,等战事过去,就卖不上这个价了。”他越想越觉得自个说的对。
何氏不知道咋跟儿子解释,家里乱成一团,他还添乱,若不是因为沈少爷在,她早一巴掌拍上去了。何氏忍着性子说道:“种,拿啥种啊,多少个月没雨了,你去地里瞧瞧,都是土疙瘩能长出来啥?”
春武一时也有些懵了,隐约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结结巴巴的问:“那,那咱家的粮食够吃多久啊?”
“省着些吃,勉强能吃到八九月吧。”这还是家里一连少了两个男人才多出来的口粮,不然交了税,也就能撑到六月,何氏抬头望天,咋还不下雨呢
沈成才一直商议到晚上才回来,村长也清点过了,大大小小一共死了三十七口人,草草下了葬。
沈华没去看,她不忍去看。
秦寡妇家被烧了,只剩下几面烧的黑漆漆的土墙立在那,高林从里面翻出烧的变形的铃铛来,就是这个铃铛救了他和他娘的命。别人以为这是成才叔的主意,但他知道,那不是的,线都是春溪帮着春花牵的,连绑在哪都是春花试了好几回才定下的。
他捧着铃铛去找秦寡妇,“娘,这铃铛还能用吗?”
秦寡妇拿在手上摇了摇,原本清脆的叮当声哑了,完全不能用,她有点惋惜,当时忘了把铃铛带走。随手扔掉后,她从随身包袱里翻出一团粗线出来,对儿子说:“你拿着这个去找花儿,告诉她铃铛坏了,问她还有别的法子不?”
高林找到沈华的时候,沈华正颓废着,躺在路边的草丛里看着瓦蓝的天空发呆,草也因为缺水有了干枯的迹象。
“花儿咋了?”高林问春溪。
春溪扫了她一眼,不屑的说:“她就是懒,不想干活!”
“……”
高林看着院子里忙进忙出的沈家人,包括春河都在翻找他的宝贝石头,这样一瞧,花儿确实是最清闲的一个。他挠了挠头,想了半天,伸出手掌,把手里握着的铃铛给她看,“花儿跟咱们想的都不一样……”
“呀……你没收起来啊,你咋那么笨呢?现在上哪再找铃铛去?”春溪嘟着嘴,一脸不高兴,指着沈华嘟囔着说,“你找她给你想辙……一个铃铛好几十文钱呢……”
仿佛听到背后有人说她帅,沈华侧过头去,西斜的阳光刺的她眯眼,“林子哥,找我有事啊?”
高林被骂的羞红了脸,他不是来要东西的,可这话怎么也说不出口,正尴尬着,就见到春溪看着他叹了口气。
这是啥意思啊?
作者有话要说:
春溪:意思是你傻呗!!!
ps:啊。。。半夜起来修文的感觉爽呆了!!!!
第98章
春溪最烦别人不干不脆的样子, 她走过去,小手一扫,把铃铛抓在手里, 说他:“我又不是冲你去的, 我就是心疼铃铛, 你站在这难不成就能有法子了?”
高林看着她笑, 突然想起来他娘给的一团粗线,递出去, “再扣个别的?”
春溪被他憨直憨直的样子惹笑了,逗他,“林子哥,那你说扣个啥?”
高林为难的看着春溪,又看看沈华, 他要是有主意就不来找她们了。
春溪又叹了口气,秦婶子那么爽利的一个人, 怎么生出一个这么腼腆害羞的儿子呢?她白了高林一眼,接过线团连同铃铛扔给沈华,“别懒了,铃铛坏了, 回头流匪再来, 咋办?”
而此时此刻,沈员外家里也在商讨这个事情,大家都说这次能躲避的及时,都是因为沈成才家住在村头, 早早的就发现了流匪, 提醒了村民,不然就是再给两条腿, 你也跑不过马啊。
沈成才就把牵铃铛的事说了一遍,众人纷纷夸赞,
“原来如此,这般精巧的点子,你是咋想出来的,不亏是考中秀才的人。十里八乡的这么多人读书,别人咋没考上,就咱成才考上了呢,这聪慧啊,老天给的,旁人求也求不来!”说话的是村长那一支的三叔,沈成才得喊三爷爷,是村里为数不多的几位长者。
“那是,咱沈家沟可是块福地,成才啊,你说说,咱接下来咋弄?”村长看着沈成才,满眼期望。
就连沈员外都一脸期许的看着他,仿佛整个沈家沟能否在这乱世生存下去,都得依靠沈成才。
沈成才非常喜欢这种被重视被仰望的感觉,他端笑着说:“承蒙各位叔伯看中,成才不才,就斗胆说两句。咱们村现在最重要的问题就是粮食,旱季虽不能种水稻,但可以种些别的,老天总不能一整年都不下雨吧,而且这一季的麦子勉强还是有收成的,所以,地里的粮食得护好!咱现在还要考虑的是如何防范那些被抢,不靠山不临水的村民到咱村来。”说完,沈成才看着众人。
“成才哥,你有啥想法,你就说吧。”村长儿子最是崇拜沈成才。
“是啊,成才,你有啥好主意,说出来咱大家商议商议。”三爷爷咳嗽了两声,接着说,“我老了,可我的子子孙孙都还在,要是村子没了,我死后哪有脸面去见祖宗,见兄弟们啊。”
沈成才故作无奈的叹了口气,“唉……我也没啥好主意啊。”他要是这么容易就说出来,岂不是凸显不出他的独到之处。
在座的人跟着唉声叹气,村长儿子说:“要不,咱派人在地里看着?”
这个不用沈成才反驳,村长就不赞同道:“咱村的地界那么大,哪看的过来?人要是真来抢,你能护得住?”
村长儿子想了想,又说:“那咱像县城一样,把地头用高墙围起来!”
村长嫌弃的看着自个的儿子,都是成字辈的,差不多岁数,差别咋就这么大呢,“咱上哪烧大青砖去,咱上哪搬石料去,别高墙没起起来,人给摔死了!”
村长儿子悻悻的撇开脸,打定主意不说话了。
屋里的气氛突然尴尬起来,沈成才觉得时机差不多了,这才开口道:“我倒觉得成栋的主意不错,只是,把高墙换成人墙,就容易多了。”
人墙?什么人墙?
沈成才也不卖关子,胸有成竹的说道:“村里大部分人的屋子都被烧了,与其在村里重起,不如直接在地里搭个简易的。咱村几百户人,地头就是再大,也能围起来,只要有人来,一声喊,就都能赶来。退一步说,就算流匪再来,地里四通八达,也容易逃一些。当然,这只是暂时的,等世道太平了,咱再合力把屋子一家家的盖起来。”
众人在心里盘算了会,村长一拍大腿,夸赞道:“行啊!这是个法子,就这么办,我看行!”
众人附和,这件事暂且定下,村长又提到那些被抢了牲口和粮食不够的人家。
这些沈成才心里都想过,他没吱声,因为这事说不好就会吃力不讨好。
让那些有牲口的帮着种?让粮食多的接济接济?
大难临头各自飞,沈成才想到自家地窖里头满满的粮食,并不想做这个好人,他的命值钱的很,十里八乡可就出了他一个秀才!
再说沈华他们,去山后头砍了一颗竹子回来,当然,是沈华动嘴,高林动手。没了铃铛,用竹板代替也行,声音没有铃铛清脆响亮,但胜在不要钱还即刻就有。
沈华还顺便让高林做了一个给春河玩,等沈成才和沈老头回来的时候,就看到春河在玩,沈成才顺口问道:“咋就你在家,你哥他们呢?”
春河有些怕他,跑去抱着沈老头的腿小声说:“跟林子哥去河里摸鱼了。”
沈老头一惊就要去寻,转念想到现在的河也不过是条不深的河沟,也就随他们去了,他还要去山上牵牛。
三月里,河水还凉的很,高林要下水,被春溪拦住了。因为河水下潜,以前留在河里的鱼兜子全都露了出来,她们重新绑着绳子,扔到河里去。
这里不时兴吃咸鱼,但沈华想着再过过怕是河水都干了,人如果活不下去,山上的动物也难活,不管什么,多屯点吃食总没错。
回去后,沈华提议挖口井,因为沈家沟世世代代依附着南阳河,除了沈员外家,没有一户人家家里有井。
沈婆子不懂,觉得是浪费力气,呵斥道:“你别天天指派人,平日里指派你哥你姐陪着你玩就算了,现在家里哪有功夫陪你瞎折腾,河里都没水了,挖了井,井里就有水啦?”
沈华也没精神跟她解释,她只看着王氏,果然王氏没有让她失望。
“你想挖在哪?”王氏这一年多来,懂得最多的就是相信小闺女。
“挖在地窖里,这样可以少挖一段啊。”这样就不会有别人知道她家挖了井,到了真缺水严重的时候,她只能顾着自家人。
王氏看着沈华,小闺女心思重,考虑事情向来考虑的周全,别人或许不知她要挖在地窖的真正含义,她却是明白的。虽不赞同,但也没有当即教训沈华,而是点头应下,和陈氏商量说:“三弟妹,你回头帮帮我?”
小陈氏也搭话道:“有口井也方便,大嫂,有啥需要我干的,尽管招呼,别的没有,力气管够。”
何氏在一旁笑笑,“要说咱家大嫂是最疼孩子的呢。”
这话不是何氏第一次说,沈华感激王氏无条件挺她,刺了何氏一句,“二婶,我娘不仅疼我,还疼春晖呢。”
何氏抱着春晖的手紧了紧,脸色变了又变,春花一个七岁的小姑娘知道啥,肯定是大嫂她们背后嘀咕她被孩子听见了。她们妯娌三个现在关系倒好,偏来孤立她一个人,当她稀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