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秋,走吧,咱们去排队。”
董念面上浅笑,牵着孟锦书去排队,心里小人慌得腿软,原来开了春要入学的人这么多啊,可别出现什么人数满了不予入学的事情发生。
好在董念不是乌鸦嘴,顺利的递交了束脩,看着小团子被人领了进去,她则拿着书院发的统一服装,在门口等着小团子。
按现代的话来说,今天就是入学考试,小团子这会儿正在考试呢,考完出来才知道被分到哪个班里,然后明天再正式行课。
孟锦书跟在一溜小团子中间,跟着前面一个小厮向前走、再左拐来到一个院落前,抬头看了看月洞门上的字——菊园。
入菊园内,依着顺序进房间,前后的小孩子们或有相熟的,紧张面色窃窃私语,他盯着脚尖看,这鞋是姐姐给他做的,针线歪歪扭扭的,但给他的鞋底塞了很多硬布,让他不管走在哪条小巷上都不会咯到脚,他眯眼笑了笑,原地偷偷动着脚尖。
“这便是今年入学的小儒生们了?”一个温润的声音在菊园中响起,立在一旁的小厮连忙作揖:“回先生,正是。”
一溜小孩子已有些抬头来瞧他,他一笑,“明日你们再见我的话,就该叫我许夫子了。”
孟锦书注意力也落到这人身上,菊园里的这位青年穿着青色长衣月白半臂春衫,双手拢着长袖交叠在腹前,人偏瘦削站的笔直,面对着这么多小儒生显得有点拘谨。
可面前这堆初上学堂的小团子们更加拘谨,相互懵懂的望着,也没言语,前方轮到孟锦书了。
内里虽有香炉,却未曾熏香,一位老者端坐在书案之后,孟锦书迈着小短腿过去站定,从上到下作揖,声音清脆,毫不见怯:“见过夫子。”
刘夫子举着书卷,看了一眼面前站如松的小儒生,“恩,你要应答我接下来所提问题。”
“夫子请讲。”
……
一些基础的书本问答罢了,尚未及之后童生试、乡试、会试所考的策论,孟锦书出去后在菊园和其他人等待最后一人答完,再由那小厮原路带他们返回。
这一番过去,已将近晌午,肖宝林散了学也出来和董念一起等,看到那一抹水色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时,董念就连忙走了过去,“秋秋,怎么样啊?”
肖宝林:“小孟弟弟那刘老夫子可出了什么难题!”
孟锦书见姐姐过来问,乖笑道“姐姐放心,我都答上了的。”
孟锦书果然是个聪明地,董念笑眯眯的牵起他的手,“现在也中午了,咱们快回去吃饭吧。”
“呜呜呜……舅舅我没能答上来…呜……”正准备走的董念三人忽而听到有小男孩抽泣声。
恩,考差了会哭也是正常的,董念继续牵着俩团子向前走。
“哎呀,莫哭莫哭,不碍事的,刘夫子也不会因为你没回答上就不要你进学的。”一个青年慌张的声音在安慰着,孟锦书听得耳熟,倒是轻微驻足看过去,是刚刚的许夫子,
见秋秋有停下来的倾向,董念自然也抬眼看过去,见是一个瘦削的青年蹲在地上正手忙脚乱的安慰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小男孩。
许夫子察觉到有人注意到这边,很不好意思的站起来,“让姑娘见笑了。”
董念笑笑,“无妨。”
走过去帮忙安慰到:“你叫什么名字呀?”
“呜呜我、我叫许佑呜呜呜……”
董念:“那许佑今日是没回答上哪个问题呢?”
“呜呜嗝,呜…夫子问我鄂州南楼书事为何人所做…”
糟,董念发现自己也不知道,囧。
咳,“那既然没答上,今日回去多看几遍,好好记下来就好啦,今日没答上不代表明日答不上,上书院,求学精神是最主要的,你明日再去提问的夫子面前回答一遍,夫子不会责怪你的。”
董念冲他安抚一笑,一番话下来,倒是让许佑止了哭,两眼红红的看着她。
许夫子见侄子没哭了,长舒了一口气,向董念作揖道谢,“多谢姑娘了,不若如此,我实在是没有办法。”
“噗w为人父母嘛,总是要辛苦些的。”
“姑娘您误会了,这孩子是我姐姐家的,来镇上上书院托我照顾。”许夫子牵起许佑苦笑,抬起衣袖给他擦眼泪。
孟锦书拉着董念手摇了摇,盯着青年说:“这是许夫子。”
恩???
董念:“许夫子?”
“正是在下。”
“原来如此,还望夫子今后多照顾我这两位弟弟。”
许夫子连忙摆摆手,“姑娘我在书院里才疏学浅,教课也都是基础的,实在是…”
“能在书院做夫子,自然是有文采的,夫子不必太过自谦了,”董念温和一笑,“此正晌午,便不耽搁夫子了,秋秋,小宝咱们走吧。”
转身走了一段后,董念跟两边的小团子说到:“那就是你们书院的夫子呀?”
“那是许夫子!我们书院最年轻的夫子呢,大家都喜欢上他的课,但是他呀,不像刘夫子一样凶巴巴的,就有很多人在他的课上捣乱呢。”肖宝林摇头晃脑的倒豆豆般说着这位许夫子的事。
第21章 春日与香椿
三月里莺飞草长,镇上大街行人络绎不绝,正是一年里青龙镇最热闹的时候,商人走街串巷叫卖声此起彼伏,茶馆说书也正是精彩之处,听得底下有闲心的公子哥们拍手叫好,肖大娘家的同福馄饨刚忙完一阵,董念和肖大娘这才有时间歇一口气。
董念自腰间取出丝帕擦着后颈的汗,“这天儿越来越热起来,也不知道秋秋他们在书院会不会热到。”
肖大娘笑道:“我瞧你呀,就是瞎担心,那些小子们在书院端坐着看书,又不像你我这般,哪儿会热到。”
“也是啊。”董念又将丝帕塞回腰间,见又一位客人走进来,笑吟吟的招呼去了,“客官,里面坐!要点儿什么?”
热闹长街往前蔓延,至尽头左拐,生生辟出一出清净之地,正是青龙书院所在。
菊园内,小团子们穿着统一的蓝色布衫,将书本立在胸前,摇头晃脑的读着,最前面书案的刘夫子站起身,抚平一侧的褶皱,走到下面来巡视。
待小团子们声音减弱,以刘夫子经验看是读到末尾了。
清一清嗓,刘夫子用他那破铜锣嗓发声:“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道…此作何解啊?”
一一扫过下方学子的脸庞,“许佑,你起来说说。”
“啊…是…是”许佑突然被叫到,在众多同窗的注视下,战战兢兢的起身,向夫子拱手,“回、回夫子,玉不琢,不成器;是说:玉石不经雕琢,就、就不能变成好的器物…人不学,不知道,就是、是人不经过学习,就不会明白道理。”一番话说得结结巴巴,但是是说对了的。
刘夫子闻言不甚满意的说:“坐吧,意思对了,但作答时,说得结结巴巴,不成体统。”
“是……夫子……”许佑小团子应答一声连忙坐下。
肖宝林坐他前头,用书挡脸偷偷转过头去看,果不其然,许佑坐下时小脸就涨得通红,噙着泪忍着哭,他趁刘夫子转身没注意,小小声地对许佑说:“诶诶,你站起来都说对了的,好厉害啊!”
“肖宝林交头接耳作甚,起来将《学记》背一遍。”
糟糕,被刘老夫子逮住了,肖宝林哭哈着一张脸站起来,“是…”
发虑宪,求善良,足以謏(xǐao,小有声音)闻,不足以动众……
许佑见肖宝林被自己连累站起来罚背,泪珠挂在脸上,担忧的看着他背,
…今之教者,呻其占毕,多其讯言…讯言…后面是什么来着,这《学记》他才看没两天,本身记不太全,被突然叫起来更给忘了一大半,卡在这里背不下去了,低着头不敢看刘老夫子脸色,
要是叫起来的是小孟弟弟就好了,他昨天见小孟弟弟翻看两眼就能背下来了……
孟锦书听旁边这小不点儿要背不出来了,要是一会儿被罚留下来就会耽误回去的时辰了,半天没有见到董念了,他此时心思早就集中不了,索性翻到《学记》那一篇,将书摊开了放桌上。
救星啊!小孟弟弟好样的!不枉我平日里对你这么好,肖宝林心下雀跃,微低着头,瞟着书上的文字,终于将剩下的内容悉数背出。
…君子曰:大德不官,大道不器,大信不约,大时不齐。察于此四者,可以有志于学矣。三王之祭川也,皆先河而后海,或源也,或委也,此之谓务本!
“恩……尚可,德行很高的人,不限于只担任某种官职;普遍的规律,不仅仅适用于那一件事物;有大信实的人,用不着他发誓后才信任他;因时制宜的人无所不可不拘于一途。懂得了这四点,也要抓住根本的道理。
可知何谓根本的道理?哼,孟锦书你起来说。”
“回夫子:正如《学记》中说的,古代的三王祭祀江河的时候,都是先祭河而后祭海,这是因为河是水的本源,而海是水的归宿。先祭源头,这便是抓住了根本。”
刘老夫子翻着书页,“尚可,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