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渊归一把拍开了帘子,寝殿空空荡荡,果然一个人也没有!
后面,原本不知所以然的宫女内侍们跟着看了一眼,全都脸色惨白地跪倒在地,沉重的磕头声在空旷的殿内发出阵阵回音,闷得让人心慌。
“哈。”
手边的帘子被生生地扯了下,赵渊归发出一声短促的笑,眼中却冷得瘆人。
——第二次了……
好!厉害!真是厉害地很!!
*
被这么咬牙切齿夸奖的萧祁嘉,这会儿正站在一片旷野上,四处环顾。
比起上一次找个蒙汗药都要朴实地来个寻宝游戏,这次的许愿效果实在是玄幻地过头了。
萧祁嘉只说了个【离开迎州】,人就从宫殿到了这里。
她看了眼那茵茵的草地,和周围叶片翠绿舒展的树木,猜自己应当是到了更南方的地方。
也不知道具体是在那里,要是不再赵渊归控制的范围内,那边更好了。
萧祁嘉本来想问问系统这到底是哪,孰料却得了【能量耗尽,暂时休眠】的回复。想想这次都能称为“大变活人”的许愿效果,萧祁嘉对这个回答抱以十二万分的理解。
但是在这里干站着也不是办法,最好先找个村落,问问具体情况。
正想着,远远便看见一道灰黑的烟,当真是瞌睡来了,就有人送枕头。萧祁嘉连忙快步向那个方向走去。
所谓“望山跑死马”,萧祁嘉也没想到,那炊烟看着挺近的,但实际走起来,还是颇有一段距离。
要不是前些年和戚煦一起四处游玩,体力好了许多,就这一段路早就让她趴下了。
就现在,她也好不到哪儿去。在赵渊归那里,为了降低他戒心,萧祁嘉都好长时间没吃过一顿正经饭了,都指着系统给的营养剂度日。
今天因为准备离开,也没顾上吃什么。这会儿这么长一段山路走下来,她早都饿得头眼发晕,时时刻刻都怀疑自己会晕过去。
终于,在萧祁嘉饿死在这山里之前,走到了那黑色的炊烟所在的地方,一个十二三岁的黑瘦少年呆呆愣愣地看着他,一只烤得发黑的兔腿从他嘴里掉落下来,在泥地上滚了几圈,朝上的一面上,还留着一排明晃晃的牙印。
他手空举在一边,半晌突然反应过来,踉跄着起身,换了个跪姿,冲着萧祁嘉磕起头来。
他语速又急又快,又一口浓重的乡音,萧祁嘉也只能从中勉强辨出“山神”二字来。
萧祁嘉:嗯??
作者有话要说: 不是嘉嘉想得那么简单呀~
以及,那个小少年是个重要人物呀,我猜你们猜不出来他是谁……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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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半刻钟后。
两人坐在火堆旁, 萧祁嘉拿着几颗不知道是什么品种的果子,小口的吃着,对面那小少年局促地坐在原地, 双手捧着一个银质坠着青色宝石的链子, 一副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的模样。
萧祁嘉吃了几颗果子, 虽然还不顶饱,但是那烧心烧肺的饥饿感总算缓下去些, 她弯了弯眼, 又冲那小少年再道了一遍谢, 又问道:“请问小公子, 这里是哪个州府?”
那小少年还木愣愣地看着她, 一时没有答话。
萧祁嘉还只当他不知道,这也并不太奇怪。
这会儿又没有网络、没有电视的, 许多地方的人,一辈子只在一个村落生活,能知道的地方也只是眼见的方寸。萧祁嘉前些年,跟着戚煦走过不少地方, 对此认知也更深刻一些。
她正打算再换个问法,比如说最近的城在哪个地方。
孰料那小少年却开了口,只是他说得却不是萧祁嘉知道的任意一州的名字。
就在萧祁嘉脑洞大开,怀疑系统是不是带她穿到另一个世界的时候, 就见拿少年拿着方才穿过兔子的那只焦黑的树枝,在地上一笔一划、写了两个大字——“廬州”。
原来是庐州。
刚才萧祁嘉没听出来,是因为这少年说的一口方言, 发音和官话不一样。萧祁嘉也不像是戚煦,天南海北的腔调信口就来,似乎把他扔到哪儿,都能顺利融入进去。
说起来,这世界的官话也不是普通话,但是这好像是角色固有技能,萧祁嘉一穿过来,就全然无障碍听说读写。
感慨一下系统的便利,萧祁嘉又看看那两个字,抬头看那个小少年的目光就不太一样了。
——这个时候,可不是什么人都会写字的。
而且这字,竟还挺好看的,看得出有好几年的工夫了。
不过,毕竟只是萍水相逢,萧祁嘉也没有刨根追底的习惯,只是又道遍了谢,询问了去最近县城的路。
两人本打算就此分开。
不过,起身时,那少年却踉跄了一下,差点栽倒。
萧祁嘉这才注意到,他右腿的小腿上有一道竖着的伤口,应该是新伤,皮肉外翻、还往外渗着血。因为主人方才还把那伤口藏着向下压着,上面还沾着沙土,看着分外可怖。
萧祁嘉不由皱眉,那少年却误会了萧祁嘉的意思,胡乱地用手盖住那条腿,嘴里惶急地说着什么。
萧祁嘉听出那是道歉,但是……道歉?
看那小孩一点都没有处理伤口的意思,似乎就打算这么直接走,萧祁嘉不由问,“这个伤口,你不处理一下吗?”
那小孩有点茫然地看她。
萧祁嘉了然,她听那小孩的方言都是连蒙带猜,估计那小孩听她的官话也不太明白。
想着方才过来时的那条小溪流,萧祁嘉比划了一个姿势,示意往那边走走,看小孩走得不太方便,又伸手去搀他。
手臂被突然碰到,那少年差点忍不住跳起来,好不容易忍住这冲动,整个人僵成了一块石头。
萧祁嘉也察觉到一点,拍了拍他的手臂,指了指他、又指了指自己,“往我这边靠一靠,腿不要用力气。”
并没有什么用处……那少年还是紧绷着身体,一脸茫然地看着她。
萧祁嘉无奈,她猜这孩子可能还不到十岁?
她对小孩子的年纪没什么概念,看个头的话,这小孩比卫言卿高些。不过,男孩子高一点,兴许也正常?
总算半拉半搀着带人到溪边,把他按坐下,萧祁嘉鞠起一捧清水来,给他清理着腿上的伤口。
一直到泛着凉意的溪水从腿上滑过,那清洗伤口的疼痛感才激得那少年一哆嗦回神,他条件反射的瑟缩往后,却被一直莹白的手抓住了脚踝。
“别动,忍忍就好。”声音温温柔柔,像是天边传来,少年又僵住了,这次却连呼吸都屏了住。
他的视线落在她的手上,手指白皙纤长、指腹柔软……如今抓在他的黑瘦甚至嶙峋的脚腕上,竟叫他生出些玷污了神女之感来。
草鞋缝隙中露出的脚趾忍不住蜷了蜷,一股莫名的惭愧感涌上心头,让他忍不住将头死死地埋了下,不敢多看。
萧祁嘉不知道这些少年心事,她将伤口小心地清理过后,也发现,虽是看着可怖,但到底只是皮肉伤。
只恰巧这溪边长了种药草,戚煦曾教她认过,对止血治愈有些疗效。萧祁嘉按住那孩子,示意他别动,又踩了些药草用石头磨成了泥,糊到伤口处,又顺势撕了衣摆的一角给人做了包扎。
这一系列动作做下来,萧祁嘉也是一愣,又忍不住笑……这几年,她当真是不知不觉跟戚煦学了不少东西。
要是一开始穿越,直接把她丢到这种地方,她怕早就心态崩溃、只求投胎重来了。
那少年不是个多话的人,萧祁嘉给他包扎完了,他局促地道了谢,两人便分了开。
而这一点点小插曲,在萧祁嘉真正到城中,得知那个让她备受冲击的大消息之后,也被她彻彻底底地抛在了脑后。
两个月后,庐山书院多了一位先生。
书院的先生更换并非多少见,只是这次的先生却有些特别——年纪特别小,长得也特别好看……
而且,和一般的老先生不同,这位先生讲起课来,深入浅出,典故箴言随手拈来,却奇异地让人不觉枯燥。
所以,这位先生开课时……
“哎、哎,边一点、边一点,你挡着我了。”
“你个子不够高,怪我的喽?!”
“啊!你长没长眼啊?踩着我了!”
“胖子!你自个儿多重没点逼数啊?!小爷都快被你压得背过气儿去了!”
……
讲堂内已经坐得满满当当,被临时搬来加塞的课桌挤得屋中过道狭窄得只容人侧身通过,但能坐在屋中已是难得。
窗外,挤挤挨挨的人几乎是叠着趴在窗户口,都是年轻人,彼此之间难免有点摩擦,几句争吵下来,登时脸红脖子粗,大有当场就要开打的架势。
不过……萧先生皱着眉一眼扫过去,那些气焰登时像被浇了干净,一个个勾肩搭背,好得像是亲生兄弟。动作相当一致地抬起头来,冲着萧先生露出标标准准的笑容。
萧祁嘉头疼扶额,不由微扬了声音,“都去自己的讲堂去。”
外面的众人霎时异口同声道:“先生叫我们自修!”
萧祁嘉:……信了你们的鬼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