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底又有些后悔,早知她就早点过来了……都怪坠儿那个死丫头,笨手笨脚的、净浪费些时间。
再看看,却见屋里其它人,对她这打扮也没什么反应。她想像中的、那既嫉又羡的眼神,竟一个也没有。
——好似来得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女人。
从某种意义上,这种无视,对何凝而言,确确实实是最难堪的一种羞辱了。
她化着精致妆容的一张脸都僵硬,好不容易在何氏亲切的招呼下上了前,强撑着笑问了好,才动作僵硬地落了座。
何氏对自己这侄女也有几分了解,此时如何不明白她的心思。
只是想想方才离席的那人,薄纱覆面,只余下一双眼睛,却仍是顾盼生辉、像是将世间万般景致都收拢于那一双明眸之中。
有那般珠玉在前,盛装而来的何凝,反倒是流于媚俗了。
怪不得……
何夫人心中低低叹息,这一次当真是绝了再把何凝和卫修慎凑对的心思。
何必去自取其辱呢?
不过,她到底知道,自己这侄女再心高气傲不过了。
何氏按了按额角,一时竟不知如何同何凝说。
——算了,起码出了正月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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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何凝可不知道她姑母想着什么, 皱眉环视一圈儿,发现卫言卿那死丫头旁边只站了丹朱一人。
又看了半天,也没在屋里找见萧祁嘉的身影, 她那点被无视的不如意劲儿这才下去了些。
——呵, 跟她斗?
那小贱人这会儿指不定捂着脸、在被子里哭呢?最好叫泪珠浸了患处, 留下疤可再好不过了。
*
虽说和何凝想得不太一样,萧祁嘉此刻心情确实不大好。
外面鞭炮喧闹声隐隐约约传入耳中, 萧祁嘉躺着翻来覆去, 脑中虽然昏沉, 但意识却清醒到分明。
其实, 在她穿越来之前, 家里的年味儿早就淡到几乎没有了。值得期待的,似乎也就是那几日的假期。
可这会儿, 噼啪的鞭炮声过后,淡淡的硫磺味儿顺着窗隙传来,人声鼎沸,似乎各处都在欢庆。
年味浓厚到……她只躲在一人的屋中, 都能察觉得清清楚楚。
但……与她无关……
她从不知道,寂寞是这么可怕的事情。
她不自觉地做了个蜷缩的姿势,手臂环住了膝盖,头低低地垂了下, 在厚重的被子的包裹中,总算生出些微的安慰之感。
可身上的被子却霍然一下被掀了开,萧祁嘉其实是揪着被角的, 但显然这点力道没对来人造成什么阻碍,对方连察觉都察觉,直接将那被子掀起来,又带着一围一捞,萧祁嘉莫名就成了被棉被包着坐起来的姿势。
眼眶还红彤彤的,眼角是未干的泪意。发丝凌乱地披散在脑后,因为方才闷着气,脸上还红彤彤的。
像是……刚被欺负过了似的。
卫修慎似是愣了一下,直勾勾地盯着她看。
萧祁嘉也怔了一下,旋即就想起脸上那些小红疙瘩,她挣扎着伸手去挡。
这些小红疹一开始多在脖颈上,脸上只是零星几颗,她还没太在意……可后来越来越多。
虽然这身体,严格来说并不算她的,就算是脸真的毁了,她也至于为此寻死觅活的。
但是……
就这么被盯着,她还是浑身不自在。
卫修慎也注意到她想要挡的动作,回神拧紧了眉,“怎么还不好?”
……反而严重了。
萧祁嘉垂下眸子,声音微哑、还带了些鼻音,“三天还不到呢,用药也没这么快的……太医不是也说,要都发出来才好,这几日会严重些。”
卫修慎脸色一沉,不知想到了什么。
但抬头对上萧祁嘉水光莹莹的明眸,他神色缓和了下来,抬手顺了两下她的头发。
旋即,又转过身走了几步,十分坦然地就打开了萧祁嘉的衣柜,从里面挑挑拣拣拿了几件衣裳,抱到萧祁嘉床边。
“快换上,我带你出去。”
萧祁嘉:……这一副主人家做派是怎么回事儿?说起来,这确实是卫修慎的家。
……也没毛病。
卫修慎又一叠声催促了好几句,大有萧祁嘉不换,他就直接动手的意思。
萧祁嘉就这么莫名地被赶鸭子上架,把自己裹成个球出了去。
卫修慎皱眉又看了许久,也不知从那有拿出一件黑色的大氅,和一顶看起来就厚重的帷帽,把人又包了两层。从外面看,连一丝露出来的肌肤都看不见。
他这才满意地点点头,“走罢。”
为将做帅久了,卫修慎说话无意识中就带上些下命令的语气,偏偏他那不容辩驳姿态,好似生来就该听他的一样。
萧祁嘉几乎不自觉的,按照他的话一步一步做下来,等到这会儿,才恍然回神,“去哪?”
去哪……不是“不走”。
天知道萧祁嘉今天可是一点出门的打算都没有。
这种被牵着鼻子走的感觉不并不好,可最可怕的是当事人却丝毫察觉都没有。
卫修慎不甚明显地笑了一下,“你去了便知道了。”
被裹得这么严实,萧祁嘉连走路都费劲,没走出几步,卫修慎已经跑了个来回,牵了一匹枣红色的骏马过来。
那马四肢修长、身上的线条亦是流畅,黑亮的双眸炯炯有神,便是萧祁嘉这种对马没什么研究的人,都能察觉出这是一匹良驹。
那马被卫修慎牵到萧祁嘉跟前,倒也不认生,头凑到萧祁嘉旁边,使劲儿拱蹭着。
萧祁嘉还是第一次在实际生活中接触到马匹,颇为新奇的伸手去摸,“它竟然还记得我?”
她对两人一起养小马驹的那段剧情,还是又点印象的。
卫修慎也松了缰绳,抱臂在旁看着,连锋锐的眉眼都添了几分柔色,语气带笑道:“当然记得……”
只是话的尾音还没落干净,却是脸色一黑,伸手一把抓住缰绳,强硬地将那马的头拉了开,抬手动作粗鲁地捋了几下马鬃,语气不善地在那马旁道:“不许舔!”
这一本正经地警告一匹马的模样,莫名戳中了萧祁嘉的笑点。她忍不住笑出了声,虽然帷帽挡着看不见笑容,但那轻颤的罗纱却泄露地分明。
卫修慎瞧见,脸上佯作的怒色也消了下去,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他直接翻身上马,伸手向萧祁嘉递去。
身后是通明的灯火,他眉眼间尽是舒展着笑意,手臂线条流畅,手掌向上展开,坚实有力。
……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邀请。
萧祁嘉被蛊惑般,缓缓伸出手去,只是手指相触的前一刻,她骤然惊醒,脚下急退了一步。
卫修慎却比她动作更快,驱马往前,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轻而易举地就把人带上了马背,一只手臂环过纤细的腰身,另手执缰。
“驾——”
马匹嘶鸣,骤然奔了出去。
大年夜里,街上没什么人,卫修慎纵马狂奔起来,也没什么阻碍。
冷风呼啸而过,可身后依靠的臂膀却坚实有力,那隐隐约约的热度,甚至透过那层叠的衣物……直达心底。
让人心生安稳。
*
两人在马背上坐了好一会儿,那马的速度丝毫不见缓,萧祁嘉都忍不住又扬声问了一遍,“你要去哪?”
不高的声音被急驰而过的寒风吞没,换来卫修慎扯着嗓子的一句反问:“你说什么?!”
萧祁嘉又提了声追问的数遍,结果却都被这凛冽的疾风湮没,最后只得万般无奈的闭了嘴。
身后,萧祁嘉看不见的地方,卫修慎眉眼却俱是笑意。
——她的话,他怎会听不清呢?只是想她……多问几遍罢了……
*
“吁——”
许久,这一声勒马声终于传到耳中。
马前蹄高高抬起,萧祁嘉也被迫又往卫修慎身上压实了几分,温香软玉在怀的感觉太好,虽然中间还隔着好几层大氅棉衣的,但这丝毫影响不了卫修慎的好心情。
卫修慎强忍就这么一直紧紧抱着人的冲动,将人带下了马。又牵着她的手,往前走了几步。
“你看。”卫修慎微扬了下下巴,示意萧祁嘉往前看。
这是一个不高的山崖,站在其上,正好将京城内的景象尽收眼底。年节之时,稍有余裕的人家,都会点上一盏油灯,守至天明。
从这里看去,便是万、家、灯、火……
虽然萧祁嘉对这个世界一直带着些微的抵触、甚至敌意,但这时看着这情形……心底亦是触动——像是有什么在其中汹涌,有种淡淡的、说不清是感动还是温暖的情绪,充斥胸口。
卫修慎却没看底下的风景,而是侧过脸去,静静地看着她,黑沉的眸中,似乎也映出了那星星点点的火光,更清晰的,是那一道掀起帷帽的倩影。
片刻之后,他微扬声,“好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