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手指颤了颤,似乎反应了一会儿,上下摸了摸自己的身体,诧异道:“我……我没死?”
可明明刚才那支箭……
他低头去找,却看见地面上散乱的“箭”。
说是“箭”,但根本没有箭头箭羽,只是一根长长的木条,似乎怕伤到人,有一端上还包了布条。
官差们:……
戚煦看着那哀嚎着爬起来的众人,强行忍着,才让自己不至于在这种场合笑出声来。
——秦庆那个臭小子,还是有点能耐嘛……
他抬头,看向被众人围在中间的周瑕,笑道:“周丞相,幸会幸会,在下姓戚,单名一个煦字……暖阳之‘煦’……”
戚煦这么强调一个字,周瑕陡然想起一个人来。
那个他觉得奇怪、好几次都想处理掉的小丫头——似乎就叫……“煦儿”。
周瑕脸色登时更冷,“是你?!”
戚煦笑了一下,拱手道:“承蒙丞相记住,在下真是受宠若惊。”
他说着话,往前走了一步。原本护在周瑕身边的人立刻警惕调转刀锋,对准了他。
戚煦浑不在意地继续往前,笑往前伸了伸手:“丞相此次前来,是为拿人,如今人拿到了……是不是也该走了。”
周瑕脸色不好……
这人……还真是有恃无恐。
周瑕和他对视了许久,冷着脸道:“带走。”
这话落后,他身边的官差一时竟没有敢动弹的,不过,周瑕本也不是同他们说的。
几个黑衣人不知从何处出现,戚煦看了最领头的那个人,挑了挑眉……还是个熟人。当年,卧佛山上“救”了小七妹妹那个。
他弯了弯眼,点头致意,但对方显然没有理他的意思。
往手腕上铐镣铐时,戚煦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抬手去挡,两人顷刻间过了数招,戚煦一把抓住了那人的手腕。
另手不知从何处拿出一份大红的请柬来,“……倒是忘了这个。”
他手指往前一个使力,那红色请柬便冲着周瑕飞去,“三月大婚,若是周相愿意,可以来赏个光,喝杯喜酒。”
一边官差看他的眼神都像是看傻子——丞相亲自来抓人,这可是天大的罪名,他人都要进大牢了,还大婚?!怕是要等下辈子吧?
周瑕没接,那请柬在周瑕身前一寸,像是力竭,缓缓落到了地上。
但旁边立刻就有狗腿捡起来,双手奉上,要给周瑕。
周瑕沉默的扫了他一眼,一旁的同僚也是一脸不忍直视。
——是不是蠢?明显丞相不想搭理那个傻子。
戚煦看着情形,笑了一下,“可惜……她亲手写的只有十份,我还尚未想好要送予何人。”
“丞相若是不要,不若璧还?”
周瑕冷淡地看了他一眼,垂眸扫过最上面几个字,脸色一时更冷,拂袖往外走去。
戚煦叹口气,虽然只是突发奇想,但是没能把人骗过去,还怪遗憾的。
——倒也奇怪。
小七妹妹本人都说,这字迹像得她自己都分辨不出来。
周瑕到底怎么看出是他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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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街上, 秦庆抱着一兜子乱七八糟的工具往昨天新搬去的“新家”里走。
也不知道戚大哥那机关试得怎么样啊。
为了试个机关,全家人都搬了走。虽然解释说是“担心误伤”,但是就算是单纯如秦庆, 都察觉到不对了。
不过, 爹和戚大哥总不会害他, 秦庆虽觉得奇怪,但是也没有多想, 尽力适应新环境。
——只是, 新家什么都好, 就是工具不齐全。
……上次给萧姐姐的那个木鸟她很喜欢, 这次……他打算做个木兔子。
想着萧姐姐接过木鸟, 冲他笑得那么温柔。秦庆耳朵一下子烧了红,脚下都有点要飘起来。
走路不看路, 显然不会又好下场的,秦庆就迎面撞上一个人。
秦庆年纪不大、体格也同龄人中偏瘦弱的,可对面那人竟然比他还轻,两人一撞, 竟是对方摔了倒。
秦庆怀里的东西稀里哗啦地掉了对方一身,他连忙站起身来道歉。又是一愣,对方头上的兜帽掉下来,秦庆发现, 这人竟然是个姑娘。
应该……是个好看的姑娘罢?
跟萧姐姐在一起呆久了,以至于看人都没有办法确定长相如何的秦庆如是想到。
不过,这个姑娘好像也太瘦了点吧?
一直到对方慌张地伸手去拉头上的兜帽, 秦庆这才意识到他盯着人家看了太久。
“……对不住。”
他反应过来,连忙要道歉,不过那姑娘并没有理他的意思,慌忙站起身来,急匆匆地走了。
秦庆抓了转头发,下了个结论——真是个奇怪的姑娘。
看着散落一地的大大小小的刻刀锉刀之类的,秦庆“啊”了一声,连忙俯下身去捡。
——他本来觉得从店里到家不过几步远,为了图方便,怀里的东西只是随便拿布包了包,没有打结,这会儿可倒好,全都掉出来了。
一股熟悉的略有些刺鼻的气味传到鼻腔中,秦庆揉了揉鼻子,打了个喷嚏。
脑海里突然响起一段话来。
【
“庆儿,你来认认这个,老大夫有拿它来治痢疾的。”
“阿嚏……可我又……阿嚏……没有痢疾……”
“它还有一个名字,叫‘见血封喉’。手上有伤的时候,可不许碰它。”
】
秦庆看着自己刻刀上沾上的那一丝血,脸上都白了。
——刚才、刚才那个姑娘,该不会、该不会被他害死了吧?!!
他也顾不得许多,把那一堆东西往墙角一拨,摸了摸自己的怀里,万幸带着戚大哥送给他的那个药瓶……他连忙追着那姑娘离开的方向跑了去。
因为前段时日一下子斩了那么多人,路上的行人稀稀落落,一点都没有年节的气氛。秦庆连个问路的人都难找,磕磕绊绊终于停在了一个大门前。
他抬起头来,看着上面烫金的两个大字——
沈府。
*
另一边,刑部大牢中。
戚煦颇为悠闲地支楞着一条腿靠墙坐着,前面还放了一盘花生,自在的全然不像是在坐牢。
另有一道声音从牢门外面传入,清凌凌地恍若山中清泉,又带着些幽淡的飘渺——十分适合讲一个“志怪故事”了。
一直等到周瑕声音停下,戚煦这才悠悠然开口,“丞相同我讲的这个故事,倒是有趣得紧……若是他日丞相告老,在茶馆酒楼当个说书人,也定然宾客满堂。”
被这般调侃周瑕也没什么特别的神色,他一手拢住宽袖,施施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
隔着铁门对戚煦遥敬了一下,慢饮而尽。
“戚侠士谬赞。”他语气轻缓,“只是……戚侠士觉得这是个‘故事’,那便是个‘故事’了。”
他笑了一下,“瑕尚有职务在身,恕不能久陪。今日与戚侠士实在相谈甚欢,望下次仍有相见之机。”
周瑕走后,戚煦看着只是虚虚地挂着锁的牢门,忍不住想要叹息——这位周丞相就那么自信,他已经被说服了?
最开始拿在手里的那颗花生已经被他捏成了碎末,戚煦抬手交错地拍了拍,将那些残渣拍掉,却一时没有急着出狱,而是仰头看着那小小的一闪窗子。
……虽然很早就觉得,小七妹妹好看得不像是凡人。
但是却没想到……她真的不是“人”。
——山妖、山鬼还是山神?
啧,想想……还有些刺激……
戚煦也想过这位周相是在骗他,但是……那故事太过离奇,若是真的骗人,还不如编个真实圆满点。
拿到东西就走人、连记忆也留不下……
不期然,戚煦想起她拒绝那位卫侯爷时的干脆利落,代入一下自己,真是叫人心底难受得紧。
不,或许他什么都不记得,连难受……都不会难受。
这么一想,更是叫人心里发沉……
*
秦家。
秦平正一个个问着家里的下人,看见少爷了没有。
“回老爷,少爷今日上午便出去了,说是这边工具不全,他出去买一些。又说要跑好几家店,可能赶不及晌午饭,只叫奴婢们不必准备他的……那之后,就一直没回来。”
又有人禀报,“奴才把少爷常去的几家店都去看了,掌柜大都说见过少爷,但最晚的一个也在午时,再之后就没人看见过了。”
秦平眉头皱得死紧,道:“乌老头那问过没有?”
“已经差人去了,不过乌老爷子住在城外,一来一回需要时间,那人还没回来。”
萧祁嘉在旁听着也是神色凝重,秦平看了她一眼,勉强笑道:“小子不像是小女娃,这年纪正是皮实的时候,晚上不回来是常事,多半在哪皮呢。”
他又喃喃地念叨着,“等回来,一定要揍一顿”之类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