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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古代卖内衣 (七月初九)


  外间戚戚沥沥下起了小雨,打在油毡棚上,吼的人脑仁疼。
  芸娘心一横,便咬着那根茎咔嚓咔嚓咽了下去。
  不多时,却抱着小腹呻吟起来。
  她忍着痛低吼道:“不是说是解药吗?”
  奶娘却不理会她,只等到她面色越加苍白、在车厢里哭喊连天痛不欲生时,方掀开窗户,做出着急模样,向车辕上驾车侍卫道:“停车,快,我家小姐大病了!”
  一声吼出去,十几二十辆车依次停了下来。
  未几,克里瓦便冒雨骑马而来,停在车厢前,透过车窗,蹙着眉头高声喝道:“你们的,什么事情的?”
  奶娘忙忙出了车厢,扑通一声跪在雨地里,向着克里瓦哀求道:“大人,我家小姐葵水刚至,腹中疼痛难忍。如若不快快施救,只怕要就此晕厥。再严重些,就要疼死过去。”
  克里瓦瞧见骡车里,芸娘果然面色苍白,面上冷汗如瀑。
  他心中狐疑,只向远处乌玛一招手。
  乌玛立刻打马而来,听了克里瓦的命令,一步窜上骡车,掀开芸娘襦裙往里望了一眼,向克里瓦点了点头。
  克里瓦便恨恨骂了一声,又打马而去了。
  午间时分,车队在一处农家院子停了下来。
  侍卫给了农户几个大钱,一队人住进了农家院里。
  待农户帮着去请了郎中过来,克里瓦亲自在一旁听诊,见郎中替芸娘诊出的毛病果然是葵水不调,也不便再说什么。
  奶娘去厨下煎药,克里瓦亲自坐镇,坐在芸娘身畔,省的她出幺蛾子。
  农户家的火炕烧的暖和,芸娘包在被褥里,面色不见红润,却比在骡车上时更加苍白。
  克里瓦盘腿坐在炕头上,伏在炕几上一边写着什么,一边对芸娘道:“要疼死的,我不信的,你捣鬼的。”
  此时奶娘正端着汤药进屋,芸娘瞧见,忍痛立刻指了奶娘:“是她,她不安好心……”
  奶娘心里一跳,心中立现了杀机,面上却一团和蔼道:“小姐,先喝了药再睡。”
  芸娘同奶娘不睦,然在一处这许多天,对这位老细作也有了些了解。譬如此时这位奶娘面上的一团关心,便让芸娘出了一头冷汗。
  奶娘盈盈而来,将汤药放在炕沿上,向克里瓦一笑,道:“我家小姐疼晕了就这个样,还求大人多担待。”
  话毕便要伸手扶着芸娘喝药。
  克里瓦在边上瞧着,只抬抬眉毛,并不打算参与到这主仆二人的内斗里来。
  芸娘忍痛被奶娘扶起来,见那一碗乌漆嘛黑的汤药被奶娘端在手中,下一刻就要往她嘴里灌进去,忙忙伸出手道:“给我,我自己喝。”
  奶娘狐疑的一瞧她,将汤碗递了过去。
  滚烫汤药在碗中冒着白雾,芸娘颤悠悠将碗沿搭在嘴边。
  下一刻,手极快的一扬,一整碗汤药刹那间被浇在了奶娘面上。
  奶娘呼痛的同时,芸娘一咬牙,滚去了克里瓦脚边,拉着他的腿躲在他背后,指着被烫伤的奶娘道:“她,她害我。你救我。”
  奶娘未曾想这姑娘一点大局意识都没有,只扑通往地上一跪,哭嚎道:“小姐,你莫这样,我们吃了药,肚子就不疼了……”
  然而无论她如何哭嚎,芸娘都不会被骗了去,只紧紧的抓着克里瓦的衣衫,也跟着哭嚎道:“你不管我,我路上被害死,你怎么给大汗交代。”
  克里瓦狐疑的瞧着这主仆二人,终究拍了拍手,传了侍卫进来,对着地上的奶娘咕噜咕噜说了一串话,奶娘便在嘶吼中被侍卫押了出去。
  待芸娘重新滚回了被窝,克里瓦便极有兴趣的问道:“她是你的人的,怎么要害你的?”
  芸娘虚弱的躺了许久,待腹部新至的一波抽痛过去,才红着眼睛道:“她不知道给我吃了什么东西,我的肚子便痛成这样。她不是要害我是什么?”
  她愤愤道:“女人心,海底针。我怀疑她是想害了我,然后代替我去当大汗的姬妾。”
  克里瓦听闻,哈哈一阵笑。待笑过了,方恭维芸娘道:“你比她好看的,我眼睛不瞎的。大汗眼睛也不瞎的。”
  待到了晌午,厨下渐渐传出饭香,克里瓦收了正在写的纸张,将将下了炕,便被芸娘一把拉住。
  芸娘瘪着嘴道:“你去哪里?”
  克里瓦一抬眉:“我不是你男人的,去哪里不用给你说的。”
  芸娘哽咽道:“你走了,别人要害我,怎么办?”
  克里瓦摇一摇头,自信道:“你不信你的人的,我却信我的人的。我的人里,不会害你的。”
  芸娘却抓着他衣衫不松手,眼泪珠儿将衣襟打的湿透,再不说话,只睁着一双杏眼望着他。
  她面色惨白如纸,整个人被汗打湿,仿似从冷水里捞出来。她摇摇晃晃跪坐在那里,抓他衣裳的手却坚定的没有一丝要放开的意思。
  克里瓦看了半晌,大大的叹了口气,高声向外面道:“摆饭,摆在这里。”
  未几,侍卫们端了饭菜进来。
  克里瓦的饭菜部取自农家田地,只芸娘的依然有四碗白饭。
  芸娘强忍着腹痛爬起身,并不说话,只默默流泪将白饭一筷又一筷的塞进口中。
  克里瓦用完自己的饭,便如常一般盯着芸娘用饭。
  芸娘塞空了两碗饭,一双眼已肿的如初桃一般。
  她抬眼看了看克里瓦,默默端起了第三碗,长叹一口气,要继续往嘴里塞饭时,一只粗糙大手探了过来,将饭碗端走。
  两碗余下的白饭摆在桌上,克里瓦面无表情的盯着白饭看了许久,忽然恼怒着大喊了一声。
  侍卫闻声,战战兢兢进来,收走了炕桌上的碗筷。
  芸娘便依然流着泪看着克里瓦。
  克里瓦冷冷道:“以后的,两碗的。大汗不喜欢胖姑娘的。”
  芸娘心里立时松了口气。
  芸娘这一倒,便大大延误了行程。
  到了第二日,她依然腹痛难当。
  克里瓦不愿再浪费时间等下去,强将芸娘抱上骡车,放进车厢里,在诸多颠簸中行了一程。
  等中途歇息时,他绕去车厢里相看时,芸娘一只手臂上满是牙印。
  瞧见克里瓦探头看她,芸娘再不理会他,半晌方拉着哭腔说了一句:“你就让我疼死吧。皇帝想让我死,奶娘想让我死,我家嫡母也想让我死……”
  当夜,马队中近三成人马住进了沿途农家,拉着粮食的骡车在众侍卫的护卫下,先行一步而去。
  夜色清冷,又一户农户去请了郎中来为芸娘诊病,诊出的结果依然是葵水不调。
  这回,克里瓦亲自守着熬药,三碗水煎成一碗水,喂着芸娘喝下,这才叹息道:“草原人本来没有祖宗的,现在你是我祖宗的。你再不好起来的,我就要拿刀砍你的。”
  不对症的汤药自然缓解不了芸娘的腹痛,只是随着芸娘葵水过后,那腹痛便不了了之。
  然而这已是五日之后,离前行的日夜兼程的运粮车队已拉开了近十日的行程。
  奶娘贸然向芸娘下手,借此使粮食先行的目的完美达成。
  等运粮车队出了关,再顺着秘密粮道驶向草原,到达番邦大军潜伏的腹地深处时,同还未出关的克里瓦一行已相差了一月的行程。
  一个月,对于持续食用了新粮的番邦兵士来说,即便有解药,战斗力也不能立刻就恢复过来。
  对于政治游戏来说,死士心中的信念不可动摇。
  没有什么不可牺牲。
  等芸娘葵水结束,那份锥心之痛也随之结束后,在外人眼中,奶娘要暗害芸娘的嫌疑自被解除。
  奶娘被放回芸娘身边的这个夜晚,克里瓦长舒一口气。
  他以近乎感激的心态对奶娘表示了热情的欢迎,然后像是丢一颗烫手的山芋一般,将芸娘这个包袱痛快的丢给了奶娘。
  如果继续同这位姑奶奶呆在同一个房里,再被她那样默默的流着泪、满眼委屈的盯着看,他只怕守不住一颗政客狡猾的心,先同她做了夫妻。
  然而,他纵然在草原上与众多热情的女人做过夫妻,只有一种女人他从来不敢碰。
  那就是,大汗的女人。
  他喜欢女人,他更喜欢自己的脑袋。
  然而他对芸娘的了解还不够深。
  他以为他躲着她,便相安无事。
  可要完躲开是不可能的。每日三餐,他还要同她打交道。
  那时,他便听着她细声细气的同他说话,再没有此前飞扬跋扈的模样。
  她也不会动不动就推桌子摔碗,她最多是摔了筷子。
  以克里瓦这位在草原上被称为“中原通”的人才对芸娘行径的理解,他觉着,芸娘极有可能是在向他发出求欢的信号。
  而且不像是装模作样的。
  是发自真心的,是贯彻在行动、语言、表情上的,是一点没有伪装痕迹的。
  然而他又猜错了。
  芸娘的葵水过后,她的身子显见的出现乏力的症状。
  乏力到,整个人失了活力。
  她想发脾气时,根本摔不动碗,只有筷子能拿着出气。瞧着很像是在撒娇。
  她说话时,也没了中气,每一句话都变的文质彬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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