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觉得柳长亭笑得有些怪,就算是报仇也不应该笑成这样吧?可当看到他挥竿时那种温和的样子,她释然了,这孩子这么弱,可能被人欺负之后,就从来没有欺负回去过,第一次报仇难免兴奋,理解。
“二十一下,你打了我二十一下,现在我也打你二十一下,我们扯平了。”
十里听到这话认真打量了一下柳长亭,虽然弱了一点,但心性不错,脑子好像也还可以。
柳长亭说完将竹竿扔掉,走到十里身边去牵她的手,怕她拒绝,心里有些忐忑,一边用话语来掩饰自己的心思,“十里,我们走吧。”
在十里眼中有三种生物,雄性,雌性,还有幼崽。还没有经过发情期的通通规划为幼崽,柳长亭在此一列。
对于幼崽,十里的耐心、爱心、细心都会多上很多。
周桃夭经常这样牵着她的手,所以当柳长亭来牵她手时她没有避开,任由他造作。
手中的手在指根处有些薄茧,却也纤细柔嫩,很难想象有着这样一双像是用力一握就能碎掉的手的人,能两三招就将一个高大威猛的男子打趴,能在人贩子窝中来去自如。
柳长亭看着十里的侧影,多日来的悲伤难过,焦虑不安都逐渐平静下来,“十里,如果你从前众心捧月,家人关怀,随心所欲,想做什么都没人拦着你,想要什么都有人送到你跟前,可一夕之间所有的都失去了,关心你的家人没了,你想做什么都要先问过别人的意见,时刻处于被监视中,无故被打骂,说的话也没人相信,你会怎么办?”
十里侧头看着他,“为什么问这个?你现在的生存环境很艰难?那你要跟着我吗?”
柳长亭听着她认真的语气,眼中的泪忽然就涌了上来,伸手抱住十里,将头窝在她的颈侧,“十里,我爹娘没了,我只有你了。”
十里本来打算推开他,感受到肩上的湿意,举起的手落在他背上轻轻拍着,又问了一句:“那你要跟着我吗?”
“我想,可是我不能。”柳长亭翁着声音道,“你是我未婚妻,我以后是要娶你的,我得配得上你。等我考上状元,我就去你家提亲。你放心,不会很久,我现在已经是秀才了,教书先生说我是大昭最年轻的秀才,只要我努力读书,将来也会成为大昭最年轻的状元。”
十里本想说她不可能会嫁给他,但想到他之前说的那句,又想到这个星球人脆弱的心理,转而道:“你说的假设其实并不难,我不曾感受过父母的关怀,这个我回答不了你,但是我知道有一种草,名为含菌,它在温和舒适的环境中被人精心照料的时候很脆弱,弱到照顾它的人稍微一不注意它就会濒临死亡。但却又能在炎寒的极地中利用所有能利用的资源,化作它生长所需的养料,等待能量足够,便开始破冰而出,疯狂生长,直至占据整片冰原。我觉得,你应该像它。”
第三十一章
柳长亭忽然问道:“你喜欢它吗?”
谈起这个, 十里嘴角不禁微微勾起, “喜欢, 也欣赏。”
“好, 那我会是它。”
就在柳长亭想表明心意的时候, 一阵怒吼声传来:“混蛋, 你放开他!”
周子风在段老板的院子里没见到十里, 担心她又走丢了,便出来找她。看到熟悉的衣服还没来得及高兴,猛然发现她被一个陌生男子抱着, 顿时大怒,拿起扔在墙边的木棍,大喊着上前对那人一顿猛打。
在一个只见过几面和相处几个月的弟弟之间, 十里选择了周子风。远离柳长亭, 站到一旁袖手旁观。
柳长亭一边躲着他一边问:“你谁啊?我抱我自己媳妇关你什么事?凭什么打我?”
“你媳妇?”周子风一听,更加气愤, “打的就是你!”
这样的场景让十里想起了她养的两只鸡, 为了争夺食物, 也经常打斗, 互啄对方的毛。
回忆完后, 十里开始欣赏起周子风来,出手力度不错, 角度也可以,很会看准时机, 可惜招式没有章法, 回去得教一教。顺便又嫌弃了一下柳长亭,真的很弱。
十里两人离开后,那条死胡同里又来了一个人,正是那时被段三爷拦着不让走的姑娘。
看到段三爷躺在地上,馨柳哭哭啼啼跑上去将他扶起,“三爷,三爷,你还好吗?”
段三爷搀着她站起身,随后推开她,“滚!”
那姑娘倒地上又爬起来凑上去扶着他,“三爷,你别不要我。”
段三爷不耐烦道:“每次有点什么事你就哭,你不是要回翠柳湖吗,怎么不回了?”
“三爷,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您让我看看您的伤吧,是谁把你打伤的?”
段三爷摆手,“死不了,来福呢?”
来福便是他养的那只狗,每月固定某一天去某一家吃食。
馨柳算了算日子,道:“应当在四爷家。”
“你去喊我手下的弟兄来,让他们带上家伙,我在四弟家等他们。”
“啊?好。”
十里最终还是出声制止了柳长亭和周子风两人的菜鸡互啄,并将他们互相介绍给对方。
柳长亭瞬间变得不好意思起来,“原来是表弟。”
周子风反驳道:“谁是你表弟?不要乱喊,这次看在你是我阿姐朋友的份上我放过你,下次要是还让我看见你抱着我阿姐,我还打你!”
柳长亭没与他争辩,反问,“那要是别的人抱你阿姐呢?”
周子风脱口而出:“打!”
柳长亭放心了,“表弟你可千万要守住,不要让别的男人牵你阿姐的手,看到有人抱她,拿着棍子,最好是铁的,就像今天一样上去揍他。”
“那是自然!”
说话间已经到了段老板家,陈生和周桃夭还有那四个长工已经在门口等他们,段老板指挥着将装着狗的笼子搬出来,随同一行人一起去马车那。
正巧碰见在找他们的沈春花和周中举,十里担心家中的幼狼,让陈生先将狗带回去,送到林秀媛手中。陈生不太愿意,想跟她一起离开,于是就指使长工,让他们将狗运回去。
沈春花先是看了看十里,见她没事,放下心,“阿拾,等吃完饭,外祖母带你去买几身衣裳。”
周中举一早就看见了柳长亭,见他衣着华贵,想着可能是十里在京都的朋友找来了,出声道:“这位可是阿拾的友人?”
柳长亭见提到他,行礼道:“晚辈柳长亭,与十里是生死之交,见过两位长辈。”
生死之交,周中举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跟十里一起去过北地,管家虽说十里是一个人跑去北地的,但他并不怎么相信一个十三岁的姑娘能跑那么远,其中一定有人帮她。
周中举对他的举止表示认可,“娘,不如中饭便在酒香楼中吃吧。”
沈春花上上下下将柳长亭从头到脚打量了个遍,点点头,同意了。
周中举知道柳长亭在今年八月的时候考取了秀才,非常震惊,对他越发热情。
当先生的,都喜欢会读书的。
走至酒香楼门前,刚踏进去,迎面跑来一个随从装扮的人,“少爷,你跑哪去了?可让我好找,老爷说让我时刻跟着你,你别让我费心成吗?”
周中举见他嘴角泛着油光,行为及话语不带一丝尊重,眉头紧皱,却也不好出声。
柳长亭习以为常,表情淡淡,应了声“知道了”就没再理他。
柳长亭希望这些顿饭吃的时间再长些,再长些,说他逃避也好,说他怯弱也好,他不想离开这里,不想回去面对家中那群人。
“少爷,我们该走了,也许是消息错误,孙谦先生并不在这里,我们还是去洛易拜南林先生为师吧。”
“知道了。”柳长亭还是那句,看着周中举问道,“周先生,您就同我长辈一样亲切,我可以和十里一样喊你一声舅舅吗?”
周中举反问,“有何不可?”
“舅舅。”柳长亭大喜,复又叫一旁的沈春花为外祖母,随后行礼同两人辞别,“侄儿谢过舅舅,外祖母,侄儿还有事缠身不便多待,还望舅舅外祖母恕罪。”
周中举也有些惆怅,这么好的学生可惜不是他教出来的,“去吧,以后若是想来看看我们,去云下村的学堂找我。”
“等等!”陈生犹犹豫豫终于在两人快要走没影的时候开口了,“你要找的是孙山先生吗?”
柳长亭摇摇头,“不是,我找孙谦先生孙大人。”
“哦,那我就不知道了。”陈生兴致缺缺,还以为能摆脱孙山先生,没想到不是。
这么一留步,柳长亭又将视线集中到十里身上,向她走去,“我要走了,临走之前,我想问问你说的含菌草在哪能找到?”
“我家。”十里星域的主星十里星。
柳长亭笑了笑,“希望以后能见到。”
“会有机会。”等大长老开通这个星球的星际航线,就可以见到了。
沈春花带着十里去了一趟成衣铺,周中举和周子风还有陈生则去了米铺问粮价。
陈生得知周家要卖谷子,很是奇怪,问:“先生,为什么不直接卖给我爹?”
周中举这才想起身边这个孩子的爹是罗阳县有名的大地主,于是三人转道去成衣铺找沈春花和十里。
十里一见面便问:“桃桃呢?”
周子风诧异,“妹妹没有跟着你们吗?”
周中举和沈春花都开始急了起来。
十里又问,“你们最后见到她是在什么时候?”
陈生回忆了一下,“好像是在酒楼。”
“回酒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