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达见对方并没有停战的意思,很不高兴,转头看了铁木一眼。
铁木被吓到了,看了看十里,大吼道,“沈瀚,你真的舍得你唯一的女儿吗?她是生是死,只在你一念之间!”
“放!”
那个字最后还是喊出去了,沈瀚的泪水也落了下来,“战死沙场,是我沈家世代应得的宿命。”
闺女你等等爹,爹打完这一仗就去陪你。
副官及他身边的士兵都听见了,一时热泪盈眶。
他们将一生奉献给这个国家,奉献给边塞。
终会有那么一天,他们站在战场上,马蹄踏过他们的身体,利箭穿过他们的胸膛,鲜血横流,面目全非。
或者侥幸活下来,撑过一场又一场战争,那时垂垂老矣的他们已经走不动道,再也拿不起枪,躺在木板搭成的床上,感受旧时伤口的疼痛,苟延残喘。
第二章
漫天箭雨射来,十里感觉到了从铁木身上迸发出的杀意,也不再念着对方近两日给她好吃好喝的恩情。
手一挣,脱了两人的控制,伸手抓住脖子前就要刺下的长.枪,用力一扯,竟是连人带枪一起拉下马。
战场上向来都是你死我活,想杀她的,那就必须得死,她从不心慈手软。
到铁木气绝也不过刹那间的事,旁边离得近的几个看见,举着刀上去想将人拿下,都被十里打倒在地。
副官在城墙上看见,激动的拍着城墙,喊蹲在地上不敢看女儿死去画面的沈瀚,“将军,你快看,你快看!”
沈瀚听着他激动的语气,知道事情有变,连忙起身往外看去。
十里不仅抢了长.枪,还抢了马,在人群和箭雨中毫发无伤。
传言性子很烈,只有铁木将军能骑的铁蹄,乖乖的任她摆布。让达虏这边的人越发觉得她高深莫测,再上前时竟有些犹豫。
沈瀚没空去想他女儿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他只知道,他得让他闺女活下来。
国家与女儿面前,他选择了国家,然而他以为必死的女儿在努力存活,他没有勇气再一次亲手送她上绝路。
“箭阵和投石机不要停,城门开出一条缝,我要去救人。”
副官拦住他,“将军,不可!”
沈瀚现在很高兴,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要去救我闺女,就算是不小心死在外面你也不要伤心,我心是喜悦的。”
副官知道拦不住,只好让人注意些,别伤到沈将军。
十里有些烦周围这群人,举着刀不敢跟她打,还非得拦着她的路。
对于对她没有杀意的生物,十里也不会取其性命,毕竟每一个生命的存在都是奇迹,都异常珍贵。
当然,虫族例外。
十里其实并没有打算回渡玉城,即便她是里面某个领导重视的人。箭雨射过来足以证明她对那人也并不重要,她准备直接横穿达虏整个军队离开这里。
从那个石头建筑里冲出来一人,扬着跟长.枪有些相似的兵器,快马加鞭朝她奔来,嘴里还喊着什么,她听不懂,但能感受到那份喜悦。
那人越来越近,阿达策马上前去迎战,身后还跟着一伙人。
她感觉到了空气中与她这具身体相似的基因波动。那人是这具身体的父亲?那确实很重要,看起来有些弱,她得去帮他。
沈瀚看见女儿脱身向他奔来,也准备随时脱战,毕竟能活没人想死。
阿达看出他的意图,加快攻击速度,步步紧逼,同时吩咐士兵,“拦住她,生死不论!”
“你敢!”沈瀚怒喊,手下越发用力。
这时,冲天的叫喊声从渡玉城那边传来,气势磅礴的军队从大开的城门喷涌而出,如开闸后积蓄已久的流水,只要有一个缺口,便势不可挡,一往无前。
“阿拾,回来!”沈瀚试图让越发往达虏军队里杀去的十里回到渡玉城。
十里早就听到新一批马蹄奔踏的声音,看到渡玉城的军队血液彻底沸腾,当年她刚开始征服星辰大海时也是孤身一人,后来逐渐有了自己的队伍,再到整个军团。
星域是她和她的同伴在万人尸骨上建成的,她从不畏惧战争,她即生于战场,那必属于战场!
没有光脑的语种植入,沈瀚那声大喊,十里听不懂,以为他是在给她喝彩,毕竟她比他厉害那么多。
儿子比老子强,似乎有些伤老子的心,于是找了个时机冲他做了一个‘你也行’的手势,便接着埋头苦战。
渡玉城的城墙连着山脉修建,城墙很高很坚固,易守难攻。在箭支足够的情况下,只为守城并不会出去迎战。
沈瀚再也没有时间关注她,军队的上场,预示着这场战斗的开始,身为将军的他需要回归队伍。
鼓声响起那刻,两方的兵马也开始撞击。铁器碰撞出一首交响曲,刀刃划过脖颈,枪尖插入胸膛。
日至西山,战斗已经平息,大喜过后便是大悲。
鲜血染就的泥土上,残肢断臂堆积。
士兵面无表情的从尸体上将箭支、刀、枪等还能再用的武器拔下,为下一次战斗的来临做准备。
达虏退了,死去的人当中有在渡玉城安家的,他们家人在遍地的横尸中寻找着自己的亲人。
有个刚成亲的姑娘,抱着死去的丈夫眼泪怎么都抹不干。
也有白发的妇人,抱着儿子的尸体嚎啕大哭。
更有迟暮的老者,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双眼含泪将孩子的尸体拼凑完整。
十里用折了三根枪,卷了两把刀。那匹马的腿被人砍断,已经没有生命迹象。
她学着蓝星对逝者的处理方式,挖了一个坑,将它埋在地里。这是一起陪她战斗过的伙伴,可惜她还不知道它的名字。
随后坐在一旁的石头上,陪它最后一程,身旁还插着杆血迹斑斑的红缨枪,那个砍了它腿的人,死于这杆枪下。
她所经历过的任何一场战斗,都比不上这场战争来得震撼,整个生存空间似乎都是由血腥构成,大片大片的红刺入心底,血流成河一点也不作假。
没有机甲,没有炮火,没有航舰,只是一把刀,一杆枪,一进一出。
凡是在战场上死去的,尸体都能找到,堆在你面前,让你感受生命的脆弱。
从他们还未闭上的眼睛中,你能读出他们死时的痛苦和告别人世的不甘。直白的告诉你,他们想活下去,他们不想死。
沈瀚找到十里,站在她面前。
十里抬头看他,两人之间有些静寂。
最后还是沈瀚先动,叹了口气,拍了拍她的肩膀,什么也没问,就说了句:“没事就好,回去吧。”
十里想了想,跟在他身后看着他指挥众人工作。
她虽然听不懂这里的语言,但她可以学,她精神力很强,学起来很快。
光脑积蓄能量重启需要一段时间,她可以不会说,但要明白别人对她说什么。
十里跟着沈瀚回到他住的地方,老管家诧异她怎么会在这里,领她去房间的路上唠唠叨叨问了些话语,发现她一直沉默,也渐渐熄了声。
大概是被达虏吓到了,老管家想。
老管家推开房门,将屋里的蜡烛点着,“小姐,老仆不知道你要来,事先没准备,现在天已经黑了,买不到东西,你先在这间屋子休息一晚,明日我差人去购一些做工精细的被褥桌椅。”
十里想,他的意思应该是让她在这里睡觉,所以向他点点头,表示知道。
老管家这才离开,顺带关上了门。
十里看着蜡烛,有些好奇为什么要用这个照明,接着又到处看了看,发现并没有灯的开关,才惊觉这个星球似乎没有电。
原来冷兵器时代没有电,大长老也并不是那么通古晓今,回去扣他工资。
她对这个星球什么都好奇,什么都想摸一摸,看一看,分析一下其中的物质构成。
出去走完一圈,十里安原路返回,躺在床上盖着被子,感慨这里物种稀有的同时,也惋惜这里连电线都找不到。
一夜过后的渡玉城,没有昨天的死气沉沉,开始变得鲜活起来。
十里一如昨日,准备跟着沈瀚。她到两人昨晚分开的地方,那里已经坐了两排人,是昨天一起作战的战友,正在与他讨论昨天的战事。
第三章
沈瀚见她来了,起身向她走去,“阿拾,有什么事吗?”
正在十里不知怎么回应时,副官过来拉着她带到众人面前,“不是贺某我瞎吹,昨日你们不在城墙上是没瞧见沈姑娘的英姿,就那么一拉一扯,铁木那个达子便倒在地上再也没站起来过。之后更是拿着从他那抢来的枪,割麦子似的杀了一片又一片达子,看得贺某我心血澎湃!”
“啧,贺秀才,你话本子写多了看花眼了吧。这小姑娘细胳膊细腿的,一掐就能断,能杀死铁木?还割麦子似的杀了一片又一片达子?哈哈!”
说话的是个满身腱子肉的粗犷汉子,声音洪亮,这么一笑,全厅的人都开始笑起来。
贺副官考过秀才,后来弃笔从戎,闲着的时候就在军营里写话本,不过写出来的东西生涩难懂,引经据典,不怎么受欢迎,他人拿这个来打趣他,总能惹他红脸。
“沈将军,你来说说,你家闺女是不是从小就开始练武,演练场上打遍无敌手?”贺副官又去拉着沈瀚让他给众人解释。
昨日战争停息后,沈瀚心里就一直藏着事,想问十里,却又不敢问,此时听他这么问不由认真想他女儿是不是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偷偷练过武,事后摇头,“小女武艺一直平平,虽然学过些招数,却也只是三脚猫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