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砚桐咕咚咽了一口唾沫,在原地站着。
周围的侍卫目不斜视,就好似压根没看见她一样。闻砚桐站了一会儿,揣着手跟旁边的侍卫搭讪,“大哥,是小侯爷让你把我带过来的吗?”
结果人根本不理她,面无表情的看着前方。
闻砚桐冻得直跺脚,连续问了好几个人,都没得到回答。最后她实在是崩不住,冲着屋里面大声喊,“小侯爷!小侯爷——!”
喊声刚落,门就被拉开了,里面守着的小厮躬身道,“公子,主子有请。”
闻砚桐暗骂一声,连忙小跑进了屋子,小声对小厮道,“小侯爷如何?是不是脸色不大好?还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
小厮一脸笑容,“这个小的们怎么知道,公子还是自个进去瞧瞧吧。”
闻砚桐啧了一声,想来在这些下人嘴里什么都问不出了。虽然不知道池京禧为什么会突然把她带过来,但照着目前的情况来看,准不是什么好事。
她脱了鞋子进去,撩开棉帘之后才发现这房中变化还挺大,连地上都铺上软和的地毯。之前那扇三面屏风被换了,变成一扇四面水墨山河屏风,一进门就能瞧见。
正堂没人,只有暖炉幽幽的烧着,空中尽是池京禧惯用的熏香。
她光着脚丫在地毯上走了几步后,轻声喊道,“小侯爷?”
屋中寂静无声,片刻后响起了脚步声。闻砚桐听声看去,发现声音是从书房传来的。
闻砚桐盯着棉帘,竟有些紧张起来。结果撩开棉帘的竟是一个小厮。她还来不及有一丝失望,就听小厮道,“公子进来吧。”
闻砚桐依言走进去,就见池京禧坐在书桌边,坐得端正,手中执着细长的墨笔,正专注的写着什么。
桌上有一盏流彩菩萨灯盏,散发着淡黄色的光,将池京禧的面容衬得柔和。
但闻砚桐定睛一看,却发现池京禧周身的气息并没有那么柔和,他手边摆着一沓纸,最上面一层纸上有三个墨迹,还有墨笔划痕。
池京禧在李博远房中抄录文章的时候,极少有出现错误的时候,每章都写的整整齐齐,点墨迹那种情况更是少有。
今日竟写错了一沓纸?可见池京禧只是表面上看起来平静。
闻砚桐不敢多说话,在边上站了一会儿,就见小厮在桌子的另一边摆好了纸笔,对闻砚桐做了个请的姿势。
闻砚桐沉默的走过去,坐下来一看,纸张旁还放着一本书,大意是让她抄这本书。
她一头雾水,莫名其妙让带来了,竟然只是抄书?
可池京禧头也不抬,手也不停,浑身都散着一股“别招惹我”的气息,她也不敢贸然开口,只好先顺着池京禧的意,提笔抄书。
这一抄就是抄到大半夜,闻砚桐抄的手酸肩痛,满眼困意,一抬头发现池京禧仍然在抄。
只是那一沓有错字的纸还是原样,没再增加了。
闻砚桐揉了揉肩膀,忍不住打了哈欠。池京禧这才停了笔,重重的搁下,沉声问,“这就累了?”
这一开口就能听出,带着火气呢!闻砚桐一脸懵,说道,“没呢……”
“那你嘴张那么大作何?”池京禧冷声道,“这才多久,就一会儿揉肩一会儿揉手。”
闻砚桐猜到了池京禧今夜心情可能不大好,只是没想到竟这么生气,而且这气竟然还是冲着她来的!
这不科学吧?她啥也没做啊!
闻砚桐顿了顿,小声道,“都写了那么久了,当然会不舒服呀。”
池京禧冷哼了一声,“不是说要跟人读书写字发奋到黎明吗?不过才半夜你就撑不住了?”
闻砚桐一噎,想到了今日喊着傅子献一起帮忙搬东西的时候,傅子献问她为何搬回去。
闻砚桐就随口胡诌了一个理由,说是一个人住太懒散,跟张介然一起更容易约束自己,还能跟他一起读书学习到黎明,把文学提升上去。
不曾想这话竟然传到了池京禧的耳朵里。她撇嘴道,“凡事都要循序渐进嘛,谁也不能一口吃成个胖子啊……”
池京禧阴阳怪气,“说的真有道理。”
闻砚桐又道,“况且张兄也不会真正学到黎明的,他也是要睡觉的。”
池京禧没搭理,像是要继续提笔。闻砚桐就发现了,这人现在正气着呢,若是不把他气哄消了,只怕还真的要抄一夜。
她连忙道,“小侯爷,我知道错了,我不应该夸下海口说跟张介然学到黎明,我想睡觉,让我睡觉吧。”
池京禧沉吟一瞬,忽而开口问道,“你要睡哪?”
闻砚桐让问懵了,呆呆道,“睡床上啊。”
“我自然知道你要睡床上!我是问你要睡在什么地方!”池京禧气道。
“当然回我的寝房睡。”闻砚桐挠了挠头,“难不成还要让我睡在书房吗?”
“这个主意倒是不错,我看你整日不思进取也不爱读书写字,倒不如直接睡在书桌上,好好悔过。”池京禧好似气得不行,当下起身,“来人,拿两床被褥来!”
闻砚桐吓得也跟着起身,“小侯爷!这可使不得啊,好好的床不睡,为何要睡在桌子上!我已经痛改前非了,日后必定多读书多写字,再也不贪玩了!”
池京禧沉着脸不说话。小厮的动作倒是挺快,转身出去抱被褥了。
闻砚桐哼唧的叫了两声,“别去抱!我才不要睡桌子上!”
池京禧便接话,“那你睡在何处?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闻砚桐沉默着想了想,然后试探着道,“我想睡小侯爷这儿,小侯爷能不能腾出一张软榻给我睡?”
说完还胆怯的观察池京禧的脸色。
池京禧神情没变,但双眉却舒缓了,神色一下子变得平顺,“可以。”
他一边往外走一边道,“现在就睡吧。”
闻砚桐:???
这人到底什么毛病?
第58章
闻砚桐坐在软榻上, 下面垫的是华贵的毛绒被褥和毯子, 怀里还抱着一堆柔软的棉被。
软榻已经不是先前那张不能翻身的窄榻, 而是一张较宽的鎏金雕花榻,躺在上面倒不会再担心翻个身就能滚下来了。
池京禧在沐浴净身,闻砚桐就坐着等。她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池京禧为何会突然对她的搬走不满。
之前不还是挺排斥她住着的吗?知道她住在这的时候脸黑得跟锅底一样, 恨不能撸着袖子揍她来着……怎么这回她主动搬走了,他又不开心了?
干!这人也太难伺候了吧!
闻砚桐愣愣的坐了会儿,就听见门口传来动静, 想来是池京禧洗完澡了。她抬头看去,就见池京禧披着雪白的貂皮大氅进门。
闻砚桐只觉得眼前一亮。
池京禧以往出现在人面前, 都是将长发用玉冠或是簪子高束成长马尾的, 但这会儿刚洗了头,所以长发什么也没戴,就这样松松散散的披着。热水将他的皮肤熏得十分白,愈发显得眉眼墨黑,深沉的很。
俊俏的脸上尽是慵懒之色, 他赤着脚慢步走来, 随手将雪白的大氅一扔,里面穿着类似睡袍之类的衣裳, 暗沉的蓝色衬的皮肤几乎白的反光。
闻砚桐悄悄吞咽口水, 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嗯, 瞅着也差不多白。
小厮凑上来用柔软的布巾为他擦拭头发,闻砚桐连忙起身上去,从小厮手里抢下布巾, 笑嘻嘻的凑上去给池京禧擦发。
池京禧揉了把额前的湿发,越看越觉得闻砚桐的笑容不怀好意,便有些戒备的问道,“贼头贼脑的打什么鬼主意?”
闻砚桐佯装心痛,“小侯爷,你这般说我,让我甚是伤心。我好端端的被你带来写了半宿的字不说,为你擦个头发你竟然还说我贼头贼脑……”
池京禧完全不吃她这一套,扯着嘴角冷笑一下,往软榻上一坐,“有话直说,别拐外抹角。”
闻砚桐也跟着坐下来,将他长而黑的头发揉在手里,说道,“这不是因为我方才走的突然吗,本来只是出来烧个水的,但是没想到被带到这里来了……”
池京禧听了一半,眼眸微转,打断道,“你烧水做什么?”
闻砚桐愣了一下,继而答道,“太冷了,就想烧水泡泡脚。”
池京禧沉吟一瞬,扬声道,“送一盆热水进来。”
闻砚桐还来不及拒绝,不过片刻,小厮就捧着热水进来了,池京禧一指,“现在泡。”
她本是有话想说的,但见这盆热腾腾的水已经送上来,自然不会拒绝,于是捋高了裤腿,用脚丫子探了探水的温度,几番试探之后就将脚整个泡进去。
一声舒服的喟叹从心底发出,不泡脚的人永远体会不到大冬天里泡脚有多舒坦。
池京禧坐在边上,看她欢喜得眯着眼睛,脸色也缓和许多,让小厮继续为他擦发。
闻砚桐泡了会儿,斟酌着再次向池京禧开口,“小侯爷,方才我的话还没说完呢……”
池京禧撇她一眼,“什么话一口气说完,磨磨蹭蹭跟个娘们似的。”
那方才不是被你打断了吗!如果不是这盆热水她早就说完了!
闻砚桐忍着掀盆的冲动,说道,“我出来的突然,跟我共寝的张介然还不知道我离开,要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