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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完自己的历史后我又穿回来了 (荔箫)


  终是楚倾先开了口:“我去谢罪。”
  出了这样大的事,他二人无论如何也不能继续安然待在殿里。
  楚休默然点头,上前去扶楚倾,楚倾却挡住他:“喊个人来,你回房去。”
  楚休懵了:“哥?”
  楚倾淡漠而平静:“我是元君,不论陛下现在怎么想,待得来日家中罪名定下,我总归是一死,早些时候也没什么差别。但你年纪尚轻,别去触这个霉头,或许牵连不到你。”
  “你这是什么话?!”楚休脸色难看至极,“你是我哥,要赴黄泉我陪你啊!”
  “有长姐陪我了。”楚倾面无波澜,“你多想想小杏。家中长辈来日恐怕没有几人能幸免,你再死了,她怎么办。”
  楚休懵然后跌了半步,无措之感令他浑身发麻。
  是,他们不能都去送死,楚杏还小呢。况且长姐此番必定保不住性命,楚杏就成了楚家翻案仅存的希望。
  大哥说的一点都没错。
  可让他如何眼睁睁看着大哥去送死,自己躲回房里苟且偷生?
  “哥,我们……”楚休欲做争辩,楚倾心下一狠,将他推开:“回去。趁陛下没回来,你回去!”
  楚休直被推了个趔趄,后背撞到衣柜才得以停住。再要开口,楚倾淡淡启唇:“滚。”
  楚休的声音噎住,紊乱的心跳声里,泪意弥漫开来。
  这么快,这辈子就又到头了?
  他突然觉得自己没用极了,什么忙都帮不上,一切重担都是兄长在承担。
  外人或许觉得兄长比他命好,因为他自楚家被抄家时就被没为了宫奴,在浣衣局一待就是两年,而兄长因为是元君,这两年依旧养尊处优。
  可他心里却清楚,兄长身为陛下的元君却受尽陛下的厌恶,哪里会有一天真正好过。这两年里,兄长必定比他更步履维艰。
  如今他明明重活了一遍,却依旧是这样,依旧一切都需要兄长挡在前面。
  如果可以,他真想替他或者替长姐去死,偏偏他并不能。
  他不够分量。
  楚休在眼泪将要涌出时将它狠狠忍回,跪地向楚倾磕了个头:“哥,我若能活下去……”嗓中哽咽了一下,他强自缓和,“我一定照顾好小杏。”
  说罢他便起身,转身离殿。
  楚倾在他离开后长长地吁了口气,扬音唤人,守在外殿的宫侍入了殿来,他撑身站起:“扶我去内殿。”
  女皇还没回来,内殿里安静无声。那宫侍知他是要谢罪,到了合适的位置就停了脚。
  楚倾紧咬牙关,屈膝跪地。腿上的冻伤尚未痊愈,剧痛顿时刺得头脑发木,他强忍着,犹是暗吸了好几口气才缓过来些许。
  好在经了几日的悉心调养,总归是好了一些。再难受也不会比那天再雪地里更难受了。
  楚倾一动不动地跪着,心如止水。没有过多少时候,不远处响起声响,应是御驾已归。
  唾面之辱令虞锦缓了一路仍怒火中烧,是以连迈进殿门间落入眼中的俊逸背影都只让她更加心烦。
  她暴怒断喝:“滚!”
  楚倾尚不及回身下拜,便觉耳边风声一晃,她已衣袍带风地行了过去。
  楚倾屏息凝神,空灵心音倏然压下:“朕非把那个混账千刀万剐了不可!”
  “陛下!”楚倾嚯地抬头,声音出口才意识到那句话她并不曾说出来,后面的求情之语尽数忍回。
  “楚倾。”虞锦睇着他切齿,“你敢为她说一个字,朕这就杀你全家。”
  唾面之辱,漫说她正当着皇帝,就是在并不高谁一头的二十一世纪她都没受过!
  更何况楚枚还要杀她,她若饶她一命,那真是好大一朵圣母白莲花!
  楚倾面色苍白,无力地垂首:“臣知道长姐罪无可恕,但求陛下让她死个痛快。”
  “呵——”虞锦冷笑出喉,蔑然睃着他,心道你这话说的,跟知道我在想什么似的。
  楚倾抬了抬头,遮着一条白绢的面容清淡平静:“陛下若想出口气,臣替她受。”
  虞锦眸光一凛,好笑地打量起他来:“朕打算凌迟了她。”
  没想到他面上毫无波澜:“臣愿意。”
  虞锦噎住了,感觉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让她心里一空,旋即火气更盛:“你别蹬鼻子上脸!”
  “朕容忍你两天你来劲了是吧!”
  “你知不知她干了什么,就敢来说这种话!”她气得抓起茶盏狠摔在地,他看不到,但清脆声响令他双肩一紧。
  她蔑然轻笑:“还想代她受过,你也不看看自己是谁!单凭今天这件事,朕大可以直接让你全家死无全尸!”
  一语既出,却令虞锦一噎。脑海中木了好一阵,许久才缓缓回过神。
  ——是哦……因为这件事,她可以顺理成章地杀了他了。
  楚枚所为,任意一条都已足以灭他满门,更何况两条加在一起?她已这样的原因杀了他们,满朝文武都不能说一个字,史家也绝不能为他们喊冤。
  想清楚这些,她却更懵了,心底一片慌乱,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在抗拒这件事,她竟然在抗拒这个事。
  ……为什么啊?
  她茫然无措。
  楚倾也滞住了。
  他想探她心思如何,无奈三次已满,再听不到一个字。眼前无尽的黑暗便在安静之中将恐惧无尽放大,又一分一分地让他愈发清醒。
  是,他凭什么觉得自己有资格代姐受过。她若想要他的命,根本不费吹灰之力。
  他得以活到现在,不过是因为她不在意。
  而他也知道她“在意”什么。
  神思凝住,楚倾无声缓气,俯身下拜:“陛下,臣求您。”
  “咚。”
  额头触地,一声轻响。
  虞锦浅怔,蓦然窒息。
  ——他这下拜,跟从前不一样。
  她是皇帝,满宫里的人但凡见过她的面的都拜过她,他也一样。可他一直一身傲气,下拜就只是下拜而已,是礼数、是规矩,别无它意。
  他,从来不肯求她。
  她因此而对他厌恶至极,觉得他的这份傲骨等同于楚家在与她叫板。
  所以她也与他较劲,一次又一次当众驳他的面子、逼他去雪地里一跪就是一整夜。
  最终,在她意识到他绝不会真正向她示弱的时候,便毒死了他。
  可现在,她看到他低头了。不再是简单的一拜,他以额触地,一下又一下地叩下去。
  许是因为殿里过于安静,这并不太重的声响听来也足够惊心。
  一下、两下、三下……缓慢、沉重,疲惫无比。他终是被逼进了绝境里,将姿态压到这样低,如她曾经所希望看到地那样,低下头求她。
  若不是别无办法,他绝不会。
  虞锦觉得心上像是刺了一根钉子,随着他的下叩一分分刺得更深,让她难受到窒息。
  她目光闪烁地看他,视线触及他下拜间覆于地面的广袖,又蓦地躲开。
  他穿衣向来素简,一袭银灰缎子的直裾上不见什么繁复纹样,只袖口处有一圈的金线绣纹。
  那圈绣纹极细,细得难以看清,此时她却觉得它刺眼灼目,堪堪勾勒出她刚被击成一片散沙的烦乱心事。
  怎么会这样呢?她终于逼得他低了头,她怎么并不觉得畅快,更没有哪怕半分成就感?
  她想硬撑着,冷脸以对,却最终还是撑不住开了口:“……够了!”
  楚倾停住,摒着呼吸,额头顿在地上。
  虞锦心里五味杂陈,别开目光,看都不敢看他一眼:“楚枚所为罪无可恕,于公于私朕不能饶她。”
  楚倾嗓音嘶哑:“可陛下……”
  “等过了年关,朕会赐楚枚鸩酒,给她个痛快,也留个全尸。”她道。
  “谢陛下。”他身形蓦地松了几分,维持着拜伏的姿势,等她的下文。
  等什么,等她说让他替楚枚去受凌迟之苦么?
  虞锦感到一股说不清的压抑,紧悬在心的理智又在一遍遍提醒她,他姓楚,她不能给他太多余地。
  可她又还在抗拒可以杀他这回事。
  前所未有的矛盾感压得虞锦呼吸艰难,不知缓了多久,她才又能开口:“你先去宫正司,朕想想该怎么办。”
  他平静应声:“诺。”
  说罢他便起身,腿伤让他苦不堪言,他却硬是撑住,不肯在脸上显露分毫。
  这一刻,虞锦忽而将他的心情摸得十分明白。
  方才那样的乞求于他而言终是违心的,事情过去,他就想用其他方式挣回来一点。
  他趔趄着往外走,每过三五步总要停下缓上一缓。迈过门槛时终于还是一跘,索性反应够快,一把扶住门槛。
  “邺风!”女皇下意识蓦地站起,邺风一愣,抬眸看去,只见女皇怔怔失神。
  “送送元君。”虞锦尽量缓过神思。邺风应了声诺,赶忙去扶,却被楚倾反手推开。
  “不用。”楚倾紧咬牙关,竭力地缓着气,手指紧扣着旁边的朱红漆柱。
  缓了一会儿,略微感觉好些,他就复又提步,继续向外挪去。
  邺风一时左右为难,看向女皇,女皇犹自木然立着,忽而一把抄起奏章,啪地掷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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