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免礼了吧。”屋子里伺候的几个婆子跪在地上,那宫女便要爬起来见礼,让太子给止了,她便跪在铺子上行了礼。
李吉到近前说:“太子爷得知你染了痘,特特过来探望。待会儿问你什么,你如实回答便是,不用害怕。”
那宫女一一应是,还低着脑袋在那儿等着发问。
太子背着手立在那儿,说:“你这几日可能吃的下饭,头痛不痛,有没发热,睡的如何。”
宫女神志还算是清醒的,对太子问的话,也都能清楚的回答上来,临了不忘说:“奴婢家中以前便在塞外放牧为生,那时候也常发生这种情状,却不知这原来就是痘症。”
听了这话,太子更是来了精神,忙追问,“那出现这种情况时,你们都是如何应对的。”
宫女摇头,“倒也没有特别的应对法子,要么就是硬扛过去,真扛不过去,就吃一些牛羊常吃的草料,倒也没听说过谁因此死掉的。”
太子再问:“那你此次可有吃了什么药。”
宫女说没有,“奴婢小时候出过一回这种疹子,当时也没用什么药,不过就是有发了两日热,也不算很严重,退热也就好了。”
太子的心里难免就犯起了嘀咕,也就是说,这种牛痘并不是染过一次就可以终身不犯?!但是看这宫女的样子,却是比正常人出痘要轻松太多了。
带着这样复杂的心情,太子回到了书房去,犹豫了半天,最后还是提笔写起了信来。
而远在乌兰布通草原上的清军,此时正同噶尔丹的军队做着最后的对决。这个时候两军对阵,也没什么好部署的,追逐战打了快三个月,双方都已经精疲力竭,都只求速战。
大阿哥看着骑在战马的几个弟弟,倒也是都挺威风凛凛的样子,便吆喝了声,“想不想活捉噶尔丹。”
下面四个兄弟面面相觑,才不太整齐的说了声想,心里无不是在骂想个屁,就他们这几个小身板,还不够人家噶尔丹一手捏死的。
三阿哥便说:“这份头功还应该归大哥才是,弟弟们都是才刚上的阵前,着实不敢抢了大哥的风头啊。”
七阿哥也说:“是啊大哥,区区一个噶尔丹在你眼里算什么,连台湾都让你给收回来了,还有什么战是打不羸的。”
别说是大阿哥,就连五阿哥听了七阿哥这话也是差点就让自己的口水给噎死,“老七你那儿风大,仔细别闪了舌头才是。”
饶是再憋着,四阿哥也是忍不住噗了声,他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些兄弟竟是一个比一个的逗。台湾那是老大收回来的吗?也不过是跟着去长了回见识罢了。所以老七这哪里是在拍马屁,这分明是在给老大树敌。
大家可不就把目光都投向了四阿哥。
大阿哥半伏下身来,睨着四阿哥说:“怎么着啊老四,你这是有什么意见吗?都是兄弟,不妨说来听听。”
四阿哥也不过是说没意见没意见,弟弟能有什么意见。
大阿哥便嗤了声,这些兄弟里头就属你小子最坏,坏的很。眉头一抬,便朝四阿哥招了招手,“老四你过来。”
四阿哥不想过去,却又不想表现的太过,最终还是驱马到了大阿哥旁边,只听他附在自己耳边嘀咕了句什么,还没听清楚,就被拍了拍肩,“去吧。”
那哥仨在那儿伸长了脖子可不就想听听老大他们都说了什么不为人知的。眼见四阿哥驱马下来,自然是要围着他来追问,“唉老四,大哥都跟你说什么了。”
四阿哥心想自己要是说老大他什么都没说,他们几个肯定不信,所以还笑笑道:“大哥说要保密,你们想知道就自己去问大哥吧。”一句话就把大阿哥想使的伎俩给拆了。
那哥几个也不是吃素长大的,哪里不明白这里面的官司。不过是这里不比京城,再胡闹也还知道把握个度,皆不往别个挖的坑里跳。只在双方开火的时候,还铆足了劲儿杀敌就是了,毕竟皇上还在那看着呢,就算做样子也得做足了。
偏偏七阿哥也是杀红了眼,一路竟给杀到了噶尔丹跟前,一刀还没挥过去,就反被他从马背上掀翻了下来。
那边兄弟几个看傻了眼,也是怕老七这会在当口儿上凉了,顿时不作他想,离的近的扑了过去,离的远的弯弓搭箭也是一气呵成。
噶尔丹的体态生得高大威猛,即使中了两箭,再让两个毛头小子从马上给扑了下来,那也没有就此束手就擒的道理。
康熙在高处看见了也是吓了一跳,这几个小子倒是都不怕死的,这便命令福全,“快派人过去支援阿哥们。”那么一个地带,待会让对方给包围了,想退都退不出来。
就这样,康熙的五个儿子群殴噶尔丹了,站在清军的角度,这么看是精准无疑的。
但在噶尔丹的军队来看,那就是他们的汗王一人单挑五个壮小伙,从太阳初升到西落。原本厮杀的两军,也渐渐减下了势头,还纷纷退出了一个圈子,就像是在围观那达慕大会一样,都在那儿咬着牙替场上的人胶着。
就这么胶着着胶着着,噶尔丹硬是被五个愣头青给生生锁死了!!!
胜利来的太突然,以至于这边清军还没反应过来,那边的判军就如同一盘散沙一样,纷纷弃械逃散了。
康熙见此情形,不免有感而发。正是:四月天山路,今朝瀚海行。积沙流绝塞,落日度连营。战伐因声罪,驰驱为息兵,敢云黄屋重,辛苦事亲征。
也是没想到几个儿子竟是有此虎胆,谁人不知道噶尔丹之于鳌拜不相上下也。当下就在军前发了话,今次立功者,回朝后加官进爵不在话下。
至于后续招抚事宜,还留有几位内臣同福全等人权权处置。
而明珠在来的路上就已经倍受皇上的冷落,班师回朝的路上,竟是同那将将奔赴而来的索额图共乘了一辆马车。
虽是两看生厌之人,但是索额图还完全搞不清楚是个什么情况,他甚至连皇上的面都没见着,所以也是强忍着厌恶,自觉十分客气的询问明珠,“不知明相可知内里乾坤,或提点老夫一二,必将感激不尽。”
明珠双手拢在衣袖里,蔑了眼索额图,哼声道:“相鼠有皮,人而无仪!人而无仪,不死何为?”
索额图登时就给气成了大红脸,你以为就你会背诗经吗?也道:“相鼠有齿,人而无止!人而无止,不死何俟?”
明珠就上下打量了索额图一回,好像有点意外他还能背出这个来。不过他也没什么好气,还在那继续道:“相鼠有体,”
“行行行了。”就给索额图打断了,“别在那儿拽文了,什么玩意儿,把老夫比作鼠,你以为你就是人了,别忘了咱们俩现在坐在同一辆车里。”
明珠一噎,好像也是这么个道理,遂也不再扯那相鼠不相鼠的,不过是叹了声说:“索相啊,你也别再指望能讨好到皇上了,你在宫里同撺掇太子的那些话,皇上都知道了。”
索额图一惊,以为是明珠在诈他,便呵呵笑了声,“老夫就知道你跟着皇上一块出来,一准是会派我的不好。”
明珠嘁了声,“实话同你说吧,咱们如今就如同那秋后的蚂蚱,别再想着谁比谁蹦的高了,回到京里关起门来过日子才是正经。你要不信也无妨,等到你体面全无的时候,别到老夫跟前来哭才是。”
索额图打死也不信,他赫舍里家烜赫了几代人,会断送在他手里。可是看着梁九功亲自送来的手谕,心就彻底的凉了,皇上不止是痛斥了他,还夺了他上书房行走的资格,就连入宫的腰牌也一并给收缴回去!
索额图一时没法接受,当场撅了过去。这真真是:节物风光不相待,桑田碧海须臾改。
第三四章
除了大败噶尔丹, 在回京的路上,康熙还收到了太子寄来的请安折子, 足足有五页之多。其中也是事无巨细的把京里发生的一些事情汇报了一遍,也包括了皇阿哥们在营里的一些事情,以及在皇庄里有个宫女意外染上牛痘的事情也一并写在了信里。
只听康熙叫了一声好,就把最后一页信递给了陈廷敬。
陈廷敬通页浏览下来, 不禁要说:“若非太子心细, 未必能有此重大发现。”也是跟着高兴。
康熙却说:“太子小时候也是在这上面吃过苦的,他比任何人都关心这事。”
陈廷敬说是, “那依皇上的意思,这事还该如何定夺。”毕竟是头一次碰到,谁也不知道种上染过牛痘的人痘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康熙说:“太子做事素来谨慎,他既能把事情说出来, 想必也是做过尝试。”想了想,有些心急的掀了帘子, 对着外面侍卫总管说:“派人快马回去, 让太子到榆林来接驾。”
“什么。”正在套外裳的舒妍听太子说的这么一嘴, 也是不可置信, “皇上让爷前去榆林接驾。”
太子说是。这原就没什么好奇怪的, 皇上哪回出去不指名让留京的阿哥前去接驾。
舒妍倒不是好奇这个, 只是这天气已经明显开始热起来了。去接驾, 自然不能慢悠悠的过去,可要是紧赶过去,人还不得劳累死。之所以不理解就是在这里, 哪有亲爹喜欢这样折腾亲儿子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