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人眼看着宋知昀将工具箱给打开,忙借口不能让外人进来打扰宋知昀,逃也似也出去了。
宋知昀兀自好笑,她走到王英面前,此刻王英的尸体还向下趴着,宋知昀不禁道:“还说捏死我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呢,你可曾想过有朝一日会躺在这里任我对你搓圆捏扁、开膛破肚?也好,省得你去告陈大人打你板子的状。”
玩笑开完,宋知昀收起心思。
这时,萧倦和段长青进来了。
她抬眸看了眼,不再提之前的事,开口道:“粗略判断,死因应该和那驿卒一样是失血过多。”
段长青皱眉问:“这还查什么?”
“查他为什么浑身上下被弄得血肉模糊这么惨却没有吭一声,查他到底是因为什么才没有吭声的。”宋知昀捏了捏死者的颈项,道,“他没被人拧断脖子,没有半身不遂。”
段长青又道:“若是迷药呢?”
宋知昀认真想了想,摇头道:“且不说何时下的,又是怎么下的?你们看他浑身的这些伤口,再大量的迷药都得生生疼醒吧。”
宋知昀说完,三人都不约而同想到了黑石村那两个自卫队的人,他们将人迷晕后离开,凶手也是一刀割喉杀得干脆。
段长青便道:“要这么说的话,凶手把人弄得不省人事,却不痛痛快快地杀,若没有深仇大恨都不会这般折磨人至死。”他突然脸色一变,脱口道,“这楼里对王英恨之入骨的还真有一个人!”
“孙姑娘?”宋知昀摆摆手,道,“哎呀不至于,你别胡说,你们忘了?昨日她哭着求着要走的,她连见王英一面都怕,阴差阳错留下了,就突然敢杀人了?再说,她上楼之后应没有出过门,我记得晚饭也没见她和梁四、庞杰下来吃,不可能知道王英住哪间。”
段长青听之有理。
宋知昀开始细细检查死者的身体,几乎都是深可见骨的伤口,惨不忍睹,即便有别的伤口混在其中估计也是一时半会儿分辨不出来。她又细细检查过王英的头部,他的头大约是浑身上下唯一没有伤口的地方了。
她打算将尸体翻过来,还没动手,便听一直不说话的萧倦道:“长青,帮忙。”
段长青本能打算拒绝,不过见自家公子一脸认真的模样,只好过去帮忙翻身。
怎么感觉自打认识了宋知昀之后,他的日常就同尸体分不开了?
不不,这不是个好习惯。
幸亏公子说了,等到金陵之后,他们要同宋知昀不再往来,如今就暂且忍忍吧。
大约是趴在太久,王英的鼻子压得有点扁,但有个地方却有些奇怪地凸了出来,鼻孔里隐隐似乎还能看见里面有血。宋知昀下意识弯腰按了按王英的鼻子,似乎里面有什么硬物堵着。
她半蹲下朝里面看了看,看不清楚,但她能肯定一定有东西在里面。
宋知昀二话不说便取了镊子往里后伸了伸,随后便听到清脆的一声“叮”。
金属?
她很快凭着感觉用镊子夹住了鼻中之物,可试了好几次也没夹出来。
萧倦看了段长青一眼。
段长青特别自觉地走过去,道:“让我来。”
宋知昀没有扭捏,侧身让开。只见段长青捏着镊子也是用了很大的力气才看到镊子稍稍往外出来一点,最后他几乎是咬牙切齿才把里面的东西拔了出来。
那物件“咣当”落地。
正私下查看的萧倦终于也转身走了过来,只见那物件通身染血,一端尖锐锋利,竟是一根同筷子差不多长的铁针!
宋知昀诧异捡起来,放在王英脸上比对,道:“这个长度应该能直接插进他的脑子里了!从鼻中插入可别从头上插进去省力的多……”
若不是之前因为看尸斑叫人把尸体翻过来趴着,宋知昀怕是把人解剖了也很难找到鼻子里的东西,这根针插得很深,再说死者浑身都是血,宋知昀大约也不会怀疑鼻子里出血的情况。
王英虽然不像那个驿卒一样被拧断脖子,不过凶手运气不错,这一针进去,大约也是异曲同工之妙。
宋知昀看向萧倦,结果不必言明。
“看来本王的嫌疑排除了。”萧月白的声音忽然从门口传来。
宋知昀本能看去,不知他是何时来的。
他的目光落在宋知昀手中的铁针上,嗤笑道:“那重犯既是能一手拧断驿卒脖子的人,也不会上楼就改用针杀人了吧?”他跨步入内,朝宋知昀道,“恭喜宋先生有了大突破。”
宋知昀忍不住道:“殿下是在恭喜自己吧?”
萧月白仍是笑着道:“不,本王是真心恭喜先生的。”
他嘴上说着真心,但不知道是不是宋知昀的错觉,总觉得萧月白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眼底是掩饰不住的幸灾乐祸,就好像他知道一切的真相一般。
所以即便现在有确凿证据证明王英不会是地牢的犯人杀的,可宋知昀就是无法说服自己此案与萧月白无关。
一定是漏了哪里,一定是的。
萧月白又看向萧倦,欣慰道:“就知道你不会随便冤枉你叔,毕竟……血浓于水。”
宋知昀心中冷笑,别臭美,他不是为了你,是为了你老婆!
萧倦却突然转身出去了。
“公子!”段长青打算追出去,却听萧倦道:“你留下帮宋先生的忙!”
段长青无奈,但也只能停下脚步。
宋知昀知道萧倦其实并不是留段长青下来帮忙,是怕萧月白再对她做什么。若她是萧倦,大约也不想跟这样的人共处一室,连呼吸同一片天空的空气都觉得恶心。
偏偏萧月白没有一点要走的意思,他看向宋知昀,略扬了扬眉,言语间带点玩味,道:“说真的,本王对先生开始刮目相看了,先生如此与众不同却委屈给陈大人做个仵作,未免太屈才。不若到金陵后,本王给先生举荐个好去处?”
宋知昀面无表情道:“不必麻烦殿下,毕竟除了切切死人,我也没有别的手艺了。”
萧月白笑:“有趣。”
段长青忍不住嘴角抽搐了下,五姑娘管这叫手艺……
宋知昀低头继续检查死者尸体,打算从现在开始装聋作哑,却不想,萧月白倒是没有再说话,就是那双眼睛自始至终都落在宋知昀身上没有移开。
段长青的手时不时就按在了腰间的长剑上,虽然他一直劝说公子不该有娶五姑娘的念头,可湛王看五姑娘的眼神让他觉得很不开心,就好像是公子的女人,他未来的少夫人被人觊觎一般。
公子的女人?未来少夫人?!
段长青猛地摇了摇头,他那么理智的人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念头?
忘掉!赶紧忘掉!
可是那手却渐渐抓紧了剑鞘。
松开啊!
松不开啊!!
宋知昀的余光瞥见脸色变化万千又渐渐咬牙切齿的段长青,忍不住提醒他:“段公子?”
段长青猛地回过神,眼前女子明艳容貌入眼,他第一反应是——五姑娘还是这么美。
很快,他深吸了口气,摆正了心态,五姑娘是同公子是一路的人,所以他保护她也是因为五姑娘的立场,别无其他,别无其他!
这样一想,纠结内心瞬间豁然开朗。
他笑着道:“小五你继续,你继续。”
宋知昀有些莫名其妙,不过碍于还有别人在场便也没有多言。既然已经知道了王英的死因,解剖就不必了,可因为萧月白还在这里,宋知昀便只能装模作样继续动看看西看看。
面前之人终于动了动,却并没有出去,而是绕过尸体,走到了宋知昀身侧。
宋知昀低头翻了个白眼想要走到对面去,忽地听萧月白道:“若本王告诉你本王知道谁是凶手呢?”
宋知昀头也不抬,冷冷道:“殿下还是积点口德,不要随意攀诬人了。”
萧月白笑起来,看了眼段长青,道:“长青你瞧,难得本王想说句实话,他倒是不乐意听了。”他说着,外头走廊上传来一阵急促脚步声。
一个驿卒快步过来,在门外行礼道:“殿下,有消息。”
萧月白瞬间收了笑容,负手大步走了出去:“刘驿长呢?”
驿卒跟上他的步子,道:“在楼外等候,已为殿下备好快马。”
宋知昀听那脚步声是真的远了,这才松了口气,果然和阴险的人在一起连呼吸都不畅快!
段长青也没了压力,开口道:“王英的死莫非真的与他无关?”
宋知昀冷笑道:“绝对有关。”
段长青诧异道:“那你刚才为什么不听听他说什么?”
宋知昀摘下手套口罩,自顾洗了手,道:“不想给他误导我们的机会,去看看你家公子。”
段长青点头,立马跟着宋知昀出门。
……
萧倦下楼便寻了陈楚南,却听闻陈楚南被人拉去厨房当和事佬了,萧倦未进门便听到有女人哭声。
杨捕头正站在门口,一见萧倦便说了事情始末,原来是来调解厨房里头人员吵架。萧倦便瞧见那两大袋子面粉就靠墙隔着,他上前摸了摸,袋子外还有些潮湿,的确像是被外头雨淋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