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下一刻,只听得一声肉.体刺破声乍响,众人悚然一惊。
原本受伤在地、奄奄一息的温绿娆,不知何时出现在温嫣然身后,她的一只手贯穿了姐姐整个胸膛。
鸦雀无声。
鲜血在白纱裙上氤氲开,宛若一朵朵缓缓绽放的罂粟。
小鹿一般温驯的女孩,睁着一双空洞的眼,缓缓开口:“真是一如既往地让我失望啊,姐姐们……”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男女主就上线!保证!
至于姐姐到底喜不喜欢王爷,我的本意是喜欢过,但没那么喜欢,她更喜欢自由,蝴蝶就是梁祝的蝴蝶
第45章 护身符和上上签
“太失望了,我太失望了……”绿娆摇着头,悲悯地看着嫣然,“不论是你,还是大姐姐,每一次都让我失望……”
她拔出手,温嫣然的胸膛霎时喷出大股血液,少女纤细柔弱的身体,在空中划过一道单薄的弧线。
“姐姐您的内丹,且借我一用,虽比不上大姐姐妖力充沛,但也聊胜于无。”
“阿……阿娆?”嫣然失色的嘴唇抖若风中枯叶,眼中历经千帆的平静尚未褪去,此刻竟显得宛若死亡来临前的安详。
蜷缩在地上、宛若小鹿一般瑟瑟发抖的绿裙少女,面无表情地甩去手上的鲜血,居高临下地看着姐姐:“我一直在等,等你将大姐姐的内丹复原,可她还像以前一样傻,竟宁愿失去性命,也不想报仇雪恨。而你,你居然也让整整十五年的谋划,功亏一篑,你们两个,还是和以前一样傻……”
嫣然瞳孔颤抖:“……什么意思?什么叫……我们傻?”
“看在姐妹情谊上,我让你死的明白一点。”温绿娆道:“那日大姐姐原本想先发制人,将自己去尘世的事情告诉阿爹阿娘,未想他们却早已知晓,且根本不听她的解释,他们为何知道这消息,又是从何处得知这消息,你们难道从来没怀疑过吗?”
温嫣然面色瞬息万变,最后定格在一个惊疑的表情上:“……你!”
“这还没完呢。”绿娆撩起长发,手心缓缓张开,露出一抹微弱的光:“大姐姐原想以纸笔代替话语,好吐露心意,可不管她怎么写,那些字迹都会一个一个消失。那时候,她一定很绝望吧?以为自己踏入了太虚宫法阵中,所以连带着从宫中带出的纸笔,都不能为她所用……你觉得,这又是为什么?”
“……”
“她解除夺身术后,苏窈肚中的死胎本应消失得悄无声息,可为何却像小产一样流出了血,而且偏偏,是在王爷面前,让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孩子死去。”
她每说一句,温嫣然的脸色便惨白一分。
前一刻,她顶天立地,挡在妹妹面前,此时此刻,她匍匐在妹妹脚下,看着生命和胸口的洞中淌出的血液,一起流逝。
她字字泣血:“你为何要这般做!”
“很简单啊,因为我——”绿娆拔地而起,“也想做最强的那一个!”
“不好!她要逃!”
江寻鹤撤下的剑阵正好给了她逃跑的间隙,等江门宗众人反应过来时,绿裙少女已掠至半空。嫣然的内丹里包含了十成的妖力,几乎在吞下的同时,她浑身妖气暴涨,源源不断地从她柔弱无骨的身体里溢出。
无数驯服于幻妖一族的妖兽,咆哮而出,亮出尖利的獠牙,朝众人扑来。
双拳难敌四手,就算江寻鹤再怎么厉害,也得在里面困好一阵子。
绿娆将妖力调动到极致,耳畔风声呼啸,满心只有一个念头:逃!
大姐姐真傻,她的反抗不过是以卵击石,二姐姐也傻,明明就差一步便能完成她的夙愿,却傻乎乎地听了劝,将一切都放下了,功败垂成。
可笑!可笑至极!
只有她是清醒的!
清醒地看出现实——幻妖一族,早就没救了,温嫣然自以为是的力挽狂澜,不过是杯水车薪,她站在这一栋摇摇欲坠的高楼上,看不到任何希望,只有无边无际的漫漫黑夜。
她要成为最强,强到能够脱离这个腐朽沉重的家族,独自生存。
温绿娆捂着狂跳的心口,突感一阵力不从心。
如果能拿到大姐姐的内丹,那就更好了……
她翩然落地,清风送来淡淡的花香,不知何时来到了这片紫藤花林。
有一抹鲜艳的红绽放在花架下,绿娆迈步上前,隔着葳蕤的枝叶,看到靠在树上的少年苍白的脸,心里产生一个念头。
其实,拿修士的内丹来补,好像也不错。
那个少年不比二姐姐弱,甚至要比她强上百倍。
更何况,他现在中了幻术,困在最痛苦的记忆中无法出逃,仿佛奈何桥上忙着投胎的行人,被河中小鬼抱住双腿,想迈步却迈不开,看着咫尺之距的光明与新生,却始终无法到达。
这样挣扎在地狱里的人,最好杀了。
绿娆的脸一瞬狰狞,亮出长爪正欲略地而起,却又生生止住身形。
还是谨慎一些为好。
她抬起手,在脸上一抹。
少年冷汗淋漓的指尖动了动,江衔蝉凑上前,“景箫,你没事了吗?”
他抬起眼睫,瞳孔漆黑无焦距,踉跄着站起身,开始往前走。
“你要去哪?”衔蝉拽住他衣袖,把他往回拉,奈何力气悬殊,对方步履平稳,身体纹丝不动,反倒把自己往前带了几步。
前面站着一个绿裙少女,朝他张开手臂,红唇轻启,说着江衔蝉听不见的话,看口型却是:“救我……”
救她?
江衔蝉一头雾水,来不及思考这少女到底在做什么,使出吃奶的力气抓住景箫的手臂,拉不动,索性抱住他的腰往后退。
可两人依旧在前进。他身上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道,在牵引他前行,江衔蝉想抵抗,无异于螳臂当车。
“没用的,你拦不住他的。”绿裙少女伸手一挥,想把碍事的衔蝉挥开,“你没用,我不想要你。”
她挥出的妖气被衔蝉身上闪出的白光挡开,反倒将自己震得后退一步。
绿娆擦去嘴角血丝,正色重新打量了江衔蝉一眼,目光落回少年身上,饶有兴趣道:“原来如此,他在你身上下了双生咒啊,只要两人在一起,一方遇险,另一方就会知道吗?”
江衔蝉一脸茫然,摸了摸脸,什么时候的事?
“真令人感动啊……”绿娆点着眼角的泪痣,泪眼盈盈的模样像被感动的纯真少女,“我都不忍心杀你们了。”
下一刻,她面孔豹变,右手猛然握紧,一道紫藤花蔓朝衔蝉袭来,捆住她四肢绑在花架上。
“碍事的丫头,滚远点!”
她才不像姐姐那么无聊地好心提醒,妨碍自己的都得死!
紫藤花蔓的绞杀是植物的本能,没有妖气,所以双生咒并没能感应到。
江衔蝉差点被勒出一口血,动弹不得,只能输出靠喊,“景箫!你到底要去哪!快回来喂!”
绿裙少女伸出尖利的指甲,抵在他心口处,只要他再往前走一步,她的手就会像贯穿姐姐的胸膛那般,贯穿他的胸膛,再把他的内丹生生挖出。
“景箫!景箫!别被那个女人骗了啊!”
“快回来!快回来啊!”
少年的脚步忽然停住。
救我……
他看到阿娘被压在木梁下,浑身浴火,痛苦地朝他伸出手。
“箫儿,阿娘好痛啊,快救阿娘出去……”
阿娘不会喊痛的。
她脸上永远挂着温柔的笑意,哪怕身上伤痕遍布。她会让自己逃跑,但绝不会让自己去救她……
她对谁都温柔,唯独对她自己狠心。
仅仅有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阿娘没有心疼他的痛苦。
景箫的手剧烈颤抖,长刀掉落在地。
“好痛啊,阿娘,别再抽了,好痛啊……”
会喊痛的人是自己。稚嫩的少年趴在地上,额上的汗珠被满屋的大火映得璀璨生辉。
那个温柔似水的女人将尖利的五指插入他后颈,一寸一寸抽出了尖利乌黑的刀刃。
“这把刀,叫错骨……”
仿佛一柄利剑在体内反复刮绞,仿佛五脏六腑皆被油釜滚烹,仿佛布满牙钉的巨刷在背上梳洗而下……
前所未有痛,这具幼嫩的身躯,根本坚持不住。
少年眼中仿佛有一抹油尽灯枯的光,慢慢地,熄灭在暗夜里。
“错骨……亦是我族逆骨……触之,即死……”女人哽咽的声音继续说着:“阿娘来不及陪你到十四岁了,阿娘怕你控制不住自己,残害无辜……拿着这把刀,不要杀人,也不要杀妖,它要斩断的,是心中的恶念……”
“拿着它,快逃,不要回头……”
他浑浑噩噩地从地上爬起,膝盖一软,又趴了回去。
“快逃啊……快一点……”
站不起来,那就用手爬,脸蹭在滚烫粗砺的地面,火辣辣地疼。
他像蜗牛一样爬出一步,伸手去拿刀。
仿佛有千斤重,哐当砸在地面。
手好软,根本拿不动……
“他们人在哪?”脚步声在靠近,“这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