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为不足的弟子独自除妖时,的确会伤及周围小妖小鬼。若是沐青鸢在这,定会指责他缺乏同理心,但江寻鹤本就一副冰山心肠,对这种事并不上心,只随口一问而已。
可后半句话,却叫他脸色一动。
江寻鹤与这少年接触不多,乍一交锋,便敏锐地在他身上觉察出不对劲的地方,可又说不上来是何处不对劲。
景箫又似笑非笑道:“沐师姐中了毒瘴,就晕在后面树下,少主赶紧去找她吧。”
那女孩认得江寻鹤,哭哭啼啼地向他求救:“江公子……我哥哥他被邪祟抓走了,求求你救救她——”
景箫抱手,冷眼旁观。
“除妖要紧,既然你见过她,那她必定暂且无事。我相信他。”江寻鹤拂衣转身,低声说了句:“噬魂兽在哪?”
景箫低低哼了声:“它舌头被我炸烂了,逃不远,估计就在前面。”
“多谢你。”江寻鹤认真道谢:“你将这里四个魂魄引渡下山,我去解决那邪物。”
他身形一闪便消失无踪。景箫回首看着哆哆嗦嗦跪坐在地上的女孩,收刀入鞘,冷着脸道:“起来,跟我走。”
女孩刚见识了他残忍的一面,不知他是正是邪,是敌是友,胆战心惊地发问:“你、你不会杀我吧?”
他扯了下嘴角,别有深意道:“死一个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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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小白莲背我回家
江衔蝉看着景箫纵身消失在浓雾后,而她躺在冷冰冰的地面,无语问青天,只好再去戳系统:“他为什么会在这?”
“系统维——”
江衔蝉不耐烦地掐断了脑中的联系。
她心细如针,系统靠不上,便依着线索细细地理清思绪。
这回噬魂兽事件,本该只有沐青鸢和江寻鹤兄妹俩在场,压根不关景箫的事,更不是因常仁而起。
若要追源溯宗,应是她让常仁给景箫送药的那一晚。
那一晚,她去景箫房中,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血腥味,不过那只是他尚未处理的伤口而已,这没什么值得关注的。
江衔蝉身体不能动,大脑却转得飞快。
她又想起之前撞在景箫身上时,他冷若深潭一般的眼眸,强迫她抬起头,目光如刀一般,一寸寸割碎她的脸。
她的脸……她的脸有什么好看的?
江衔蝉睫毛猛地一颤。
……花生!
她花生过敏,但脸没肿,因为那花生其实只是石砾。
心底仿佛有一根尖利的树枝,一点一点捅着那层蒙蔽着真相的薄纱,在某一个瞬间,脑中白光一闪,树枝的利缘破纱而出,整个人也如坠冰窖。
不对,不可能的,若真是如此,那也太荒唐了!
若真如此,那么从此刻起,她不再是洞若观火的下棋者,而是同样作为一枚被摆布的棋子,在这片黑暗森林中朝不保夕、步步为营地活着。
没有比这个更坑了。
她甚至开始怀疑江寻鹤与沐青鸢是否也会有异常。
沐青鸢此刻正安安静静地躺在她身边,同为天涯沦落人,身旁散落着几张未烧尽的纸符。
江衔蝉瞥了眼,第一眼以为是普通的符箓,第二眼认出这是避瘴符,直到第三眼,她觉得符咒字迹眼熟得诡异。
自己画的,当然眼熟!她还不耻下问,拿这个请教过景箫。
景箫又是何等明察秋毫,这种雕虫小技,只消看一眼,于他来说便如管中窥豹,她所有的汲汲营营,秋毫必现。
衔蝉想起身边一帮忘记管教的侍女,生无可恋地闭上眼。
好嘛!原主造的孽,又成了她头上的锅!
她头疼起来,这当口又传来急兜兜的脚步声,一抹白色身影当先闯入眼帘。衔蝉扭过僵硬的脖子,目光一亮:“哥哥,哥哥,我……”
紧接着,少年泼墨似的眉眼从乳白色的雾霭中显现,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委屈小师妹在地上躺这么久。”
“……”
委屈。
……个鬼啊!
“躺着,我带了解药来。”见她半仰着身子要起来,江寻鹤上前扶住了她,从灵囊中拿出两粒丹药,给两人喂下。衔蝉僵硬的身体慢慢恢复,撑起半个身子,不动声色地将地上的符箓压住,状似无意地问:“哥哥,沐姐姐怎么样了?”
“她一切无碍,你不必担心。”话这么说,但沐青鸢仍旧没有醒来的迹象。江寻鹤看她的目光里不觉带上几丝心疼,低低唤她。昏迷中的沐青鸢似是感应到了他的存在,蹙起秀眉,嗫嚅了一声“寻鹤”。
她头一歪,埋进了江寻鹤怀中。江寻鹤没有拒绝,反而将她抱得更紧了些,不用想也知,他的怀抱是极为舒服的。
看着两人当面秀恩爱,衔蝉胳膊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不自在地偏过头,正对上景箫的目光。
她一瞬间汗毛倒竖,飞快地移开目光,却又怕景箫看出什么端倪,礼貌地朝他笑了笑,乔装成一无所知的模样。
目光一转,却见江寻鹤将沐青鸢背了起来,她连忙准备爬起来跟上,但一动不动地在地上躺了太久,半边身子都麻了,“哎哟”一声扑倒,脸朝地。
衔蝉一拳捶在落叶上:可恶,单身狗也是有尊严的!
一鼓作气爬起来,再次脸朝地。
头顶传来“噗嗤”轻笑,“小师妹,我背你吧。”
她大惊。
不需要!别过来!报警了!
这声音像催命恶鬼,衔蝉心里拉着警笛,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三而垂死病中惊坐起,好不容易整个人都站起来了,脚腕不知何时崴了一下,才迈出第一步便软绵绵地往前扑,摔进了一双臂弯里。
“不不不——”衔蝉像是被开水烫到一般往后缩去,“我不要你背,我我我可以自己走——!”
“小师妹何必勉强自己,宁愿一瘸一拐地回去,也不愿师兄背你吗?”景箫笑眯眯的,语气轻柔,手上却暗暗用力,把她往身边带:“还是说,觉得师兄背不动你?”
“小妹,别任性。”江寻鹤无奈道:“你受了伤,不要勉强。”
衔蝉委委屈屈地乞求他:“可是、可是我想要哥哥背我……”
江寻鹤活了二十多年,头一回碰到这样的修罗场。
怀里抱着心爱的女人,从小疼到大的妹妹却也要他背,他又没有三头六臂,难道要一边一个,把两人扛在肩上回去?
景箫脸色微微沉了下去。
他莫名想到滚到田埂上的脆桃,那样甜蜜新鲜的桃子,可惜沾了污泥便什么都不是了。
思及至此,他手上力道不自觉加大,衔蝉本就不适,被抓得疼出了泪花。
这人果然不对劲!她以前是眼瞎了,以为他是朵纯洁无瑕等待爱之浇灌的小白莲,殊不知人家芯子里早就黑成了炭!
等等,自己如今抗拒得如此明显,若是不小心把他激怒,懒得跟自己装下去,直接痛下杀手,岂非得不偿失?
衔蝉挣扎的动作一顿,颤巍巍地抬起眼。少年墨玉般的眼中翻滚着乌黑的浪,仿佛无底黑洞,吸去了所有光芒,酝酿着风暴。
她艰难地吞咽一口,支吾着说:“那、那就麻烦景师兄了。”
他掀起眼睫,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她突然不挣扎了,像一只放弃了所有抵抗的白兔,瑟瑟缩缩地凑上前,凑到他尖利的爪牙下来。
乖驯得不像话。
说实话,这可比她以前傻乎乎地主动凑上来,要有意思得多。
他心情突然变好,眸中的风浪归于平静,双眼微弯:“那你要抓紧。”
作者有话要说: 反击篇开启
以及以后没有意外都在六点更
第16章 与小白莲互飙演技
景箫走在江寻鹤后头,隔了差不多三五步路的距离,不紧不慢地跟着。他身上除了有草木清香,还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细看他白皙的脸侧也被溅了一两滴血,惹眼得像朱砂痣。
衔蝉胆战心惊,想起书中描写,说他发怒时面上平静得可怕,却常常去后山虐杀小妖小鬼发泄怒火,犯下累累杀孽,最终郁结成魔。
所以,他是看自己不爽多久了?
恨得牙痒的仇人整日在面前晃荡,却还能装得如此若无其事,当真为难他了。
衔蝉默默深吸一口气。
飙演技嘛,她也可以的,苟到最后就是胜利。
许是察觉到她长久凝滞的目光,景箫微侧过头:“你在看什么?”
衔蝉无缝衔接地进入状态,若无其事地指着他脸侧的血:“师兄,你脸上有血。”
景箫脚步一顿,他两手勾着她双腿,不能腾出手来擦,蹙着眉头,正为难间,她掖着袖角,在他脸侧一蹭,动作轻得几乎不易察觉,仿佛一片羽毛悠悠飘落水面。
“已经没了。”她趴在他肩头,吐珠似的吐出一连串问题:“是猎捕噬魂兽沾到的吗,那噬魂兽现在在哪,常师兄的家人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