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不知有人早就在鸳红堂布下天罗地网等着他。
不过她现在对剧情没有兴趣,管她什么“花魁”还是“草魁”,再说百里骁又不会对一个妖艳......
“听说那女子长得国色天香,没人能受得住她一眼啊。”
“老子刚刚就看了她一眼,现在腿还软呢!”
“我就没见过这么美的,哪个男的能不爱?”
掌柜的无趣地摆摆手:“老夫年过半百,看之何用?”
门外传来哄笑声:“怪不得嘞,我看你们店里那个冷若冰霜的公子哥也不在,是不是也受不住去看了?”
苏玛:“......”
众人又哄笑起来。
掌柜的一笑:“年轻人嘛。”他转过头,欣慰地看向大堂:“还好小桌子还小......小桌子?小桌子!人呢?”
沛城并不是一个多么繁华的城市,但比上不足比下有余。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这里有全大陆最好吃的糕点,也有全大陆最醇香的酒,更有一笑倾城的姑娘。
街上摩肩擦踵、往来不绝。
与以往不同的是,最近多了很多江湖人,即使看着美人也要夹枪带棒,兵器撞击之声不绝于耳。
百里骁坐在鸳红堂对面的茶楼里,盯着桌子上的茶,听着楼下的熙攘,眼底古井无波。
他长睫微颤,周身静谧,似乎与这燥热的气氛完全隔绝。
此时,无论是江湖人或是道貌岸然的君子,都脱下了一层伪装,在那层克制的表皮下,是几乎要将美色吞食入腹的贪婪面孔。
即使这街上再喧闹吵嚷,即使这楼上再高谈阔论,也挡不住属于欲望的喘息。
他的眉头隐约一蹙,就听楼下传来一声清脆的叫喊:
“老板,把您家新的茶点来一盒!”
这声音如同蒸腾之中掉下的一滴细雨,让整个大厅顿时一静。
“哎呦呵,小桌子你昨天不是来过嘛。”
“没办法。”叫小桌子的嘿嘿一乐:“客人的嘴......有点叼。”
“那你这客人可真难伺候......”
百里骁回过头,看着满桌子未动的茶点,默然。
他偏过头,正想结账,就听楼下传来一声惊呼:
“白公子!原来您也在这儿!”
百里骁一低头,就看到那个沛丰的店小二瞪着圆眼睛惊讶地看着他,脸上是不加掩饰的惊喜。
那人嘴巴微张,露出洁白的两颗兔牙,开心得如此直白夸张,和这里压抑扭曲的一张张人脸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小桌子可不管他是否应承,接着就是噔噔噔上楼的响声,她圆而又讨喜的脸出现在门口:“您也是来看花魁的吗?”
百里骁转过头,没有说话。
不过小桌子在伺候他的这几天,似乎也习惯了他少言。
她拍了拍怀里的盒子:“我可不是来看花魁,我是来干正事的嘞,掌柜的让我来买茶点。”
说着,她想起刚才还在楼下腹诽客人难伺候,脸上一红,想来想去只好装傻地一乐:“您看见花魁了吗?”
百里骁还是不说话,只是长睫一颤,就听楼下突然传来叫嚷:
“让开,都让开,花魁来啦!”
人群开始如海浪般向后涌动,紧接着一台被八抬大轿摇摇晃晃地穿过人群。这花轿以轻纱围就,周围花团锦簇,清风拂帐,隐有一薄衣女子侧卧其中,白纱覆面,红绸缠肤,一颦一笑皆是媚眼如丝,让人心颤。
“果真是花魁!”
“甚美、甚美!”
“看上一眼死而无憾!”
楼下隐隐有此起彼伏的惊呼,此时在茶楼里那些喝着茶、衣冠楚楚的书生呼吸都变得急促。
清风袭来,夹着那美色身上的芳香,让人熏然欲醉。
百里骁掩了一下口鼻。视线在楼下一扫而过,这一扫眼中似是花团锦簇皆如虚妄,半点波动也无。
倒是眼角瞄到那个小二,看她半个身体都要探出栏杆,眼睛瞪得大大的,嘴巴却要撇上天。
小桌子看他发呆不动,以为看花魁的美色惊了神,于是故意高高地哼了一声:“白公子您不知道,这不算什么,我以前看的花魁还比她美上千百倍,那才是一笑倾城嘞。”
百里骁还没有说话,楼下就有人喊道:“哪里来的毛头小子,你懂什么一笑倾城!回家吃你的奶吧!”
借着花魁身上的香气,楼下传来带着调侃与别样意味的嘲笑声。
小桌子不理他们,她看百里骁不做声,以为他不信,于是坐在桌前,矫揉做作地对他抛了个媚眼:“那年她也是坐在花车里,就这么轻飘飘地看了小的一眼,小的的魂儿当场就飞嘞!”
百里骁拿着茶杯的手突然一顿。
小桌子微微倾身:“公子您怎地了,这茶不好喝?”
似有暗香袭来,却比窗外的更加怡人。
他放下茶杯:“无事。”
只是这茶杯刚刚放下,就有一瓣桃花落入其中,被水波微微挤压,就有晶莹的汁水微微荡开。
嫩得发白,粉得芳香,蜷出个边角似眼尾如丝一飞,似有千万种含汁带露的媚意。
他微微抿了一口,明明是清苦的茶,却莫名尝到一丝甜意来。
第7章
小桌子看他不做声,于是问:“公子,您喜欢这个花魁吗?”
两人第一次靠得如此之近,她甚至可以看得到百里骁在朝阳下微颤的长睫。
对方抬眼看她——这是苏玛自进了这间茶馆以来,他第一次抬眼看她。
他的眸子格外好看。如寒潭凝冰,又如春风化水,让人不寒而栗却又甘愿深陷。
但他却自小就讨厌自己的眼睛,在他还是幼童时期,教主就抱着他,指着一个食人的恶徒对他道:
“你要是打不过他,他就会把你的眼珠子抠了,吃了去。”
魔教教主说的话并不是吓唬小孩子说的话。他真的把那个恶徒放出来,用最好的丹药提升那人的功力,然后日复一日地和百里骁对招。
每一晚,小百里骁都是捂着眼睛睡着的。
开始是一根手指,后来是一只手、一只胳膊,再后来加上了脚、腿......在日复一日的对招中,他开始暗恨,自己如果没有眼睛就好了,那么他就没有了弱点,他就可以豪无后顾之忧地到出招。
在百里骁成年的前一天,那恶徒打红了眼,两根奇长又枯瘦的手指就向他的眼眶伸去:
“老子想吃你这双眼睛很久了!”
白光起,血光现。
百里骁挖出了他的眼睛,扔在地上,让逐地“啪”地踩碎了。
然而就是这样一双让人疯狂的眼睛,如同碧潭一样,微微垂着看着她,他不说不,也不说是。
小桌子腹诽了一声:“想必是不好意思承认罢了......臭男人!”
她咳了一声,道:“公子,你还是见识得太少。”
她站起来,如同先生教书一般认真:“真正妖娆的女人啊,不是搔首弄姿,也不是娇柔做作。
那是从骨子里透出的媚意。如同芍药蒙纱,落樱蒙雪,就算裹着一层素白,也挡不住那股幽幽的芳香。”
她转身,又郑重地道:“要是喜欢上那个花魁,才是蠢男人呐!”
百里骁看着她,眼中毫无波动。
小桌子见他半点反应都无,不由得无趣:“算了算了,您话都没几句,跟您说这个干什么。”
她把盒子抱起来:“公子,时辰不早了。我要回去了。”
百里骁低下头,没有留她的想法,小桌子走到门口,看着楼下的熙熙攘攘,回头故意大声道:“公子,外面太乱了,您可要小心别被那些姑娘们吃了!
小的还在客栈里备好浴水等着您回去呐。”
她话音刚落,楼下就传来大声的哄笑:“这人哪里像是店小二,分明是苦守寒窑等人回家的糟糠啊!”
众人又笑,却不知小桌子的话有多“真”。
待她走后,百里骁眉目稍敛,他看向桌面,原来小桌子还落下一样糕点。这糕点晶莹剔透,看起来颇甜。
他伸出骨节分明的手,刚要拿起,就听到门被敲响三声。
门外有人道:“公子,掌柜的问您是否要续茶?”
“是。”他收回手,又开始垂眸。
有一小厮弯腰进来。许是常年伺候这群清高自傲的书生,这茶馆里的小厮们也干净得很,百里骁在他光洁的指甲上一扫而过。平淡地阖上长睫。
“糕点留下。”
小厮低低应了一声。
小厮关上门,走到拐角,突然在脸上一抹。顿时,平淡无奇的面貌顿时变得阴柔起来,他看着小桌子的背影,纠结地皱起眉:“难道老子很蠢?”
*
从茶馆出来后,苏玛的心情难得放松。
因为她发现百里骁其实就是个木头,他对自己的另一个柔弱孤女的形象都不上心,更何况一个只有外表的花魁呢。
身为一个大反派,他的眼里只有神剑罢了。
她猜这人这时候来到茶馆,不是为了看花魁。而是为了找戴元。
戴元这个人刚愎自用,骄傲自负。此时肯定化作普通人藏在人群里看热闹。这人即使身怀重伤也不会忘了出去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