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是......在怀疑她?!
天际被一线闪电瞬间撕裂,在雷鸣声中苏玛不易察觉地打了个哆嗦。
百里骁可能是在找她易容的证据。他是在怀疑她易了容。又或者,是怀疑她是......小梨。
她现在才反应过来刚才的那一套动作有多危险。她在是“小梨”的时候经常照顾对方,因此形成了习惯,一看见对方不舒服就要忙前忙后。刚才她刚醒下意识地就起身,若果她现在是小梨,那么这一套行动找不出什么错误,但是她现在是对百里骁有所企图的“苏夭”!
苏夭是什么人?是云欢宗里宗主最得意的弟子,是让百里骁心知肚明要勾引他的女人。云欢宗里的女子皆是锦衣玉食、十指不沾阳春水,哪里做得了这种麻烦的事情。
她不仅做了,还做得非常熟练,与小梨一模一样。
但是对方真的会怀疑她是“小梨”吗?
“小梨”已经死在了他的怀里,对方也还相信自己还是小梨?
只是转而一想,以百里骁的性格也不是不可能。“小梨”骗过他很多次,区区一个“诈死”也不是不可能。
她这样想着,仿佛那点雨水混着药汁都落进了心里,又冷又苦涩。
冷风袭来,这温度比百里骁的指尖更加冰凉。
苏玛察觉到自己的心绪又偏到莫名其妙的地方去,不由得皱了一下眉。对方讨厌小梨不是理所当然的吗,她为何要如此纠结,还不如想想办法把眼前的难关混过去。
她故意勾了一下嘴角,感觉气息都喷在了他的指尖上:“您在看什么?难道是这几天都没有看够吗?”
这句话又绵又软,像是把这冰冷的夜雨都绕得缱绻。
但也像是一只手,轻柔地抚乱平静的水面,打破了沉默。百里骁的指尖一顿。他抬眼,定定地看着她。
苏玛屏息,故意向前一倾:“这样是不是更能看得清楚?”
火光下,她的面容更加清晰。边缘光滑,并无痕迹。双眸斜飞入鬓,唇瓣I饱I满,和清秀温柔的小梨有着天壤之别。
百里骁不动,两人I呼I吸I缠I绕,久久,他像是确定了什么,眸光微淡,重新回归了晦暗。
他坐了回去,面色微怔。火光缭绕,嘴角的阴影像是含着讽意,却也不知在讽刺谁,又或者......是在讽刺异想天开的自己。
他再度闭上眼,仿佛和这身后古朴的树沉默地融为一体。
苏玛浑身一松,只是短短片刻,就让她有些脱力。
这一关是过了。
下次她不能再这么大意。需要时刻谨记,小梨是小梨,苏夭是苏夭。她万万不可凭着习惯做事。
只是....她看着躺在地上的碎碗,只是不知何时,照顾对方竟然也成为了她的习惯。这习惯不仅是小梨的,也是苏玛的。
她拨弄了一下火堆,转头看向百里骁。对方的面孔在火光下明灭。碰过她下颚的手垂在膝上,冰冷惨白。
她碰了碰自己的下巴,上面似乎还留有温度。许是这阴郁的天气,许是这无垠的夜色,让她恍惚间有了一点错觉,也许,对方......并不是在生气,而是在思念小梨?
她顿了一下,这个念头就如同野草一样在她脑内疯长,她明知道这是在异想天开,对方若是想到小梨也只是会厌恶,怎么会思念?
只是她控制不住地自己心中翻涌的情绪,这情绪操控着她的双腿,让她僵硬地走过去,犹豫地开口:
“公子,听今日遇到的那位女子说,以前您的身边有一位黄衣女子,您为何不愿提?”
百里骁的长睫在面颊投下暗影,薄唇似锋,并未看她。
苏玛不信邪,她凑到他身边,扯了扯他的袖子:“她是不是做了什么事让您伤心了,所以您不愿提她?”
他的眉头一皱。
她心下一顿,对方有了反应,那是不是代表她猜对了?
也不知是心里是什么滋味,好像是喝了一碗馋了糖水的药汁,咋么半天没有弄清楚什么味,只是喉咙微涩,嘴角却想翘起来。
“公子......”她I咬I了I一下唇,声音轻柔了起来:“她......若是回来,您会原谅她吗?”
话音刚落,她就感觉手腕猛地一痛,一声炸雷猛地响于天空,百里骁紧紧地桎梏住她的手腕,眸光冷冽:
“为何一直纠缠于此事?”
苏玛皱紧眉,辩解道:“我只想知道,若是她回来您会不会抛下我.....”
百里骁道:“她已死,不会再回来。”
苏玛下意识地就接:“那要是她没有死呢!”百里骁猛然抬眼,她一顿,把话转过来:“我是说如果.....我只是好奇,堂堂一个无上峰的峰主的心里竟然有一个女人,她真的让您这么在意吗?”
她最后几个字稍轻,带着试探的意味。
百里骁放下她,道:“无爱无恨,谈何原谅与否。”
苏玛的心下一空。
明明听到这句话她应该开心的,百里骁对“小梨”无爱亦无恨,她没有了心里负担,“苏夭”的攻略也会更为顺利,只是在这一瞬间似是所有的雨水都倒灌进她的心里,翻涌着,却是咸涩微凉。
火光下,她的脸色微白。
百里骁收回视线,正欲闭眼,突然发现手心里有一点血渍,星星点点,在火光下刺眼得很。
他眉头一皱,回头看苏玛被他攥过的左手无力地垂在身侧,袖口已经透出微红。
他问:“你手臂可有受伤?”
苏玛发怔,反射性地摇了一下头。
百里骁敛了一下眉,径直抬起她的手臂,他不动还不觉得,一动她就觉得手臂愈痛。与刚才的痛不一般,似是针扎一样。
她小小地哼了一声,纱衣层层坠下,露出白皙的手臂。只是那手臂上有条条伤痕,似是红梅落枝,沁着血珠,衬着雪白的皮肤,更加触目惊心。
两人皆是一愣。
苏玛回想一下,应该是在白天从马上摔下去时不小心擦伤的,只是她白天在赌气,晚上更是生闷气,一时之间竟也未察觉。
正好碰上了百里骁抓住了她的手臂,让伤口崩开,于是又出了血。
她能想到的,百里骁岂会想不到。他垂眸,目光定在她的手臂上。苏玛被看得有些不自在,想要缩回手臂,他抬眼:
“莫动。”
这是他说的第二个“莫动”,却是怕打破了什么轻柔了一些。
苏玛下意识地不再动。看对方扯下衣摆下角为自己包扎。许是他经常受伤,因此动作很是娴熟,只是到底是第一次为别人包扎伤口,稍微有些凝滞。
百里骁认真地盯着她的伤口,长睫微颤,在火光下投下纤长的暗影。苏玛不知怎的像是被火I舌I舔I了一下,面上一红,像是揣了一口重鼓,一下接着一下,越响越大声。
她慌乱地偏过脸,许是为了缓解心中的痒意,下意识地说:“您这是心疼我了?”
百里骁抬眼看她,这一眼似轻似重,她也说不明白,却像是揭穿了她名为“苏夭”的假面,看穿了她的故作淡定,看透了她的欲盖弥彰。她下意识地闭上嘴,想要说什么找回面子,却也只能无力地张了张嘴。
耳边的雨声越来越大,追天在雨幕里欢快地撒着欢。
苏玛听了会。眼前的百里骁褪去冰冷,神色沉静。难得的,她不想再说什么了,她只想好好享受这一刻。
天快亮时,百里骁吃过了药小憩一会。
苏玛却毫无睡意。看着手臂上裹得严实的白布,有些微怔。
突听两声轻响。她转过头,见一只乌鸦落在另一棵树的树梢,脚上有些打滑,狼狈地从树上滚下。
她小心地看了一眼在睡觉的百里骁,顶着雨瞬间冲进了隔壁的树下,蹲I下I身有些嫌弃地拎起它的翅膀,无声地张口:“你又来干什么?好好当你高冷的天道在天上看着不行吗?”
乌鸦跳到她的膝上,漆黑的小眼睛先是冷冷地看了一眼百里骁,最后回头。鸟嘴张了两下,声音自动出现在苏玛的脑海:
“见你今日之计实在成功,特来恭喜。”
“计?”苏玛不明白:“什么计?”
她今天并未对百里骁用什么计,还差点暴露了身份。怎么这乌鸦没有来问罪,反而来夸她?
“莫要谦虚。”乌鸦偏过头,看向她的手臂:“吾本以为你只是莽撞地只想勾引他,但今日才发现此计玄妙。你知贸然接近百里骁定会惹其厌烦,于是将计就计,今晚出了一套苦肉计。让其在厌烦之时伤了你,后又觉愧对于你。
欲扬先抑,让其对你上心,实在是妙。”
苏玛下意识地想否认,只是一对上乌鸦那双冰冷的眼睛,她下意识地点头:“......对,我用了计。”
只有她内心知道,她什么计划都没有用。苦肉计她用得太多了,在是“小梨”的时候她就已经用了无数次。
她骗对方自己是哑巴,骗对方自己无家可归,骗对方自己舍得让他走,骗对方......她骗了太多太多,无论是在溪水村前还是在溪水村后,她一步步地将百里骁诱惑进自己织的那张网里,让对方一点一点地对自己上了心。
如果不是上一次自己太倒霉,被卷进了剧情里,她很有信心会让对方完全爱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