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娘松了一口气,笑道:“那就好。”
又问她想选什么,苏玛选中了一件白色衣裙,刚想付钱,就看到旁边一件黄色纱裙。层层叠叠,恍惚间是梨树下飞扬的倩影。
她内心一动:“老板,这件多少钱?”
老板娘一笑:“这件是用上好的纱料做的.....”
扯了半天,就是在说这件裙子很贵,非常贵。苏玛手上的那锭银子是肯定不够的。她想了想,从怀里掏出一粒金子。
这粒金子还是在她是小桌子的时候百里骁给的呢。她拿到手之后一直没有机会花,后来对方在溪水村的悬崖前遇险,她用这粒金子救了追天。
直到如今,也说不上是什么原因,她没有扔掉,一直藏在怀里。
老板娘看她手心里的金子,眼睛都放亮了:“姑娘,你这金子买这裙子绰绰有余,可是要付账?”
苏玛回过神,顿了一下:“不了,白色的也很好。”说完,生怕老板娘来抢一样塞回怀里。
她来到里间换上白色的衣裙。一出门,老板娘饶是一个女子,也呼吸一滞:“这衣服在姑娘身上,也算得上荣幸。”
苏玛一笑。
老板娘见她就要走,赶紧拉住:“姑娘。你带着金子单独出行实在不妥。可有人来接你?”
其实有话未说,能从这店里买得起衣服的非富即贵,再加上苏玛长得招摇肯定招人惦记。
苏玛知道老板娘是好意,于是一指身后:“有人在等我。”
老板娘抬眼,见一玄衣男子立于桥边,身形修长、有如苍松劲竹。她顿时放下了心:“那就好。”
想来是小两口赶路,遇上了一点事,这才穿了相公的衣服。
老板娘送苏玛出去,苏玛远远地就看到一红衣女子在百里骁身旁乱转,声音也若有似无地传来:
“你怎么不说话?那姑娘怎么没和你在一起?”
苏玛一叫:“公子!”
几人顿时回头。
微风拂过,皆都乱了眼。
红衣女子看了一眼苏玛,又回头看了一眼百里骁,脸上闪过迷茫。
老板娘突然笑道:“公子,看你娘子的这身衣裳合不合身?”
作者有话说:今天我能早点睡了
第59章
周围顿时一静。
风声骤停、流水暂歇,只有沉默的树影,在无声地摇曳着。
最先动的还是那红衣姑娘,那姑娘猛地冲上来,对老板娘瞪大眼:“刘大娘,你刚才说她是谁的娘子?”
老板娘——刘大娘许是和这红衣姑娘相识,见她如此着急先是一愣,接着有些不安地回答:“红儿姑娘.....我、我这是说错了什么话了吗?”
李红儿一跺脚:“哎呀,您可别磨蹭了。我就问您您说她是谁的娘子?”
刘大娘犹豫地指了指百里骁:“不、不就是他吗?”
风动,百里骁回头,目光波澜不惊。李红儿顿时懵了。
她恍然大悟,为何百里骁的身边并无那个黄衣女子,为何他一直沉默,原来是旧爱抵不过新欢,换人了!
她上下打量了一眼苏玛,见对方裙摆飞扬,纤腰若素,即使是最纯洁的布料都挡不住身上的妖娆,连她自己见了都会恍惚,更别说男人了。但女人的美貌向来是最好的利器。李红儿看她生得这样美艳,想起几个月前在月下看到的那个笑起来都轻轻浅浅的黄衣姑娘,心里更不是滋味。
她走到百里骁的身边,问:“她果真是你的妻子?你没有和那个姑娘成亲?”
她这话问得如此直白,王公子有些无奈:“红妹,莫要无理取闹。许是这位公子和那姑娘有缘无分呢,你问这个干什么?”
李红儿甩开他,小声道:“我才没有无理取闹,我就是奇怪被琼花神眷顾的眷侣为什么也会分开!”
在汴城外的人看来,琼花节只是一个节日或者热闹。但是对于土生土长的汴城人来说,琼花节是百年的传统,是盛事更是一种信仰。
在琼花节找到命定之人定会白头偕老,多少年来无数对情侣验证这个道理,李红儿也深信不疑,但是今天,她有些怀疑人生了。
苏玛看了半晌的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原来是这姑娘以为百里骁抛弃了“小梨”,有了新欢忘了旧爱。所以为“小梨”打抱不平呢。
但是对方飘过来的小眼神明摆着是看不上她这个“妖艳贱.货”,身为“新欢”又是“旧爱”,苏玛的内心无比复杂,她一时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只是......这姑娘已经提到了小梨,百里骁是怎么想的?对方是怀念还是......厌恶?
她看向对方,却见他长眸一垂,转身欲走。
苏玛赶紧拉住他,想了想问:“公子,你和这姑娘认识?”
她低声说着,若有似无地贴在百里骁身上,如同倚墙而立的蔷薇,侬声软语一出,周围的风都缱绻了几分。
只是她越亲近百里骁,李红儿就越是气闷:“我和他当然认识!”李红儿指向石桥:“几个月前就在那个桥下,当时还有一个黄衣女子在他一起。他们两个还抽到了一句对诗,我记得清清楚楚!”
苏玛回头看向百里骁,看似无意,实则仔仔细细地盯着对方的眸子:“公子,她说得是真是假,你可还记得?”
她眼角狭长,和柳眉斜飞入鬓,一笑似潋滟生波。没有杏眼的无辜与秀丽,但定定地看着人时,瞳孔微动,恍惚是溪水村前小河里的夜空,澄澈透亮。
百里骁垂眸看她,长眸似水墨一蹴而就,在浓黑之下,是任何星光也照不亮的晦暗。
半晌,他道:“无用之事,不值一提。”
说完,眸色的瞳孔在空中晃出一道纤长的墨痕,他的背影在阳光下恍然变小。
苏玛的内心骤然一空。
竟然是提都不愿意提了吗?
也是。百里骁那么一个执拗的人,人要是伤他一分,他必还回十分。她在是小梨的时候就骗了他,还骗了那么长的时间。
她设定自己是医馆馆主的女儿,对方就查出这世上并无这么一个人。
她表达自己不会说话,却被鬼医指出自己的喉咙完好,绝不会哑。
跟在对方那么长的时间,每天嘘寒问暖。关怀备至,现在看来都是别有用心。她在对方的心里,和那些满口仁义道德却十分虚伪的正道并无分别,已经是一个满口谎言、不值一提的女人了吧。
不过,她攻略了对方那么多次,十分了解他的性格,这种结果早就在她的意料之内。
她想要勾一下嘴角表示不在意,但是却像是坠着两颗巨石,咧出来的弧度如此之难看,像是有人生硬地在她的嘴角划了一刀。
她暗道今天的风实在是可恶,如此粗糙,像是混着砂石冲进她的喉咙,翻滚出一口的酸涩,再滚进她的胸口,冲击出一腔的疼痛,非把她的眼角疼红了不可。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正要跟上,正巧听到李红儿在背后道:
“这么快就换了女人,真是一个喜新厌旧的无情人!”
苏玛的脚步一顿,回头笑道:“姑娘,只凭一面之缘就随意判定别人,这样的行为可不好。而且我也不认识你说的那个什么黄衣女人。只是我家公子既然不提,那定然是那个姑娘......”
“苏夭。”
苏玛一顿,一回头就看到百里骁眉眼晦暗,冷冷地注视着自己。
他难得叫了一声她的名字,却是冷冽低沉。带着显而易见的不耐与威慑。
苏玛下意识地闭上了嘴,心想不说就不说,你既然连关于小梨的一个字都不想听,那我还何必费这么大的劲,往自己身上泼脏水只为你说好话......
她敛了一下神情,快步跟上。
两人沉默地走到汴城外,追天出了城,一见到一望无际的平原就撒了欢,吃够了草就乖乖地屈下前膝,等着两人上来。
百里骁刚想伸出手,指尖在苏玛的腰带上一碰,就触了个空。
一转头,就看苏玛自动地坐上去,眉眼微垂,嘴角也向下撇。
她难得面上不带笑,负起的样子反倒稚嫩了许多,像是要不到糖吃的孩子。
百里骁一顿,他翻身上马,喝了一声:“驾!”
一路上,苏玛难得不说话。两个人都像是憋着一股劲一样,一路上紧闭双唇,只能偶尔听到追天的响鼻声。
百里骁的目的地是炼刃谷。因此路上免不了路过洛城。远远地,看着那座城在平原上起伏,如同看到一只沉睡的巨兽,静静地蛰伏着。
苏玛一看到这座城市,眼前就恍惚闪过客栈里昏黄的灯光,对方蓝白的背影,还有湛蓝的天空下,那殷红的血。
对百里骁来说,已经是几个月前的事,但对她来说,只是几日之前的事。
她的左胸口下意识地一痛,心道应是那一剑伤得太深,让她现在仍有余悸。只是这样想着,她的脑海里还是忍不住浮现对方站在溪水村前,冷漠的背影。
她心绪难平,并没有发现百里骁的呼吸也是一滞,自始至终,不敢向那座城看上一眼。
日薄西山,两人终于出了洛城的地界。就快要到炼刃谷的范围,远处突然出现一辆马车。马车并不华贵,在落日下滚出烟尘,几个家丁在车后狼狈奔逃,像是在躲避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