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转头一看,在马车后有一伙马贼,穿着粗糙随意,个个袒I胸I露I乳,却是凶神恶煞,挥舞着长刀欢呼嚎叫,像是收割人命的刽子手。
有家丁捂着受伤的手臂哭喊着:“快带夫人先走!不用等我们!”
几个马贼狞笑一声:“一个都别想逃!”
说完,有人道:“老大,那边又来了两个人!”
苏玛听见声音,微微转头。风过,长发飘扬,精致的五官如同一点殷红,给这幅风沙画卷填上最浓烈重彩的一笔。
为首之人呼吸一滞,差点跌落马下,但转眼一看百里骁,犹如被一盆水泼下,瞬间打了个激灵。
他行走江湖多年,哪里看不出百里骁浑身的气势乃非常人,不是他们能惹得起的。顿时向身后的人甩了一鞭:“别人的女人你也惦记,真tm没出息!”
手下被抽得呲牙咧嘴,皮糙肉厚倒也不碍事,只是免不了嘀咕:“你少惦记了?”
这伙马贼很快就追上了前面的马车,家丁被一刀砍了脖子,鲜血淋漓。
马车被迫停下,危在旦夕。
苏玛心下一揪,扯了扯百里骁的袖子,让他停下马去救人,百里骁眉眼含霜,不为所动。
无上峰的人向来不会多管闲事,他也不是心善之人。
一只乌鸦猛地升空,带着预兆死意的不安,发出粗哑的叫声。
苏玛看了一眼远方的那辆马车,一咬牙猛地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百里骁眉头一皱,瞬间勒紧缰绳。他翻身下马,冷冷地看着她。
她捂着手臂,难得执拗地回视他,却也不说一句话。
风沙将她的衣裙扬起,她脸色苍白,眼角晕红,让人爱怜的神态却是眼神坚定,像是曜石一样闪亮。
远处,传来女人惊慌的叫喊与马贼得意的大笑声。
似是被风沙迷了眼,她灼亮的目光变得无比晶亮,恍惚似与有梨花下的那一双一样执着,百里骁不由得恍惚了一下。
天际,乌鸦仍在翱翔,似是在寻着血腥,希冀能分得一点血肉。百里骁闭了一下眼,从背后抽出长剑,迎着夕阳转身就走。
长风猎猎,他的衣摆随风鼓起,剑刃猩红,恍若杀神。
片刻,就有凄惨的叫声传来,连这刮过来的风,都有了血腥之气。
苏玛松了一口气,她冲那边跑去,见剩下的家丁对百里骁连连拜谢,马车颤抖地停下,接着几根洁白的指尖慢慢地拨开车帘。
然后,一个貌美的夫人走了出来。
说是夫人,她虽梳着妇人的发髻,穿着素雅,但面容姣好,还似少女,微微一笑,实乃倾城。
即使刚才差点遭到毒手,她也面不改色,甚至还笑着安慰众人。
苏玛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百里骁,扶了一下对方:“夫人,您没事吧。”
夫人让两人称呼她为竹夫人,且万分感谢百里骁的救命之恩,要把车上所有的东西都相赠,苏玛推辞,道:“夫人,我们正在赶路用不上这些。您还是自己用吧。”说着,打量了一下对方,问对方刚才如此危急,可有受伤。
嘴上不停,眼睛也不停地打量着。紧张生动的劲头,和白天一言不发的样子完全不一样。
百里骁不由得看了她一眼。
苏玛问对方为何只带了几个家丁就敢单独出来。竹夫人先是叹了一口气,苦笑道:
“我家官人有要事在身,常年在外。最近儿子又野了心,天天向外跑。偏偏这爷俩看我看得紧,我要出个门都要被三令五申。这次趁着两人不在,我才偷偷地溜出来看看自己的旧友。”
说到“旧友”,她的眼中闪过一丝悲伤,但很快就一闪而过,摇头笑道:“本想着多带两个家丁,以防万一,没想到还是碰上了这样的事情。”
苏玛安慰了她几句。竹夫人轻轻试泪,见百里骁一直不说话,于是看了他一眼,不由得道:“这位小公子武功高,人又稳重,不像是我家那个孩子,能取媳妇的年纪了,还总是往外跑。”
听说这竹夫人儿子的年纪和他差不多大,百里骁有些意外地转过头。
竹夫人一笑:“要是他能有你一半的稳重,我也就放心了。”
天色渐暗,夫人与两人话别。因为两人拿不了东西,也不收金钱,于是送了一点吃食。
苏玛挥手和夫人道别,见百里骁无动于衷,于是拽了一下他的袖子,百里骁顿了一下,对竹夫人点了一下头。
竹夫人一笑:“好孩子,希望我儿有了妻子,也能像你们一样和美。”
苏玛不由得一滞,她下意识地看了百里骁一眼,但又反射性地想起两人目前是在“赌气”——算是她单方面的赌气,百里骁只是按照惯例不理她。于是她难得不附和,暗暗哼了一声。
目送竹夫人的马车离去,百里骁正想收回视线,突然看到了马车后的家纹。
每个世家或者庞大的势力都会有自己的专属图案。比如炼刃谷的山石纹,比如无上峰的鹰翅,又比如.....烈火山庄的火焰纹。
在马车的背后,一个清晰的火焰跃然其上。
竹夫人,和他一样大的儿子......百里骁猛然抬眼,桑竹云!?
她是叶鸣的母亲,叶震天的妻子?
百里骁眉头微皱,没想到竟然在这里捡到了对方,还救了对方一命......
苏玛装作不知,她率先走向追天,又恢复了之前锯嘴葫芦的模样了。
夜晚,天气阴沉,两人找一枝叶繁盛树下避雨。
苏玛看着远处几乎压顶的乌云,祈祷千万不要下雨,否则她这次不被百里骁杀死,也会被雷给劈死。
她有些担心,但是百里骁却毫无反应。他的脸色有些苍白,抱剑小憩,在黑暗中仿佛是沉默的树影。
她心里那股气又冒了出来,心想劈死你正好,省得她还要费这个劲去勾引人。
她生了一堆火,然后拢了拢轻薄的衣衫,依靠在树上,勉强睡去。
意识陷入朦胧,耳边出现了风雨的声音。她睡得有些不安稳,突然听到一声轻咳。神志还在迷糊中,眼睛已经反射性地睁开了。
百里骁微微皱着眉,在夜色下脸色更加青白。他从怀中掏出药瓶,倒出一粒药丸,径直塞进嘴里。
苏玛下意识地拦下他的手:“先别吃。”
这是一天以来,她第一次和他说话。声音在夜色里有些突兀。
百里骁回头看她,眉头微拧。
苏玛又闭上了嘴。她也懒得解释,干脆把对方手里的药丸夺过来,又不知从哪里找来的小铁罐,接了一些雨水,然后吧把罐放在火堆上。
这一套动作很是利落,像是做过了无数遍。水汽袅袅飘过来,在冰冷的雨幕中恍惚有了一丝烟火气。
火光下的苏玛没有了晨时的艳丽,也没有午时的冷漠。她抿着唇,眉眼温柔,神色恬静。
百里骁的目光一直定在她身上,眸子被火光映得闪烁。
她将水吹凉,这才把药丸递给百里骁:“吃吧。”
他接过,却不喝。
她心道自己这么好心,对方还是不领情。于是伸手就想把碗抢过来:“不喝就算......”
话音未落,对方猛地抬手,热水洒了一地。
她正待发怒,下巴却猛地一痛,接着被迫抬起头。对方压下身来灼灼地看着她,似要看到她的灵魂里去。
第60章
在无边无际的旷野中,大雨倾盆而下。远处的幽暗和神秘都变得朦胧起来。
苏玛的下巴微痛,但是这痛感又带着百里骁指尖的冰冷,像是有一块冰按在伤口,于是并不强烈。反而在体温的交互下,变成一种她想要忽略也忽略不了的痒热来。
在这枝叶繁盛的古树下,所有的雨滴都拍打成连绵的聒噪。雨滴被枝叶筛成丝,随风缕缕沁入她的肌肤里,她抬起挂着雨珠的长睫,感觉这寒冷像是一层浸水的纱,绵密地将她包裹起来。
只是再冷,也挡不住百里骁眼中的灼热。
他第一次如此认真地看着她,漫天的星光还有炙热的火焰,都像是凝聚在他墨色的瞳孔里。
带着冷意,也带着探究。
仿佛透过她的皮I肉,穿过她的筋骨,看进她的灵魂里去。
她属于苏玛的灵魂在“苏夭”的壳里颤抖,她下意识地想要侧开脸,对方指尖一动,她就又被掰了回来:
“莫动。”
说完,他顺着她下颚的边缘缓缓滑动,指尖冰凉,像是有雨珠缱绻地滚过。
......离她的喉咙近了,苏玛迷迷糊糊地想,对方一个用力就能拧断她的脖子。但是这力度却不大,反而让她微微发痒,在冰冷的空气下,像是一柄裹着蜜的刀,缓缓临摹她的边缘,锋利,却也带着磨人的缱绻。
他要干什么?
在雨声里,苏玛屏住呼吸看着对方的脸。火光下更显深邃,他轻轻皱着眉,许是被光芒柔和了线条,并无冷色。
苏玛在混乱中勉强找回一丝神志,思考对方的用意。
他如此靠近,像是在观察她。
但是是在观察什么?
观察她的骨头?还是皮相?
又或是在找什么?找她的弱点还是纰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