害,早没影了。
在她四处折腾的时候,祁王府的马车便停在路旁边等着。
等了两刻钟,洛臻沮丧地爬上了马车,在周淮对面的软榻上坐下来,随手把手里端着的瓜果盘子往矮几上一搁。
“你家这位三哥,心眼忒坏。”她放弃地在软榻躺下去,“行了,叫他得偿所愿了。”
才躺了片刻,又被火烧似的跳起来,“不行,给我一匹马,我得追上去。”
叫了几声,对面没动静,她定睛去看,周淮拿着象牙签,正慢条斯理吃着她端过来的新鲜瓜片呢。
“哎,五爷……”洛臻扶额,“您行行好,给个准话儿,今天到底要怎么办。古语有云:“中春之月,奔者不禁。”我看三爷今天穿得花枝招展、跟只大锦鸡似的,他不会真打了什么歪心思罢?”
周淮吃了两片杏片,半个李子,拿帕子擦干净了手,这才回道,“急什么。穆大公子在前头等着呢。”
……
前方三里处。
摇晃前行的马车里,宣芷身穿正朱色嵌金线云雁日月曲裾长裳,手里捧着书卷,阳光映在她白玉般的脸颊上,仿佛顶尖画师笔下的宫廷仕女画。
周围再无旁人,那个碍事的东西也被支走了。楚王目不转睛,紧盯着面前的佳人,眼神越来越炽热,他再也按捺不住,伸手就要去抚摸日思夜想的容颜。
“吁——”车夫忽然勒住缰绳,平稳行驶的马车停下了。
宣芷的身体摇晃了一下,从才子佳人的凄婉故事里惊醒过来,放下书卷,惊讶看看左右。
“阿臻呢?”
楚王恨得差点咬碎满口银牙,随意找了个借口,“她去后面替你拿新鲜果子了,谁知道怎么回事,半天不回来。”唰得掀开帘子,怒气冲冲喝道,“怎么回事!谁让你们停车的!”
车夫诚惶诚恐跪倒在地上,颤声回道,“回殿下的话,前方有马车翻倒,挡住了去路。”
楚王沉着脸色吩咐亲随侍卫上前,去看看怎么回事。
过了片刻,楚王府侍卫统领贺苍探查回来,跪倒回禀道,“前方翻倒的马车是穆相府上的。马车沉重,翻倒进了路边沟里,压倒了路旁一棵大树,横在路中间。已经拦住了五六辆出城的马车了。”
………
两刻钟后。
穆家的马车被众人合力抬起,横卧的树木也被锯成了几段,一截一截地抬到路边林子里。几辆被阻拦马车的众多随行小厮仆役们,正在清理路面的枝叶树干,准备继续出行。
穆子昂站在路边,对着自家马车断裂的轴承,愁眉不展。
穆子昂身侧,穆小姐手执团扇,遮住了大半容颜,只露出一双美目,安静地站在自家兄长身边。
就在这时,祁王府的马车从官道后方缓缓驶过来了。
洛臻掀起马车帘子,和对面楚王府马车里的宣芷打了个招呼。
“公主,我在这儿呢。”
视线转过去,对着面沉如水的楚王,她又漫不经心加了一句,“三爷,我倒是按照吩咐去寻了新鲜果子切盘装好了,但您这马车跑得比风还快,小臣撒腿也追不上啊。还是五爷好心,带了我一程。得,满盘子的新鲜果子全给了五爷了。”
宣芷听得明白,果然恼了。
“你打的什么心思,把阿臻故意丢在马车后头!”她起身就要下车。
楚王连忙跟着起身,拦在门边,连哄带劝,好话说了一箩筐。
周淮坐在车里,把楚王的狼狈模样看在眼里,头疼地劝了洛臻一句,“少说两句罢。当心三哥被你逼急了,遣人在街角暗巷处用麻袋套了你,当头一顿闷棍。”
洛臻闷笑几声,还是听了周淮的,放下帘子,不再说话了。
穆子昂见了祁王府马车,当即走过来行礼,懊恼道,“今日带着家妹出来散心,特意赶了辆大车出来。本来行得好好的,却不知哪家的马车横冲直撞,从旁边岔道笔直冲过来,我家车夫急着避让,车轮子卡在沟里了。那家肇事的马车夫过来满口好话的赔礼,说是要帮忙抬车子,我便带着阿妹下车,让他们抬。谁知哪里又出了岔子,抬来抬去,反倒把马车翻倒了!车厢压倒了路边的树,轴承也断了,距离城外河边还有三五里路,阿妹又不会骑马,这、这如何是好。”
周淮便与他说,“此事好办。我的马车还算宽敞,子昂不妨和穆小姐一同上车。我去前面三哥的马车上挤挤便是。”
洛臻听了后半句话,不由看了他一眼。
穆子昂和祁王极熟了的,听了也不意外,招呼了穆显君过来,自己当先上车。
谁料想,刚刚探头进去车厢,迎面便看见洛臻笑意盈盈地冲他打招呼,“害,穆大公子,天涯何处不逢君哪。”
穆子昂:“……”
“她为什么在这里!”穆子昂摔了帘子,跳下马车,拉着穆显君掉头就走,“多谢五爷美意,有这姓洛的在,我家阿妹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坐五爷的车了!”
穆显君却挣脱兄长的手,站在车门边,盈盈敛衽作礼。
“多谢洛君泮池援手之恩。大恩不言谢,显君铭记在心。”
洛臻隔着马车帘子笑道,“好说好说,穆小姐不用客气。外边风大,你还是上来罢,我下车就是。”
说着利落地一撩衣摆,跳下了马车,又掀起帘子,等周淮出来。
穆子昂这时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过来道了谢,扶着穆显君上了马车。
洛臻同周淮肩并肩往不远处的楚王府马车方向走去,她越想越好笑,闷声笑了半日,胳膊肘儿捅了捅身侧的周淮,
“五爷,实话招了罢。穆家的马车莫名其妙翻了,是不是你找人做的?难怪方才隔着几里地同我说什么‘穆大公子在前头等着’。”
周淮既不承认也不否认,若无其事道,“我同子昂交情匪浅,穆家的马车翻了,我自然不能置之不理,定要将祁王府的马车给他的。总而言之,现在我们别无他法,只能去挤三哥的马车了。——希望三哥的车比看起来宽敞些,能坐得下我们四个。”
……
楚王的马车并不比看起来宽敞。
本来就是只供两个人相对乘坐的小车厢,如今满满当当塞进了四个人,两人一边,互相面对面坐着。
宣芷和洛臻共坐的这边软榻还好,两人都是纤细苗条的身材,挤挤也就坐下了。
楚王和祁王兄弟俩共坐……一个身量颀长,一个高大健壮,差点把软榻坐塌了。
楚王高大的身形被挤到角落里,连挪腿都困难,气得脸色铁青,把头转向马车壁,一句话不肯说了。
祁王是个沉得住气的。没有人说话,他自然也不说话。
——洛臻就把这两位当做空气,自顾自和宣芷说起话来了。
“这些坊间情情爱爱的话本,还是少看些罢。”她随手抽走了宣芷手里的一卷书,“殿下身为一国储君,喜欢看些英雄传奇、历史演艺故事都无妨,整日里看些书生小姐、花前月下的,以后莫非要沉迷于后宫美色、整日里同些东陆书生厮混不成?”
周浔原本沉着脸色不理他们,听到后面,脸色顿时变了。
宣芷伸手要把书抢回来,“呸,谁沉迷后宫美色了!早就告诉过你,这些不过是闲时消遣的玩意儿罢了。把书还我!都快看完了!”
两人正争抢间,周浔仗着手长,把话本硬生生抢了过来,咳了一声,道,“洛君说得有理。人才兴邦,美色误国。公主以后还是不要看这些情爱话本了。”
说着就打开软榻下面的暗格,把拿出来的四五册话本全部又塞了回去。
洛臻正在马车里待得无聊,看周浔打开了暗格,顿时眼前一亮,惊喜万分,“咦,三爷,你这马车还暗藏机关的!有意思,让我试试。”
说着立刻弯下腰,在对面软榻下方试探地按了按。
周浔的脸色又是一变,伸手来阻拦,怒道,“乱按什么!别按!”
但已经晚了。
洛臻手指动作快且灵敏,摸索了片刻,果然摸到了个圆形的凸起,用力往下一按。
啪嗒一声轻响,软榻下方果然又弹出一个暗格来。
但里面放置的却不是刚才放进去的坊间话本,而是几本薄薄的装帧精美的画册。
周淮侧坐在旁边,原本只是含笑看着他们闹,待看清楚那几本薄薄的画册封皮,唇边的笑意微微一凝,瞄了眼身边的自家三哥,把视线转向了马车壁。
周浔的面皮陡然涨红,藏在暗格里的好东西当着自家弟弟的面被翻了出来,他尴尬地恨不得掀开脚下的马车板,一头钻进去。
同一套宫廷规矩教导出来的兄弟俩心知肚明,对面坐着宣芷和洛臻却没看出来什么不对。
宣芷看那几本画册封皮装帧精美,脸上浮出好奇神色,碍于身份,矜持地没出声讨要。
洛臻就不管那么多了。趁着楚王发愣的当儿,她直接伸手拿过来最上面一册,捧到宣芷面前,一边翻开一边笑道,“三爷忒小气了,马车无聊,这么漂亮的画册也藏着不给我们……看……”
她终于看清了画册里以最上等的东陆工笔精心描绘的大场面,舌头顿时打了个结,翻动着的手也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