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敬以一杯薄酒,恭祝贵妃娘娘寿喜长延。”她恭恭敬敬地俯首磕头,“妾也为之前触怒娘娘的错行向贵妃娘娘请罪。”
“不过都过去了,”简贵妃的目光停留在宋婉仪身上,投射出的厉光令她不由轻颤起来,嗤笑出声,“皇后娘娘都说你无罪,本宫哪敢再降罪于你呢?”
“不过是一些误会。”皇后瞥了她一眼,温和道,“贵妃之前也罚过宋婉仪了,依本宫说,咱们姐妹之间,自然是亲睦和乐为上。这样吧,宋婉仪向贵妃敬了一杯酒,贵妃饮了,也就当这件事过去了,以后大家还是团结和善的才好。”
“皇后娘娘忘了?”简贵妃美眸看向她,似笑非笑道,“妾有孕了,可饮不了酒了。”
皇后目光冷淡了些,从她身上移开:“那便端被清茶上来吧。”
“是,皇后娘娘的面子,妾无论如何都是要给的。”简贵妃扬笑应承下来,转眸看向端着茶碗缓步走在自己面前跪下的宋婉仪,拖长了声音,“宋婉仪当以此为戒才是,以后再为了旁人来触怒我,她可能会记得你的情……”她压低了声音,目光直直锁定在她的面容上“本宫却会要了你的命,知道么?”
看着宋婉仪整个人颤了一下,崩直了背恭敬地回“妾知道了,谢娘娘宽恕之恩。”简贵妃方满意一笑,接过茶碗随手放在桌几上,摆摆手,“你下去坐吧。”半点没有入口的意思。
皇后见状,垂眸划过一道暗芒,浅饮了一口面前的酒。
乔虞收回目光,看着面前细颈酒壶,打开盖子轻嗅,酒味很淡,掺杂着隐约的果香,应当是不易醉的。她抬手给自己倒了杯酒,不顾身后南书略带担忧的轻唤,一饮而尽。
味道极其清冽,顺着喉咙流下,那股香甜清凉随之流向四肢百骸,再反上来,之前泛着凉意的地方又慢慢变得温热酥麻。哟,后劲不小啊。
庄贵人还没回来,乔虞抬眸,正好对上对面乔韫看过来的目光,微笑颔首,她拿起酒杯,起身,从后面绕了过去。
“姐姐,宋婉仪刚刚给贵妃娘娘贺完寿,敬了酒,该轮到我们了,不如一起过去,也好有个伴,可好?”
乔韫自然也看见了宋婉仪在简贵妃面前碰的钉子,她虽也愿意在皇后和简贵妃面前表现一下,现下却有些犹豫,毕竟之前乔虞也开罪过简贵妃娘娘,她们可不是宋婉仪,还有皇后在旁为其说话。
“你我终究差了个位分,若是一道前去,恐反了尊卑,惹贵妃娘娘不喜。”乔韫温温柔柔地说道。
“无事的,”乔虞浑不在意,上前亲昵地拉她起身,“贵妃娘娘身怀有孕,我们一起祝贺她早生贵子,开心还来不及,那会计较这些小事。”
“对了,许常在要与我们一道去么?”
许常在就坐在乔韫身边,桌几上的酒菜一点没动,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腿上,双目无神,正望着远处愣愣地出神。闻言惊了一下,才回过神来,勾起了一抹不怎么自然的笑容,腼腆小声地回道:“谢谢姐姐,妾、妾还是再等一会儿庄贵人吧。”
“那也好。”乔虞点点头,回过头在乔韫耳边悄声说,“许常在对庄贵人真好,寸步不离,仿佛十分依赖的样子。”
“妹妹你忘了?”乔韫眼中透着无奈何纵容,“之前我与你说过的,许常在的娘亲是庄贵人父亲的庶出妹妹,算起来,也是表姐妹的关系。许常在年幼的时候常常被带到庄家小住,两人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说句亲姐妹也是应该的。想来我之前与你说的时候,你呀,又想着什么好玩的了。”
乔虞细翻了便记忆,确实没多大印象,想来当初原主对这些闺秀间的关系疏离是不怎么感兴趣的。
无所谓地笑了笑:“好了,不谈别的了,咱们快去给贵妃娘娘敬酒吧。”
乔韫一向自诩对妹妹关怀爱护、百依百顺的好姐姐,一时竟没想出怎么回绝,无奈只能被乔虞拉着走向了主位。
“妾举酒,恭祝贵妃娘娘生辰万福,龙子安康。”
简贵妃刚给了宋婉仪教训,转眼一看乔嫔便过来了,美眸一眯,将她格外素净的打扮收入眼底,神情中隐约露出了几分轻蔑,也不耐烦再与不重要的人纠缠,淡淡道:“与刚才一样,心意本宫领了,只是本宫不适饮酒,你们二人饮尽一杯,便回去吧。”
乔韫在心中舒了口气,幸好简贵妃心情不错,并未像上次那样刻意针对乔虞,不然自己也只能跟着变成靶子了,忙喝了酒,安静恭顺地和乔虞一块儿退下。
乔虞回身间,无意瞟过庄贵人的座位,见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回了原来的位置,唇边笑意更深,与乔韫道了别,走至庄贵人身边。
“庄贵人,你可回来了。”乔虞姿态悠然地在自己位置坐下,两颊笑涡荡漾,面泛红霞,别有一副妩媚之态,看得庄贵人都不禁露出几分惊艳。
“姐姐可是饮酒了?”庄贵人出声问道,视线忍不住在她面上游移,未曾想往日乔嫔看着一副纯然不知世的模样,吃了酒却仿若变了个人,是比娇美天真更为惑人的纤弱妩媚,特别那双眼睛,仿佛会说话一般。
怨不得有人视她为大敌呢,倒是自己之前看走眼了。
乔虞敛眸,将她方才闪过的神情尽收入眼底,轻笑出声:“怕是真喝的多了,我先去外面吹吹风,好歹去歇酒意,免得稍后失态了。”她留下夏槐以备不防,领着南书就想往殿外走去。
庄贵人起身搀扶住了她,忧心道:“姐姐,夜深露重,寒气倾身,不如让南书回去帮您拿件披风过来,这边就由妾陪着您吧。”
“不必,”乔虞拍了拍她的手,“本就酒醉体热,再拿件披风过来,我还散什么?”她笑道,“再说了,方才,宋婉仪,我,还有乔贵人都已经向简贵妃敬酒贺生辰了,唯有许常在说了要等着你,这才落下了。”
“你们还不快去?回头等皇后和简贵妃说完话,你们还未去敬酒,就怕被人寻了错处。”
庄贵人怔了一瞬,犹豫地抿唇沉默下来,一会儿才担忧道:“那姐姐得多加小心,瑶华宫到底宫卫森严,不好走动,再说姐姐您刚喝多了酒,在外多受冷风,容易患伤寒。”
乔虞莞尔笑道:“多谢,我知道了。”
庄贵人望着她离去的背影,眉头皱起,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
“姐姐。”微弱木讷的声音将她的思绪拽了回来,许常在已经悄然走近了她的身边。
庄贵人回神,轻轻瞟了她一眼,目光冷淡,态度却极为熟稔亲昵:“薇儿,你随我一起去想简贵妃娘娘敬酒吧。”
即使是面对着庄贵人,许常在仍然是低着头,只是一直紧蹙的柳眉终是散开了,乖顺地应道:“好的。”
那厢乔虞跟着南书走出殿外,仰头望向高高悬挂在天上的月亮,临近十五,月也愈加圆满莹辉,将一大块黑夜照得洁净明朗。
“今夜的月色真美啊。”一句感叹的话脱口而出,乔虞才愣了下,转头看看同样望着月亮一脸赞赏的南书,不由失笑,又夹杂着些许怅然。
“走吧。”
等到乔虞两人回来的时候,殿中琴音潺潺,舞姬们踏歌曼舞,羽衣蹁跹,宛若翾风回雪,美不胜收。
也正是因此,众人的注意力全部集中的歌舞上,没人察觉到两人的动静。
倒是庄贵人,在乔虞入座的时候回身看过来,目光在她身上游弋了一瞬,安心地笑道:“幸好姐姐及时回来了,方才简贵妃说等下要玩听音传花呢。”
“是么?那真巧了。”
乔虞对着她笑了笑,并不多言,将视线移到殿中的歌舞上,她还是第一次听到这般古色古香的曲调,悠远绵长,余音绕梁,悦耳又悦情。
忽然,一声脆响打破了这一片祥和,曲和舞瞬间停了下来,乔虞随着众人向上望去。
只见简贵妃抱着肚子,面色惨白,连着原本光艳逼人的朱唇也没了神采,不间断地突出虚弱的呼痛声。
陶嬷嬷更是大惊失色,叫伺候的人又是去请太医,又是去请皇上,而后叫身旁的大宫女小心仔细地搀扶着简贵妃进内室,她自己神情冷肃,心中虽然最是怀疑皇后,但到底不敢以下犯上,只能对底下的嫔妃们,语意冰冷地朗声道:“贵妃娘娘忽觉身体不适,恐是龙胎有损,奴婢不敢惊扰各位娘娘。只是今日是贵妃娘娘寿辰,寿宴未半,主座离席,是瑶华宫招待不周,因此奴婢斗胆,请各位娘娘入偏殿静候,稍后由太医为贵妃娘娘诊脉过头,奴婢再去请示娘娘的指示。”说完,她对着皇后恭敬俯身,“不知皇后娘娘是否先行离开?”
皇后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陶嬷嬷安排的很好,本宫倒是无用武之地了。”她缓缓起身轻抚袖口,温言道:“不过贵妃妹妹如今吉凶未卜,更是关系着皇家血脉,本宫身为后宫之主,自是应当掌控大局。”
“陶嬷嬷便带路吧,本宫也该去看看妹妹了。”
陶嬷嬷心一沉,但还是无法,只得应了下来,毕竟这是后宫,皇后是名正言顺的后宫之主,贵妃出事由她主理是理所应当,谁也说不出一句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