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成帝绝对不是一个会有多少儿女情长你侬我爱的性子,大周国政才是寄托其心神智谋的地方,为了后院不起火,无后顾之忧,要不捧起一人全权统领后宫诸事,要不就施行平衡之道旗鼓相当,显然,皇后论资历比不得简贵妃德妃贤妃,而观宫中派系分布,皇后也不一定有元孝皇后当年恩威御下的手段。前者是行不通了,那么,在确定皇帝愿意把更多的心思精力投放到后宫,或者更准确的说,愿意在有限的程度上给予自己保护之前,乔虞不愿轻举妄动。
她觉得自己足够聪明,但有些东西跟智商无关,而是后天经验决定,乔虞的灵魂实在现代平等的环境下长大,有些东西是根深蒂固的,是优势也是劣势,她没有经历过就无法去忖度对方会用什么手段,自然也就没办法防备。
想了想,乔虞暗地召了方得福来,能影响到原主的,宫中肯定有已经变异的灵魂体,虽然不知道是谁,但最差也不过一个个找而已,她还不信就找不出来了。
她让方得福私底下去找找近几年宫中有谁出现了什么变故,以嫔妃为主,无论是穿越也好,重生也罢,一个人的变化肯定是有迹可循的。
“慢慢来,不着急,只有一点,你千万不能让人发现了。”
方得福闻言庄重地磕头领命,虽然他不知道主子的意图在哪里,但做奴才的只要受命就可以了,主子有心用他,无论如何也得仔细着给主子做好啰。
接下去大半月,宋婉仪是声名鹊起,二十天的日子她一个人就占了十天,除去皇上独寝的时候,就只留给了别人两三天的光景,一时风头竟盖过了避宫不出的简贵妃和荣宠不衰的嘉贵嫔。
就是乔虞没出门就听见了不少例如皇上和宋婉仪一起在莲花池上泛水论诗的传闻,其情致绵绵溢于言表,可以预见近日宋婉仪在后宫中吸引了多少筐仇恨值。
不过这都与她没多大关系,乔虞这几天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兴致来了,见夏槐绣了一团缠枝花分外精美,栩栩如生,她看着也生出几分好奇来,便缠着几人要学。
女工刺绣是闺秀必备的技艺,但不止乔虞不会,原主也是不大精通的,小姑娘刚接触针绣就在手指头上戳了不少个洞,还是年幼不懂事的时候,见母亲非逼着自己学,嘴一瘪迈着小腿就跟父亲哭诉去了,把乔父心疼的不行,最终还是由着她去了。
“主子,您想绣个什么样式的?”夏槐问道。
“龙。”乔虞不假思索地回答,她前世是属龙的,只是大周似乎并未有生肖属性这一说,虽然有对应十二地支的十二生肖,不过顶多是跟十二时辰关联,还未联系到年上。她转了转眼珠,笑着补上了一句:“先练着,等练好了再绣送给皇上。”
夏槐等人恍然大悟,本以为几天来主子不慌不躁,原来是心有沟壑哪,一个个兴冲冲地教导起她来。
但实际上龙真的是线条最为复杂的动物,看了下样式,光是头上的角和腮边的胡须都已经让人看得眼花缭乱了。乔虞扶了扶额,索性起身画了只憨态可掬的小青龙给夏槐,说她要绣这个。
夏槐拿着画,盯了许久,怎么也没看出来这是只龙,苦着脸为难道,“主子,这、这是什么呀?”
“这是龙啊。”乔虞答的一派坦然。
一旁的南书见了也忍不住开口道:“主子,哪有龙长得跟人似的呀?就算是人,也没有这么大眼睛的啊。”
“虽然确实不大像龙,”南竹就没想那么多,笑嘻嘻地说,“不过奴婢觉得还挺有趣的。”
乔虞闻言更是理直气壮,扬着下巴道,“你们谁也没见过龙,怎么就能确定龙长什么样呢?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有那样的龙,自然也有长成我这样的。”
可那是别的也就算了,那可是帝王象征的龙啊,夏槐一时有些无奈,盯着画纸细细想着怎么把龙的特征再模糊些,以后被人发现了也不会添上个不敬之罪。
如此,乔虞拿着描好样式的绣帕花了五天,在绣错拆线间毁了十多条帕子,总算绣好了脑袋,圆圆肉肉的脸庞冲她笑的可爱又热情,配上头上的小角,别提多萌了。
“虞儿做什么呢?让朕瞧瞧。”
突然想起的声音吓得乔虞一个激灵,愣愣看过去,只见许久不见的皇帝一袭明黄龙袍,身材宽实直挺地跨国门槛进来,笑意温和,成熟儒雅。若是之前,乔虞第一时间边上去讨好招呼了,可不知怎么,大约是绣了几天的小青龙,脑子都迟钝了,一见皇帝,视线下意识地就往他胸前腾云驾雾、气势磅礴的金龙,再看看自己帕子上简单线条勾勒的小青龙,竟看出些弱小无助又可怜?
皇帝之前知道乔嫔伤了膝盖就想着来看看,可后来打算整治蒋妃,怕乔嫔被推上风口浪尖,便如皇后的意,撤下绿头牌让她静心修养。之后魏十全又报告了瑶华宫探子的事,令他不得不决心整顿了一番,如此一耽搁,好不容易清闲了一些,他就想着去明瑟阁看看。
乔嫔的性子多动活泼,难为她在阁子里闷这么久,可见之前简贵妃将她吓的不清,皇帝翻来覆去想了一番,再看乔虞,她整个人都仿佛披了个柔弱光环,说不出的可怜可爱。
如此,将她呆愣着忘记了行礼,他也自动当做她情绪激动下的无暇顾及,因而颇为包容,遣了人下去,缓步走上前坐在了榻边,温和地说:“怎么了?可真吓坏了?”
他想伸手去牵她,却见乔虞飞快地将手上什么东西塞到了靠枕底下,而后整个人飞扑到他怀里。
皇帝怔了一瞬后不由失笑,刚想揽住她,却见她似乎不是靠在他怀里,而是直愣愣、极为专注地看着他的……胸?
第20章 柔情
乔虞本就长得显小,瞪大的眼睛圆溜溜的,鼓着白嫩柔滑的小脸专注的凝视着他的胸前,看着十足孩子气的严肃,让人忍不住发笑。
皇帝从怀中捞起那张稚气可人的脸,深眸含着笑意:“怎么?许久不见,不记得朕了?”
“记得。”乔虞点了点头,而后又叹了口气,佯作愁绪,“就是记得太牢了,这辈子想忘记是忘不掉了。”
“贫嘴。”皇帝伸手点了下她的额头,心情颇好,笑道,“既然说想忘记,方才死死盯着朕做什么?”
“妾看的是皇上龙袍上的金龙,”乔虞说着情绪缓缓低落下去,挪着身子靠在皇帝身上,软软地开口,“绣的太好了,令妾自愧不如啊。”
“你愧什么?”皇帝皱眉,语气中略带不满,“你一个妃嫔,跟绣娘去比绣技,朕看你是整日里是真的太闲了。”
乔虞咻地抬起头,精致的眉眼间满是委屈:“皇上,这时候你该哄哄妾的。”
皇帝愕然,这世道谁敢要皇帝去哄,稍微温言劝告就该烧香拜佛了。
见皇帝无反应,乔虞特寸进尺地环抱住他的胳膊,一副不让他退缩的蛮横模样:“在这儿,皇上是妾最重要的人了,所以只有皇上能哄妾,旁人都不行。”她瘪嘴撒娇,“皇上不舍得妾一直难过下去对不对?”
自从跟乔虞接触以来,皇帝只觉前三十年对自己淡漠无情的认知一崩再崩,拼都拼不起来,比如现在,明明心有不愉,换作以往早就没耐心了,可听到那句“最重要的人”,所有的不快就消散了个干净,连着心都跟着软和了许多。
纵观史记,在英明的圣主在年老力衰的时候都会开始优柔寡断、耽于享乐。昭成帝透过乔虞清澈的眼底看着倒映出来的自己,慢慢升起一个不怎么愉悦的想法。
“皇上?”乔虞不解地打断了他的沉思。
皇帝有些头疼地摁摁眉角:“那你把你绣的那块拿出来朕好好夸夸你。”
乔虞闻言才犹豫了一下:“妾还、还没……”
皇帝将她踌躇羞涩的模样就知道绣品大约拿不出手,挑眉打断她:“朕刚看见你塞在那底下了。”
乔虞果断地换了口风,讨好地扬笑道:“妾是想说还没绣好,皇上若不觉得伤眼,尽管拿去看吧。”她飞快地掏出快水绿底色的帕子放到他手心上。
皇帝缓缓打开帕子,看着那只绣了一个脑袋的花样:“你这画的是什么?”
“是龙呀。”
“龙?”皇帝哑然失笑,怪不得她这么盯着他的龙袍呢,饶有兴致地问她“这是哪个地界的龙?”
“小…龙,”乔虞有些心虚,脸上的笑越发的甜,“他还没长大呢,你看看,多可爱。”
皇帝到底是个很正统的古人,不怎么能欣赏这种大头大眼睛的漫画风,听闻她的话,他仔细看了一会儿,如果不将它看作小龙而仅看作小孩子的话,好像…是挺可爱的。
“这是…人?”
真没想象力,乔虞郁闷地撇撇嘴:“皇上你也是人,人人又都称你为真龙天子,可见两者并不是不能合二为一的呀。”突然有些恶趣味,她冲着他眨眨眼,“仔细一想,妾画的就是您的孩子呀。”
皇帝愕然,扑哧一笑:“你是个嘴犟的,朕说不过你。”他见她笑得两颊通红,眸泛秋水,原本柔嫩秀美的面容一下子仿若春华初绽、明媚生动,脑海中早把那副神态奇怪的绣画丢到了一边,伸手抬起她的脸,喻意深长,“怎么?小虞儿很想见朕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