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十全将莲蓉的来路底细查了个干净,虽然是安修仪将她派来服侍三皇子的,但她却不是是安修仪从家中,或者旧日王府里带来的心腹宫女,是在长春宫时,偶然从司制房救下的小宫女,后来才拨到身边伺候。
依安修仪的冷淡性子,实在很费解她为何对一个半路出现的小宫女如此看重信任,甚至让她代为照顾三皇子。
皇帝沉吟片刻,道:“安修仪那边查得怎么样了?”
自上回大公主的一番哭诉,挑起了皇帝对安修仪的疑心,之所以将她禁于佛堂之中,与其说是惩罚,不如说是绊住她的手脚,好让魏十全能将这位淡泊名利的修仪娘娘查个明白。
“回皇上,奴才顺着莲蓉这条线,在三皇子身边查着不少从安修仪娘娘手下安排过来的人。”
这并不奇怪,毕竟是自己儿子,安修仪再淡漠对三皇子是真放在心尖儿上疼的。
“只是再戴上御膳房胡太监的这条线,奴才发觉胡太监是在昭成二年进的御膳房,虽说不露人前,但人缘颇好,不光是御膳房内宫局,在殿中省中都有相熟的宫人。”
膳房地位独特,上至太后皇后,下到掖庭宫人,都是往御膳房拿膳食的,毕竟不说尊贵的娘娘,就是她们身边的宫女们也是轻易不下厨的,唯恐熏坏了肌肤,搅得身上、寝宫中满是油烟的味道。
满宫也就灵犀宫的宣昭仪随性些,自从开了小厨房后,鲜少往膳房要菜品。
所以胡太监借着别宫的人来要膳时候说上几句话,或者私下传送些什么东西,是天衣无缝,很难发现端倪的。
皇帝凝眉:“既然那胡太监做的这样隐秘,招供的那名小宫女是怎么发觉的?”
魏十全低下头,迟疑道:“她只说是不小心探听到的,其他的…恕奴才无能,那人招供后称背叛主子自觉愧颜,当场咬舌自尽了。”
言下之意,并没有排除那名小宫女是受了他人指使才临了刺三皇子一刀的可能。
“好,好啊。”皇帝怒极反笑,“这些人是把朕的后宫当成戏台子了。查!必须给朕查个水落石出!”
魏十全面色一凛,直到皇上是动真格的了,忙不迭地领命:“奴才定竭尽全力查清原委。”
被皇帝盯上的安修仪也不是一点准备都没有,她虽然被迫困在佛堂中,却还是预备了一道隐蔽的消息渠道,足够她及时了解外头发生的事,尤其涉及到三皇子。
“看来,是本宫过于心慈手软了。”安修仪眸底泛着寒光,锐利如凝了冰的刀刃,说出的一个个字上都带上了冷冽的气息。
她想着放人一马,人家却将手伸到了景询身上。
早该切了她的手才是。
陪在她身边的嬷嬷小声问:“主子已然猜中是谁下的手了?”
安修仪闭上眼,她的面前便供奉着一尊佛祖,然而在袅袅佛烟中,她落在阴影处的半张脸却令人望而生怖。
她幽幽叹了一声:“是本宫的老熟人了。”未尽的余音透着说不出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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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6章 警告
安修仪颇有壮士断腕的决心,将已经暴露的人手索性直接放弃,转而保全余力。
但即使这样,已经足够皇帝对她起了警惕之心,一时间后宫中风声鹤唳,除了新掌宫权的贤妃和霍妃,其他人都难免心有惴惴,谨言慎行。
乔虞一心扑在景谌身上,倒没怎么关注其他的事儿,直到皇帝一日来灵犀宫,见到已经恢复往常活泼的八皇子,高兴感叹之余,不经意提及了安修仪,她才反应过来。
“您的意思是小圆子突然在御花园中暴毙,是安修仪为了替三皇子守住秘密而为的?”
皇帝道:“安修仪的城府非常人所能揣度,景询摊上这么个母妃也不知是福是祸。”
乔虞若有所思:“安修仪放在三皇子身边的宫女莲蓉不是受尽刑罚都没出卖主子么?如果安修仪有这等□□奴才的手段,犯得着把小圆子给杀害了么?”
还青天白日丢在御花园中,是生怕别人发现不了是不是?
皇帝无奈笑道:“朕也知其中有可疑之处,皇宫中就是这样的,凡事只能挖三分深。”
在这个地方,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心思,若是太追根究底,掀起的风浪怕是会把大半个后宫都给卷进去,到时候怎么办?
治罪吧,前朝又安稳不下来;不治罪就是纵容,把心养大了,以后怎么收场?
从理智上,乔虞知道皇帝的顾虑有道理,但她心中怀疑景谌不小心撞见小圆子的事情不是巧合,其中怕是有人故意推了一把。
宋婕妤的七皇子回去后就大病了一场,六皇子听说性子更冷了,就是对着贤妃也难见一个笑脸。
而景谌,她私下给他说了好几个人死后的小故事,又陪着他将记忆中深刻的那幕恐怖画面画下来,费尽心思调节他内心的惧意,连着三天都是让他在自己身边睡的。
唯恐给孩子留下什么心理阴影。
好不容易才看见点成效,眼见着自家儿子受这么一场劫难,乔虞怎么担心甘心放过那幕后黑手?
但毕竟口说无凭,乔虞也不愿在皇帝面前显得像是搬弄口舌的恶人,也并未多说什么。反正安修仪倒台也是她乐见的事,至于景谌,或许她自己动手反倒更方便些。
……
长春宫,
自安修仪被皇上隐晦禁足于佛堂中后,安嫔除了去向皇后请安,平日轻易不出门。
不过自王家姑娘受伤乃是三皇子因不满婚事才动手谋害的消息一传出来,安嫔在皇后跟前的地位也有些尴尬了,几次去坤宁宫求见,都被皇后以“身体不适”的借口打发了回来。
倒令不少人看了一场笑话。
一日,弥心照旧将偏殿中的听闻回报给夏婕妤,笑道:“安嫔娘娘算是碰上无妄之灾了。”
夏婕妤立在书案前,素手执笔,淡然从容地作画:“皇后娘娘因三皇子失了大半的宫权,自然是恨极了安家的人,安嫔这时候上前,没将气发在她身上,已经是十分忍耐了。”
“倒是蕙小姐,真真是因祸得福。”弥心轻声道,“却瞧不出来,皇上对她这样荣宠。”
贤妃闺名夏清蕙,因着一些原因,她和夏婕妤这辈的姑娘都以名讳代替排行称呼。
“与其说是荣宠,不如说是运道。”夏婕妤道,“皇后以下,德妃不管事,淑妃膝下养育了两名皇子,不太适合掌管宫权,一排除,可不是只有贤妃和霍妃最为合适?”
位份高,又是名门之后。
“果然只有主子最明白皇上的心意。”弥心明白过来,又有些对主子的心疼惋惜:“这宫中,若说品德能力,谁能比得过主子您呢?”就是位份太低了。
要不是有蕙小姐在前头堵着,自家主子为皇上生下了两子一女,就是身份上再怎么受限,四妃之位总是能做得上的。
夏婕妤眸色一凝:“确实可惜了。”
按着她原先的计划,这时候景谦应该养在她膝下,成为她寄予厚望的长子,至于姐姐…既然完成了她的使命,及时让位不应该么?
看在这一场姐妹情分上,她定会将她的两个女儿视若亲生,日后嫁个好人家,对她、对她的儿子、对夏家都有莫大的好处。
谁承想姐姐真能狠下心来,家中一封一封的信传进宫来也置若罔闻,逢年过节甚至连祖母和母亲的拜帖都不收了。
怎么?以为景谦记在她的名下就真的成了她的儿子吗?
“谁知道这一场算计下来,反倒成全了姐姐。”夏婕妤轻笑着说,“唯二能从皇后娘娘手中分得宫权的嫔妃,也不知姐姐能不能守得住。”
“确实,”弥心叹道,“先不说蕙小姐能不能安然在皇后和霍妃的争锋中保住这份荣宠,就是在她之下,有多少人虎视眈眈,就等着接手宫权呢。”
“不说别人,奴婢想着宣昭仪怕就不能服气。”
论起宠爱,宣昭仪胜贤妃不知多少,关键时候,皇上却想到了蕙小姐,而无视了一同在场的宣昭仪。
弥心想想要是自己,怕是得呕死了。之前给各宫分配新入宫的秀女时,皇后就说皇上是担心宣昭仪担不起事才不让往灵犀宫放人,眼下算是把这事给做实了。
夏婕妤却不以为然:“宣昭仪是个聪明人,如果皇上不让她掺和宫中事务,她便不会插手。”
弥心不解道:“宣昭仪真的能沉得住气么?”
“自她入宫以来,你可见过她讨好过谁?就是太后和皇后,也从没见她凑过去。”夏婕妤叹了一声,“她大约是后宫中活得最明白的。”
身为后妃,前程风光全数只系在皇上一人身上。
可惜道理简单,却不是那么容易做到的。
人生在世,多得是生不由己。
夏婕妤神色淡淡地落下最后一笔,接过弥心递过来的帕子擦净了手,垂眸看着墨迹未干的画卷,半晌,轻飘飘地出声,“将它烧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