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呢?皇上总不是突然想我了才把我召去长春宫的。”她开玩笑似的说,语调中不含一丝紧张凝重的意味。
夏槐松了一口气:“主子,还是小心为上。”
此事还真是同她有关。
太医在十皇子的住处发现了一盆鲜红色花冠、呈漏斗状的花儿,称此花名叫火鹤,其花粉带有毒性,若是与人的肌肤接触,会产生灼热感,轻则瘙痒难忍,重则肿胀化脓,如十皇子这种情况,尚算轻微的,应当不是直接接触,太医猜测是火鹤花蕊中的花粉随风不小心沾到了身上。
火鹤的毒只要不是直接吃下去,就不是致命的,不过痊愈的过程难忍些,不光痛,还极痒,要是一不小心划破了伤口,十分容易留下疤痕。
一听这症状,夏婕妤当场便晕了过去,还是她身边的弥心临危不乱,召了底下的人过来,一一询问这盆花到底是谁端过来的。
这么一查,就查到花房去了,被长春宫的宫人指认、将这盆话送过来的那名花房宫女,在帝后二人的重压下,没一会儿就把在背后指使的人供了出来,正是灵犀宫的宣昭仪。
乔虞跨进长春宫的宫门时,发现这里头的气氛压抑沉闷地让人透不过气来,她挑了挑眉,低头遮掩住面上的神色,福身行礼:“妾给皇上、皇后娘娘及各位娘娘请安。”
她视线一瞟,好像没见着夏婕妤。
皇后肃然开口道:“宣昭仪,此次召你过来,你可知所为何事?”她们几个熬了一夜,再精美的妆容都掩盖不住面上的憔悴,容色都黯淡了许多。
再一看宣昭仪粉颊红润,显出细腻的光泽,一双盈盈水眸顾盼生辉,眉梢眼尾间的风采宛若朝阳初升,明媚而不灼人,身着水青色的宫装款款走近,颇有些凌波翩行的优雅怡然。
美好得让她恨不得将目光化作利剑射过去。
“妾不甚清楚,还望皇后娘娘能不吝赐教。”乔虞顶着皇后凛冽的视线,一点压力没有,比起她,上首的皇帝才是她所要慎重的对象。
对皇后来说,乔虞这般悠然自若的态度不亚于挑衅,冷了脸,厉声叱道:“你意图谋害十皇子的人证物证俱在,宣昭仪,你还有何话可说?”
乔虞无辜地眨了眨眼:“皇后娘娘,妾刚到这长春宫,唯一知道的也就是十皇子昨夜大病了一场,怎么就忽然说是妾害的?这其中的来龙去脉,还请您详解。”
皇后脸色一黑,正按捺不住心头的怒火,林嬷嬷忙上前,主动把话头带了过来,为乔虞讲起昨夜从太医发现十皇子中毒到花房宫女自首说是受宣昭仪指使,缓缓道来,描述得十分细致。
乔虞感谢道:“有劳林嬷嬷讲解了。”
林嬷嬷笑着颔首退下,皇后没好气地道:“现在宣昭仪可以招供了吧?”
“请皇后娘娘恕罪,”乔虞说,“妾从未有谋害十皇子之心,这罪不能认,自然没有招供一说。”
皇后原也没指望她能乖乖认罪,抬手就让人把那名花房宫女带了过来。
那宫女见着乔虞,仿佛见着了就行,忙不迭地跪地磕头:“宣昭仪娘娘,奴婢有负您的期望,没有将您的嘱托办成,还请您高抬贵手,奴婢愿以死谢罪,只求您别牵连奴婢家人,奴婢在此给您磕头了……”
乔虞嗤笑了一声:“你觉得可能么?”
“……?”宫女一愣,没反应过来。
“你害得可是皇子,足够将你满门抄斩的了,不想牵连家人?做什么梦呢。”
乔虞懒洋洋的几句话引得满室寂静,皇帝黑沉的眸底划过一丝笑意。
那名宫女也没料到她突然来这么一出,结结巴巴地说:“可、可是您之前答、答应过奴婢……”
“答应你什么?为你保住家人的性命吗?”乔虞弯唇笑道,“你是太蠢了?还是对自己太有信心了?”
宫女:“……”
“谋害皇子,便是本宫也只能吃不了兜着走,就算是本宫指使你去做的,本宫想法子让自己逃脱嫌疑还来不及,你哪来的信心本宫会冒着暴露的风险保你家人?”
“奴婢、奴婢这样相信你……”
“不是,总要有个理由的吧。”乔虞唇角微扬,眼底却没有一丝笑意,“你为何这样相信本宫呢?”
“本宫不是个有出息的,入宫几年,跟在身边的也就那么几个丫头,却不知做了什么能让你这样忠心,连杀身之祸都愿意为本宫去背?”
那宫女张了张唇,刚想说话又被乔虞给打断了:“欸,可别又说是本宫救了你,你想要报恩啊,去问问你背后的主子,这一招已经使过了,不新鲜了。”
“扑哧——”不知从哪里响起一声极轻的笑声,皇后彻底没了耐心,“宣昭仪,你一直打断那宫女说话是何居心?莫不是心虚?”
乔虞蹙眉,满是冤枉:“这宫女胡言乱语,弄虚作假,妾也是念及您劳累了一夜,不愿让您和皇上浪费时间,这才与她对峙,戳穿她口中的谎言。娘娘,妾也是为您考虑呀。”
皇后一噎,脸色想吞了个苍蝇似的难看。
倒是那名宫女,被乔虞接连怼了两三回,借着这空档,忙转身同帝后磕头道:“宣昭仪娘娘素有灵慧,又得皇上圣宠,奴婢自知身份卑贱,一时糊涂泯灭良心坐下了此等恶事,伤及了十皇子,罪孽深重,合该万死,只求皇上、皇后娘娘能救出奴婢的家人,奴婢甘愿领受一切惩罚,绝无怨言。”
乔虞闻言皱着眉看过去,不赞同道:“你多大脸啊?皇上、皇后娘娘日理万机,哪是你说干什么就干什么的?你说你自知身份卑贱,本宫怎么瞧着你是把自己当主子了呢?”
这扣的罪名也太大了,花房的小宫女一时骇然,重重地磕在地上,连连称自己不敢。
眼瞧着好好一场审问,当中的人证在宣昭仪三言两语之下乱了阵脚,皇后恨铁不成钢地别开眼,真是个没用的东西!
在宫女哀切的恳求声中,帝后还没发话,乔虞倒先一步缓和了语气:“行了,你既然心心念念记挂着你的家人,那不如细细将你知道的线索说出来。你暗指使本宫私下绑了你的家人威胁于你,但本宫确实不知道你家人在何处。”
“既然本宫的清白与你家人息息相关,你还不如求求本宫,恐怕本宫是最期望你家人能安然无事的了。”
那名宫女惊愕地望过来,咬了咬唇,面容上显出几分挣扎和犹豫,乔虞看在眼中,不由生疑,难不成,她家人还真被谁给控制住了?
这时,从殿外进来一个小太监,跪地禀报道:“禀皇上、皇后娘娘,夏婕妤求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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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8章 未尽
夏婕妤的到来多少缓和了殿内压抑的气氛,在场的后妃无论是真情假意,总要向她问上一声十皇子的病情好转了没有,以表现出自己的贤德。
夏婕妤自是一一感激地应下来,称十皇子服了药睡着了,有太医随身照看着,想来无大碍的。
转而又对上座的帝后福身道:“禀皇上,皇后娘娘,妾与宣昭仪有过几次来往,深知她性情温婉和善,万不是会谋害十皇子的人。”
众人默然:温婉和善???
“这名花房宫女当众指认宣昭仪,依妾看,其中另有隐情,还请皇上、皇后娘娘细查,为宣昭仪娘娘和十皇子讨回个公道。”
皇帝道:“那你说,怎么个细查法?”
夏婕妤垂眸,“无论背后之人是何意图,妾斗胆提议,不如先从这名宫女的住处搜查起,或许能发现些许蛛丝马迹。”
皇帝点了点头,当即示意张忠去办,皇后咽下了脱口而出的话,她本想率先让自己的人去搜,如此也能不着痕迹地将宫权抢回来。
毕竟十皇子这场劫难,谁能说作为管事者的贤妃和霍妃却没有嫌疑?
张忠带去的人自然不可能单单搜一个宫女的房间,而是将花房上上下下尽数搜了一遍,好一会儿才拿着搜到的东西回来禀报。
是一小卷纸,谨慎地被藏在镂空的碧玉钗里头,要不是搜查的人足够敏锐,怕就漏过去了。
照旧先呈上前给帝后过目,皇帝藏得深,瞧不出情绪,皇后倒是惊讶了一瞬,接着气势汹汹地质问乔虞:“宣昭仪,你看看,这难道不是你的字迹?”
“眼下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宫妃的字迹其实算不得秘密,偶然举办什么赏花宴、寿辰礼,往来之间写的请柬回函,大多都是亲手写的以示诚意,尤其是送给同品级或更高品级的妃嫔,若是叫人代笔,从礼节上就有些不够郑重。
乔虞总被人暗地里说是小家子气不是没有理由的,因为她从不办什么宴会,即使是诞辰也都闷在自己宫来关起门来过,旁人送来的请帖也是能推就推,在声势上还不如个嫔位来的浩大。
皇后对她字迹的记忆也是来自于之前罚她抄写宫规,结果宣昭仪最后呈上来的纸面明晃晃地写着敷衍,虽说字都规规矩矩地写了,但中间的内容有删减有删减,就是拿捏了她不会认真去看,要不是素枝仔细,差点就给她混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