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人之间有私听着总比牵连到后妃身上好听。
皇后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插话道:“那名叫做莲蓉的宫女呢?可唤来了?”
张忠面上浮现出几分难色:“回皇后娘娘,莲蓉经过审问,如何也不肯承认送过香囊给小圆子,眼下已经奄奄一息,奴才等人不敢下重手。”
慎刑司的手段已经是骇人听闻,更遑论经了魏十全的手,也不知这名宫女是怎样钢筋铁骨打成的身子,居然能守住口。
这哪是一个平常的弱女子能做到的。
皇帝深眸闪过厉光,冷声道:“继续查,连着三皇子身边的宫人,都一一审问过,总有一个能问出话来。”
“奴才遵命。”
张忠领命退下去不久,忽而又快步走回来,俯身在皇帝耳侧道:“皇上,在小圆子住处前的树下,发现了一个暗盒。”
他双手恭敬地递上,染了锈漆的铁盒子手掌大,上头还悬挂了一个锁,已经被强行打开了,里头装了一封信。
按理说宫人都不识字的,但也不是强制性的要求,尤其是皇子身边的宫人,贴身伺候的差不多是童使的,故而小圆子能写出一封信来也不稀奇。
皇帝在展开的信上飞快浏览了一遍,周身聚集起凛冽的气势,眉宇间的沟壑缓缓展开,寒气氤氲、面无表情的模样反倒更令人畏惧胆寒。
“来人,去宣三皇子。”
谁也不知道那封信上写了什么,但看皇上派人把三皇子叫来,众人不由在心底揣测,莫不是小圆子知道自己会遭遇不测,提前准备了什么,剑指自家主子,也就是三皇子?
前段时间,因着王姑娘和德妃的事,三皇子在皇上跟前的印象一日好过一日,在场又都是有儿子的后妃,不免心中生了几分期待。
唯有乔虞,定定地看了张忠手上捧着的铁盒子一会儿,眉心微蹙,上头布满了锈块,连从里头拿出来的信纸都隐约可见泥土和湿气浸润的斑驳痕迹。
一环扣一环,太严密了。
让她有种莫名熟悉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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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5章 连环
三皇子一脸茫然地被传过来,被告知发生了什么事情之后,忙辩白道自己对于小圆子如何死的全然不知情,而莲蓉自小在他身边伺候,既然连慎刑司都问不出什么,她或许是被他人陷害了,连声求皇帝明察。
皇帝肃然不语,挥了挥手,让张忠将那封信纸传过去给三皇子过目。
三皇子不安地看过去,脸色已肉眼可见的速度惨白下来,“父、父皇,儿臣绝对没有做过,定是有人心存不轨,蓄意陷害。”
不说别人,连乔虞都有些好奇那张纸上写了什么。
“这么说,”皇帝沉声道,“此事与你无关?”
三皇子镇定了不少:“是。”
“那在你身边的伺候的奴才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御花园之中?”
“儿臣……今早让小圆子去御花园中采集些新鲜的露水,之后就没见过他的身影,想来、想来是遭人谋害了,父皇,还请您彻查。”
三皇子言之凿凿,神色之中满是受到冤屈时的不忿,和亲信宫人受害的悲切。
皇帝却并未有动容之色,修长的手指轻轻敲打在紫檀木的圈椅上,冷寂的气氛压制的三皇子不知不觉收住了口。
半晌,有个小太监在殿外求见,说是三皇子身边送去的宫人中已经有开口的了。
皇帝也没为三皇子遮掩的意思,直接让他讲审问得来的口供当众宣读出来。
原来是为着先前御花园王家姑娘从假山上掉下来伤到脸的这回事,口供中说是三皇子暗中命小圆子在假山顶上抹了点浅浅的油,随后三皇子邀王姑娘爬上去,他知道油抹在哪里自然能避开,只可怜了王姑娘,脚底一滑,直接给后半辈子蒙上一层难捱的阴影。
当下最为惊怒的就是皇后,她原是想着同安家修好,才从娘家女儿中选出一人来嫁与三皇子,能配的上皇子妃这个位置的,自然不可能是从旁系随便拉过来的姑娘,那就是结仇了。
这位王氏女是皇后亲兄长的嫡幼女,好好的女儿进宫一趟就毁了容,连到手的正室位置都没了,皇后自觉在娘家抬不起头来,好些日子都不敢传嫂子入宫谈论婚事。
原本她还记恨是哪个嫔妃忌惮王安两家交好而使出的小动作,霍妃、谢德仪、王嫔……她一一怀疑了个遍,唯独没想到是三皇子从中作梗。
皇后忍了又忍,怒火还是忍不住从眼底喷涌而出,直直射向三皇子,要不是有皇帝在,她都想张口痛斥了。
你要是不喜欢不想娶,直接拒绝不就好了?王家还能上赶着倒贴不成?
多狭隘的心胸才能对一个柔弱少女下手?
不光皇后,在场嫔妃瞧三皇子的眼神都有点不对劲了。
三皇子不过十三岁,处尊养优,加上安修仪细心地将他保护在羽翼下,对他除了学业出众、争取比其他兄弟更讨父皇喜欢之外别无他求,眼下承担着众人复杂中暗含谴责的目光,脑海中紧绷的那根弦微微晃动,就快断了。
一咬牙,他坚决不肯认:“父皇,儿臣从未有想害王姑娘之心,否则也不会向您请旨娶她为侧妃。眼下小圆子已死,又平白出现这么一封信,前后的蹊跷之处,并非是巧合能解释的。”
“是么?”皇帝淡淡出声,“招供的宫女还称那些油是小圆子去御膳房要膳食时,借口膳食单子出错,喧闹起来的时候趁机同一位姓胡的膳房太监要来的,不如宣膳房的人过来问个清楚,如何?”
三皇子唇颤了颤,在安修仪搬去佛堂清修之前,自然不可能安心放他一人在问学所中,私下告知他不少安排的人手,都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物,却安插在方方面面,足够保全他自身。
御膳房的胡太监就是其中一位,但他向来小心,虽然小圆子确实是从膳房中偷来的油,可并没有经过胡太监的手,只是让他不经意地将东西放在隐蔽处,方便小圆子去取而已。
这绝不是个普普通通的低等宫女能察觉到的。
三皇子才肯定,是有人存心埋下了这个坑,故意等着他踩下去。
来不及猜测是谁想要对付他,三皇子红着眼眶,郑重地伏地恳求道:“父皇,儿臣不知是谁有心陷害,但儿臣绝没有做过这令人不齿的宵小之行,恳请您传唤说出这些证词的宫女上殿,儿臣愿意当着您的面同她对质。”
堂堂皇子屈尊跟一个小宫女去对质,就是满腹怒气的皇后看他一副抱屈衔冤、振振有词的模样,都有些举棋不定。
万一是旁人故意设下一句想离间王安两家关系的呢?
那她要是坚持治三皇子的罪,同安修仪母子反目成仇,不是正好落入背后之人的下怀?
说到底,一个侄女,在她心里哪能比得过儿子的分量,毕竟她当初想着跟安修仪交好,也是希望能用安家的权势为自个儿子助力的。
皇后迟疑着不出声,其他嫔妃自然是不敢随便插话,纷纷把视线转向了皇帝。
“德妃不是病了么?”皇帝缓缓开口,“这些日子你就在仪祥宫侍疾吧。”
“父皇?”
三皇子愕然,着急想说什么,皇帝却转头对皇后道,“宫中的风波一起接着一起,就没有个消停的时候。皇后,你是不是得给朕一个交代。”
这下慌的就是皇后了:“皇上,妾自知管教不善,没有替您守好后宫,甘愿领罪。”
“不用领罪,”皇帝平淡地语气反而让皇后越发不安,“既然你管不好,让别人帮忙就是了。”
“来人,传朕口谕,特令永寿宫贤妃、瑶华宫霍妃分掌宫权,协理后宫,以减轻皇后的重担。”
“皇上!”皇后下意识出声要阻止,昭成帝的后宫自她姐姐开始就全权交与皇后掌管,就是简贵妃气焰最盛的时候想要插手后宫之事,都被皇上打发回去了。
可现在…难道皇上是彻底对她失望了么?
被点名的贤妃被这突如其来的馅饼给砸晕了,好半会儿才反应过来:“妾叩谢皇上隆恩。”语气中难言欣喜。
大公主出嫁之后,就轮到了她的两个女儿,这时候手上有点宫权,来日为女儿择婿的时候也能多点选择和底气。
然而这份又惊又喜,落在皇后耳朵里不异于又一次重击,她厉目瞪向贤妃,将不敢在皇帝面前展露的怒气全都冲着她发泄了过去。
皇帝仿若未觉,径直召了太医过来给三位受惊吓的小皇子诊完脉后,又嘱咐了宫人小心地将他们送回去,随后便离开了。
太宸宫内,皇帝听着魏十全回报审问三皇子身边宫人的结果,其内容远比在绘雅轩中明示出来的详尽许多。
尤其是那名叫莲蓉的宫女,致死都没吐露出一句话来,看着是十分忠心的宫婢,细想起来却不正常。
在重刑法之下,就是三尺男儿都禁受不住,往日有真正清白的宫人承受不了胡乱编造证言都有的,莲蓉却在剧痛之下仍坚持为三皇子喊冤,连呼痛都顾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