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阮缓声说道,“打女人并不能证明你的男子气概,为了盛姑娘而向其他女人表示出绝对的恶意和反感,也不能证明你对她的爱有多纯粹。这些唯一能证明的只是你的不成熟,不理智,甚至不善良。”
她抬眸看向吕泽瑾,平淡得不起半点起伏的声音宛如一个莫得感情的ai“有能耐,你把盛姑娘娶回家中,我相信于姑娘一定会送上厚礼,欢喜成全,你有这能耐吗?”
吕泽瑾听得一怔。
温阮不等他开口,又笑说,“你没有。所以说到底,你作为盛姑娘的七分之一,此刻的无能狂怒,不过都是因为无论你怎么在她床上一无往前的努力,也无法成为她的全部。七分之一失败者的愤怒,毫无用处,徒添笑料尔。”
“还有啊,你现在的样子,像不像……怨妇?”
温阮口吐莲花,一套持续输出。
输出完了还笑意轻软地揉着猫,看着像极了一朵小白花,就是芯子黄了点……
吕泽瑾被她几句话说得面色怔愣,甚至红了耳根,很是窘迫。
床,床上一往无前?怨妇?七分之一?!纪知遥还在这儿,你不是把纪知遥也骂了?!
温阮的话算是戳中了吕泽瑾的肺管子,“七分之一”这个词实在诛心,可他却也无从反驳,他有一晌发不出声。
可他仍然觉得,面子为重,于是还是死犟着不肯放温阮走。
“纪知遥,你,你今天开不开这个口替她说话的?”下不来台的他找上纪知遥的麻烦。
纪知遥看了温阮一眼,对温阮说出这样的话他已经不感惊奇,先前她对自己说过更过份的。
但温阮没看他,温阮只是低着头撸猫,她明白吕泽瑾找纪知遥搭话,只是为他自己找个台阶下。
毕竟此刻吕泽瑾也觉得很丢人,很是有损他小世子的威风和颜面。
只要纪知遥开口,这台阶就算搭成了。
但纪知遥是不可能为了自己,说让他放人这句话的,因为在纪知遥心目中,任何人都不会比盛月姬更重要。
温阮更不稀罕纪知遥说这句话。
场面僵持不下。
二狗子开始兴奋地喊“我草搞事情啊!搞起来啊!搞啊!我爱修罗场!”
温阮报复性地撸了一把二狗子,她也不觉得尴尬,她在认真考虑,要不要把二狗子放出去咬吕泽瑾这条疯狗一口,或者挠他一把。
反正是猫咪行凶,有本事吕泽瑾他跟一只无辜的小奶喵较劲。
屏风之后的殷九野眼见今日这事是没法儿收场了,慢慢地饮了口茶。
他是挺想看这几人打死一个在这儿的,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嘛,但温阮……
温阮。
殷九野抬了下手指,站在他对面等吩咐的男人恭敬点头,走出屏风后。
“几位,小店小本营生,图个和气生财,几位若是有什么事,不妨出了茶楼再坐下细谈,如何?”茶楼掌柜的说话和和气气,满面笑容。
但他的腰杆挺直,虽谦和,却不卑下。
哪怕此刻闹事几方的人,每个都是爸爸。
一直端坐在那方的纪知遥此刻倒是起了身,颌首道“叨扰蓝掌柜,是我等不是。”
“纪将军言重了。”蓝掌柜客气地笑着回了个礼,又看向温阮,笑得满面春风慈和怜爱地说“温姑娘,小人见您颇爱这道芙蓉酥,已着人为您另备了些,待会儿给您送去府上,您权且当个消遣用的小食儿。”
温阮看了一眼桌上层次分明,精致仙气的三色芙蓉酥,方才她倒是的确多用了一口,这掌柜的眼力甚好。
“多谢。”温阮点头。
“您客气。”蓝掌柜又说,“那小人这便差人送您和于姑娘回府?”
“麻烦您了。”温阮又点头,心下略感诧异,这蓝掌柜什么来头,眼力好便罢,胆气和魄力也非常人可比。
跋扈得不行的混世魔王小世子这会儿倒是屁都不敢放一个了,甚至低着头退了几步站在一边。
他很奇怪蓝掌柜怎么对温阮这么礼待,隐隐都压过对纪知遥的恭敬了。
温阮这女的有毒吧?
出了玖瀚楼后,于悦对温阮说过几天来找她一起玩。
于悦这种性子的人,爱憎分明,坦率真诚,可爱得紧。
吕泽瑾真的不太需要眼睛,可以考虑挖了捐给需要的人。
回去的路上,二狗子问温阮“阮阮你为什么要救于悦,你别跟我说路过顺手,你是特意出门去救她的。你要是不救她你今天就不会这么修罗场,险些下不来台。”
温阮问“为什么不救?”
“为什么要救?”
“为什么不救?”
“……你烦不烦?”
“明知一个人的一生将会在今日走向厄运,而我有能力搭救,为什么不救?”
“我以为你是那种不管别人死活的人。”二狗子仰头看她,“因为你对谁都特别有距离感。”
“有距离感与见死不救是两回事,前者是我的性格使然,后者是我的良知未泯。假如我今天没有去,于悦将要面临最黑暗的惨烈遭遇,我的良心不允许我袖手旁观。”
“书里那么多倒霉蛋,你救得完吗?”
“再说吧。”
能救则救,不能救她也不会把自己的安危置于不顾,凭着一腔圣母心去莽。
……
后来温阮从她二哥那里才得知,那名叫“玖瀚楼”的茶楼,是皇商,“玖”是商号。
第7章
殷九野从玖瀚楼回到渔樵馆,翻出那两把扇子,一把是温阮送他的桃李扇面折扇,另一把是秀气精致的檀香小扇。
他打开檀香扇举着迎光细看,薄光穿檀木,从扇页上精雕细刻的微孔里透过来。
清透明晖疏落在殷九野漆黑如墨,深不见底的瞳仁里。
那日殷九野当下人陪温阮逛街买买买,买扇子时,温阮在檀香扇上停留的目光最久,也最为喜欢这柄扇子。
殷九野故意藏起来,等着温阮去找他要。
这么有趣一人,他当然得多制造机会和她相处,多看看她是怎么一派贞静地怼人才是。
殷九野,等了她两日。
一等两日,温阮不上门。
她有空去救一个与她无关的于悦,有空在玖瀚楼跟人干嘴仗,没空去找他拿扇子。
直到这日,他怀中揣着那把檀香扇再次碰到温阮,见到温阮手中执着一柄绢面团扇。
殷九野瞬间感觉,自己的恶作剧,毫无意义。
这日是温西陵带温阮出来听曲儿,听曲的地方也是个茶楼,但这个茶楼不是“玖瀚楼”,叫“春华楼”。
“玖瀚楼”古典雍容,格调高雅,一看就很贵,适合身份矜贵的名流闻人小坐低谈,乃装逼圣地。
而“春华楼”热闹喧哗,平价近人,钱兜子里稍显富庶的都能进来坐坐,喝喝茶,听听曲。
温阮更喜欢春华楼,适合她这种俗人。
台上唱曲儿的小姑娘生得水灵,一把嗓子更是空灵,温阮看着养眼,听着悦耳,极为舒心。
殷九野看着温阮轻摇罗扇,闲适听曲,心口莫明有点郁闷。
“阴公子,过来这边坐。”温西陵瞧见了殷九野,冲他招手。
殷九野按了按怀中的檀香扇,入座,看了温阮一眼。
温阮冲他点了点头,就算是礼貌地打过了招呼,然后继续认真地看着台上的小姑娘,真好看,真水灵。
但她没发现,台上那唱曲儿的小姑娘望向她这方时,眼色微滞了一下,不是滞在温阮身上,而是在殷九野身上。
就连手中轻甩绢帕的弧度都有些不自然了,甩到一半就顿住。
殷九野扫了一眼台上的人,那小姑娘忙敛了眉目,继续歌唱。
“温姑娘前几日落了把檀香扇在我那儿。”殷九野说。
“是吗?”温阮随口应话。
“姑娘不曾发觉?”
“不曾。”
“……”
台上的小曲儿刚好唱完,满堂喝彩,小姑娘行了个礼,步子轻快地下台,走得略有些急了。
温阮收回目光,见殷九野还看着自己,她不由得想了想自己是不是没有回答他的什么问题。
扇子?
她估着可能是这个问题,便解释道“那日买回去的扇子我还没打开盒子看,全放着了,所以不曾发现少了一柄,有劳阴公子帮我收着了。”
殷九野“……”
殷九野抿了口茶,笑说“我并未收着。”
温阮瞧了他一眼,是么?你身上带着檀香味,那日你救我时,身上不是这个味道哦。
但温阮没说什么,她可没有专揭人短的毛病,只是拿了块点心轻轻地咬了一口。
要死不死的是,温西陵这时突然来了一句“阴公子近日礼佛?身上倒是有股檀香味。”
殷九野“……”
温阮放下点心,转过头去望着已空无一人的台上,唇角抿笑意。
“好尴尬啊,尬得我毛都要竖起来了!”二狗子喵爪捂脸,在温阮怀里打滚。
温阮按住打滚的二狗子,淡定,悄悄地笑就行了,不要笑得这么大声。
又听得温西陵愠声道“他怎么来了,真是冤家路窄!”
温阮闻声看去,看到纪知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