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你杀不杀我又有何区别?我跟着散格思一起劫马,又杀了你们的大官,今日劫犯人被擒,肯定是死罪了。”
“无论如何你能多活几个月。”
加卜藏不屑一顾地笑了笑。
“你有什么未尽的心愿?除了放走散格思、放走你之外,其他的事都可以。”
听到这句,加卜藏不禁神色微动,萧旷捕捉到了他的神情变化,承诺道:“只要你守诺,不对任何人说出她的身份,我可以帮你去做。”
加卜藏深吸一口气:“是有件事……”
“老大!”胡同尽头传来靳飞兴奋的喊叫,“你抓住他了?!”
靳飞朝身后一挥手:“快!抓住加卜藏了!”吼完便急急奔进胡同,帮萧旷一起把加卜藏捆绑起来。
其他的卫兵也纷纷赶过来,将地上趴着的罕察卫汉子翻过来,发现早已死去便将人抬走。
待到萧旷转过身来,靳飞才看清他左侧肩颈处的伤:“老大,你受伤了?”
“轻伤而已。”萧旷淡淡道,“把人押回去吧。”
他们回到刑部。给伤口止血包扎时,萧旷打听情况,得知赤那已经伤重而死,劫狱的另外几人都被临时关押起来。散格思劫马案,因为今日这一打岔,又有了新人犯与新的案情变化,刑部决定押后再审,将散格思送回死囚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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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旷刚来时,沈老夫人就问过他伤势,此时老太太担心的却是另外一件事情:“萧将军,老身只怕那些贼人被审问时提到瞳瞳,这……”
萧旷不能直接说明情形,只道:“昨夜围捕贼人时,贼人负隅顽抗,被卫兵格杀好几名。在下亲自审问,得知去劫持沈小姐的恰好是这几个。稍后在下还会再次审问这些人,尽己所能确保沈小姐的名声不至受损。”
沈老夫人微微点了点头,虽仍感忧虑,却也没有其他更好的法子,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那就拜托萧将军了。”
见沈老夫人没什么要问的了,萧旷便打算告辞。
沈老夫人却道:“萧将军请留步。”接着让刘嬷嬷取来事先准备好的礼金。
萧旷哪里肯收,肃然道:“在下今日来,是想着要给侯府,给老夫人一个交待,绝不是邀功求赏来的。老夫人请把这些收回去吧,在下是不会收的。”
沈老夫人看他态度坚决,倒也欣然笑了起来:“萧将军既然不肯收谢礼,那么就算庆阳侯府欠了萧将军一份人情。将军以后有任何需要侯府出力相助的地方,尽管开口。”
萧旷谢过老夫人,抬头时深深看了沈童一眼,却只能冠冕堂皇地说句:“沈小姐多保重,萧某告辞了。”
沈童轻轻点头:“萧将军慢走,也请将军保重自己,早日将伤养好。”
送走萧旷,沈童扶着沈老夫人往内院走,走出没几步,她又咳嗽起来。
沈老夫人担心地看着她:“瞳瞳,真是感风了?正好你跟我回繁英院,吃一点枇杷膏,等明日请施大夫再替你看看。”
沈童皱眉道:“我觉得头还是发晕,枇杷膏让箜篌跟着祖母去取吧,我想先回去了。”
沈老夫人急了:“别是发烧了吧?”摸摸她额头,感觉并不发烫才松口气,接着道,“那就先送你回玉霖院吧。”
“祖母腿脚不好,不用送了,这么几步路我自己回去就行。还有琴瑟她们陪着呢。”
沈老夫人仍是叮嘱了她几句:“回去别再吹着风,好好休息。”
沈童乖乖答应了,与老夫人分道而行,慢吞吞走出十多步,回头看不见老夫人的身影了,便折返往前院西南角的马厩方向而去。
刚转过屏门她便瞧见了偃月那一身黄灿灿的毛色,银白的马尾轻轻甩动着。
他果然还没走。
第75章 【忐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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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旷把偃月牵离马厩,掏出把豆子喂它,一边心不在焉地看着前院过来的方向。
手里那一把豆子被吃完了,他也没在意。偃月来回舔着他空空如也的手心,不满地喷了下鼻息。
萧旷回过神,拍拍它的颈子:“今日就这些,不能多吃了。”
“什么不能多吃了?”沈童正好听见后半句,便接口问道。
萧旷转头看向她:“炒豆子,吃多了会胀气,所以不能给它多吃。”
沈童忍俊不禁:“我还以为你是在和谁说话呢,原来是和它说。”
他笑了笑:“养久了,有时候就会和它说说话。有些简单的它还真听得懂。”
沈童唤了几声“偃月”,它便朝她看过来。她又招手道:“过来,过来。”
偃月却只是原地踏了两下前蹄。
“这样不行。”萧旷朝外走出十几步,卷舌吹了声口哨。偃月便乖乖朝他小跑过去。
沈童也吹了声口哨,偃月却仍旧不理她,只与萧旷亲昵。
沈童不满地对它道:“因为我平日不喂你,你就对我不理不睬么?”
萧旷有些意外,牵着偃月走近她:“你会吹口哨?”
沈童朝他弯起眼睛笑:“偷偷学的,可别叫我祖母知道了。”
萧旷亦笑,心里却禁不住有小小的疑问,她是和谁学的?
沈童敛去眸中笑意,轻声问他:“你的伤怎么样?”
“很轻的伤,不用担心。”
“是刀伤还是别的伤?”
“抓加卜藏的时候,被另外个人的刀带了一下,”萧旷用手掌在左肩上比了比,瞧见沈童眼中的关切之意,就又补了一句,“他们都伤得比我重。”
沈童哭笑不得,那也不能减轻半点他所受的伤啊!
她看着他的左肩:“伤口深不深?有好好清洁过吗?缝起来了吗?”她最担心的是破伤风,但除了彻底清洁伤口之外,她也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了,这时代又没有防疫针。
“别担心,是金镞科大夫替我治伤的,该做的都做了。”萧旷凝视着她,语调低沉而轻,却格外温柔,“你再等我两天。我今日来主要是给老夫人个交待,让老人家放心。回去后就和我娘提……”
沈童被他灼热的眼神盯得心跳加快起来,转过眼看向别处,嗔道:“谁和你说这事了。我过来是想问你,加卜藏真的被抓住了?”
“抓住了。”略微顿了一下后,他道,“那个人……已经死了。”
沈童微怔,随后垂眸,用极轻的声音重复了一遍:“死了?”
“是的。”萧旷点了一下头。
沈童没有再追问他更多细节,垂着头沉默了会儿后道:“我该回去了。”
萧旷应了一声,道:“我也该走了。”两只脚却站在那儿一动不动。
沈童抬眸看他一眼,嘴角微弯:“怎么不走呢?”
“你先回去吧,我就走。”萧旷开始整理起偃月的辔头与坐鞍来,其实哪里有什么好整理的,鞍辔都戴得好好的。
沈童没走,在那儿看着他用右手整理,问道:“你一只手也能骑马么?”
这已经纯粹是为了拖延而找话说了。
萧旷却也认真地答了:“能骑啊,其实两只手都不用也行,只用两条腿就能控马了。”
沈童又道:“下回来要让我喂偃月豆子,否则我就是叫它,它也不听我的。”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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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清妍,月华如洗,风灯的光晕摇曳着,昏黄却暖人。
像是这些絮絮低语,本是寻常,却因为对象特别而有了不同的意义。
然而终究已入夜,只说几句话算是送别,呆得太久就不合适了。
聊了几句后有短暂的间断,沈童便轻声道:“我回去啦。”
“嗯。”
她朝他稍一点头,转身离去,单薄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墙后。
萧旷收回目光,牵着偃月离开侯府。
回到萧家,他才进院子,便见娘亲迎了出来:“阿旷?你回来了啊。吃过晚饭没有?”
紧接着是小妹,连跑带跳地奔到他面前:“二哥,你抓到坏人了吗?”
“还没吃。坏人抓到了。”
他把偃月牵进马棚,出来就见大哥站在堂屋门前,手里抱着他的大侄儿,与吕氏一起向他招呼道:“阿旷,回来了啊。”
萧旷点头:“回来了。”
自从前夜离家后他就没回来过,只派了个人来报平安,这一回来,萧家几乎全家都迎出来了。
只剩萧和胜在里屋,因为没人顾上扶他,就听他在里头不停喊:“小妹,快过来扶我,你要不来,我自己起来了啊!”
萧旷既觉好笑,又觉暖心,牵着小妹的手进屋,让她去扶老爷子出来。
进屋后窦氏细细打量他,眼尖地发现了他露在衣领外的绷带,顿时面色就变得紧张起来:“阿旷,你受伤了?”
萧旷轻描淡写道:“一点划伤,已经上过药了,大夫说几天就能好。”
窦氏稍稍安心,却还是仔细追问他伤口有多深,有多长,被什么伤的,要不要喝药,怎么换药。
萧旷无奈,只能一一详细回答。
吕氏去厨房烧水准备下面。其他人则围坐在桌边,你一言我一句,七嘴八舌地问萧旷这两天来的经历。
关于沈童的事萧旷没有细说,只说昨天就顺利找到了她,安然无恙地送回侯府,之后就是如何埋伏,如何擒获罕察卫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