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找出了袁氏原先收集的食单。袁氏是按着四季时序来整理的,一年四季每个月都有适合食用的当季食材,再按着菜肴、汤羹、点心来细分,每一道菜品或点心都有其主要功效,简直是本养生食谱大全!
只要再多花一点点心思,把其中食谱结合她在现代看到的菜品种类,加以改良或加入些新的元素后花样就多了起来。
沈书琏也起床了,由照料他的嬷嬷牵出来,叫了声:“祖母、姐姐。”接着眼珠便转向桌上那两盏青花缠枝纹铃铛盅。
沈童微笑:“不用看,你也有份。”
琴瑟从食盒中取出一小盅甜汤,另加一小碟椰蓉南瓜糯米糍。沈书琏拍手叫好,他人小腿短,屋里专给他备了一套矮桌与小杌子,丫鬟端来温水让他洗了手,他便坐在一旁吃了起来。
沈老夫人喝完甜汤,拿巾子按了按嘴,看向沈童微笑着道:“瞳瞳,昨日午后你叔母过来,与我说起你的事。”
沈童拿着瓷勺手微微顿了一下,故作不解地看向沈老夫人。
“转眼贺景他们去了也有三年多了……”说到这句,沈老夫人神情稍黯,声音也转低,不由望向书琏,见他吃得香甜,粉红的小嘴边沾满雪白的椰蓉,眸色又回暖,嘴角亦浮起一丝微笑,“若非为此,早就该替你议亲了。”
沈童低头装羞涩:“祖母……”
这身子是二月的生辰,因为守孝的缘故没有办及笄礼,议亲之事亦延至如今。本来她父母若在,这事压根用不着沈老夫人多操心,也不会还在确认意向的初期就对沈童提起了。
蒋氏在老夫人面前将自己侄子夸得天花乱坠,与其他几个青年才俊一比,那简直是一枝独秀,舍我其谁啊!
沈老夫人腿脚不便后多年没有出门,对蒋家孙儿辈的了解不深,听蒋氏说来,觉得这孩子既上进又有才学,与瞳姐儿颇为般配。且蒋家既是公侯世家,又是知根知底的亲家,蒋氏的兄长与其夫人沈老夫人是知道的,夫妇俩都不是难处之人。因此老夫人对这桩亲事还是颇为看好的。
沈童又不能直说那蒋明祺是个言语无趣的好色之徒,只能曲线救国了,她仍旧是低着头,低声道:“祖母,虽然三年孝期已满,我对父母的思念之情依然如前,实在无心考虑婚事。”
“傻孩子……”沈老夫人道,“对父母的思念这辈子都不会少,可你又不能一辈子不嫁人。嫁去夫家后孝顺公婆,与丈夫恩爱不疑,养儿育女开枝散叶,这才是对父母真正的尽孝啊!”
沈童想起自己父母,不禁眼圈微红,她抬起头来:“祖母,可是我舍不得离开您,也舍不得这个家……书岩他顽皮跳脱还未定性,书琏又那么小,我若嫁出去了,岂不是要让您多受累?就算总是要嫁人的,孙女年纪尚小,再晚个一两年再议亲也不迟……”
沈老夫人轻叹口气,抬手怜惜地摸摸她脸庞:“这么水灵这么好看的孙女儿要嫁给别家,做别人家的媳妇儿,我也不舍得啊!可女孩儿家总有这么一天的呀。再说了,你想过没?阿蝉明年也将及笄,你的婚事不定,她的婚事也定不下来,若是你们姐妹的婚事凑到一起,你叔母岂不是难做?好夫婿若是定给蝉姐儿,她难免要被人戳脊梁,若是定给你,她又如何能心甘情愿?只有先为你定下亲事,明后年也能好好为阿婵找婆家。”
沈童心中暗道,不用等到姐妹一起议亲的时候,现在蒋氏为她找的未来夫婿也是个不怎么样的货色,而且蒋明祺与沈婵虽是表兄妹,却是同一个外祖的近亲,把她许给蒋明祺不会占去沈婵的夫婿名额,蒋氏与她兄嫂倒是亲上加亲,你好我好一家欢。
她轻轻点头:“祖母说得有理,孙女还是考虑不周呀。”她停了停,又道,“相信叔母一定会为孙女挑选最合适的婆家。只是……”
沈老夫人听她口气似是百般不愿,略挑了挑眉:“蒋家这孩子有什么不妥么?”
沈童显出为难之色来,却只是摇头不语。
沈老夫人语气温和地道:“瞳瞳,你有话便明说,若真有什么不妥,祖母定然会为你做主。”
“人心生的偏,总是有偏爱的,蒋家是叔母娘家,叔母难免更多看到娘家人的好处,而不是坏处……”
“孙女不是信不过叔母……但只求祖母能多留一分心……”沈童停下了,恳求地望着沈老夫人。
沈老夫人似有所悟,也不再多问,轻拍沈童:“祖母会放在心上。”
沈童略舒口气,有沈老夫人把关,至少她不会嫁给个太不靠谱的夫婿,只不过终究是要嫁给个自己根本不了解性情,甚至也不曾见过面的男人,却要强迫自己对他投入感情,想起来总是让人心生惆怅。
先婚后爱的浪漫都只存在于小说里,真实的情况就是即使这个男人你根本无感也要咬牙和他进洞房,而他大爷的那根本就是个陌生男人好吗!
强迫陪.睡陌生男人后还会爱上对方的,怕不是斯德哥尔摩综合症患者?
第23章 【媳妇】
秋风乍起,菊黄蟹肥,转眼已是八月仲秋,这是个千里共婵娟,人月两团圆的佳节。
萧和胜的腰好些了,前几日已能斜靠枕头坐在床上,今日便非要自己起来。窦氏好说歹说才拦住了,又派小妹看住他,才敢放心去厨房忙乎。
萧小妹乖巧地搬来个小杌子,在屋子中间坐下。
萧和胜安静躺了会儿,便想要撑坐起来。
见他要动,萧小妹深深吸一口气便尖声大喊:“娘——!”
吓得萧和胜急忙躺回去。
没一会儿窦氏匆忙进来:“小妹,怎么了?”视线移向萧和胜,神情便带了几分寒意,“你又要自己起来?”
萧和胜拨浪鼓似的摇头:“没有没有,我就是躺久了有点麻,翻个身,翻个身而已。”
窦氏怀疑地盯他一眼,又看向小妹:“你爹乱动了?”
萧小妹一脸无辜地摇头:“爹就是翻了个身,我以为他要起来了。”
窦氏这才舒了口气,又警告道:“你爹不能自己起来乱走,你可看紧些他。”
萧小妹用力点头。窦氏又盯了萧和胜一眼,这才离开。
待窦氏离开,萧和胜欣慰地看向萧小妹,女儿果然是小棉袄,就是比儿子贴心啊!
萧小妹乌黑水灵的大眼眨了眨:“爹,一会儿卖糖的陈叔会经过咱们胡同。”
萧和胜不以为意地“嗯”了一声。
萧小妹:“陈叔这些天在卖一种新的糖——兔子糖。”
萧和胜:“……”
萧小妹继续道:“兔子糖白白的,这——么大!”她举起自己的手,捏成一个粉嘟嘟的拳头比了比,想想又把拳头松开些,“这么大!”
萧和胜:“……多少钱一个?”
萧小妹脸上漾起甜美的笑容:“才三个铜钱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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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萧旷与高湛一同回到城南萧家。萧弘也早早收了铺子回到家中。
窦氏在椅子靠背上放了厚厚的靠垫,萧旷扶着老爷子坐上椅子,与高湛一前一后,连人带椅子抬起来,就和抬轿子似的往屋外走。
他们抬得极稳,不摇不晃也不颠,萧和胜坐在这“轿子”上挺乐呵,瞧着前头高大健朗的次子,再回头瞧瞧高湛,感觉自己就像有三个儿子一般!
萧旷与高湛把椅子稳稳放下地,就在饭桌正北主位。其他人便跟着依次落座。
有不少家庭吃饭,女人与孩童是不上桌的,京城里的女人地位稍微高些,有条件的人家分桌而食,再有身份些的人家,连各房平日都是分开吃饭的。
而老萧家似乎一直是这样全家围坐一张八仙桌吃饭。
一开始是萧老萧母、萧和胜与窦氏,没多久多了个小子萧弘,四年后又多了萧旷。之后少了萧老,一年后萧母亦不在了。
当小妹站在桌边能与桌子差不多齐平的时候,饭桌边又多了个女人——吕氏。
而后萧旷考上武举,离家住进军营,家中平日就少了个人一起吃饭,可每逢节假,反会多出一个不姓萧却胜似萧家人的高湛。
虽然七个人坐一张老旧的八仙桌已经嫌挤,但萧家人还是围坐一起吃饭。
吃了一阵,窦氏转向萧旷:“阿旷,还记得王家最小的那个丫头吗?”
萧旷埋头吃饭,隔了会儿才简短地“嗯”一声,似是说记得又似说不记得。
高湛用胳膊肘捅捅萧旷,朝他挤了挤眼。
萧旷毫无反应。
高湛又要拿胳膊肘捅他,萧旷胸腹一缩,倏地朝后让了几寸,躲开了他这一下。高湛一时兴起,右肘收回同时左手的碗交右手,左掌做刀横扫萧旷前胸。
萧旷也把自己的碗换了个手,右手肘向内一收一沉,将高湛这一掌刀格开了。高湛也就收回手。两人都没真用力,眨眼间交手便结束了。
萧小妹放下饭碗,笑着拍手:“高大哥你输了!还是我二哥厉害!”
高湛也不以为意,坦然道:“是啊,是你二哥厉害,当年我就输给他了。”
萧旷轻摇头:“方才那不算输赢。”
于是萧小妹便一脸热切地道:“二哥和高大哥再比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