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诺神情淡然:“我刚刚不是已经给了交代吗?”
韩妙笙神情茫然:什么交代?
“蠢货,蠢货,你自己究竟做了什么还不知道吗?”门外忽然传来元如意熟悉的嗓音,韩妙笙脸色骤变,循声看去,就见门口不知何时多了几个人。除了元慈c元钊c元如意父子三人,还有一个穿着官服的陌生青年。
青年二十多岁的模样,紫袍玉冠,皎皎如月,气质矜贵,站在久居上位的元慈身边,气势竟仿佛比他还要迫人。
韩妙笙本能地心头一凛:这人是谁?
众人纷纷站起行礼,只有田诺,目光仿佛胶着在青年身上,渐渐泪光闪烁。
他回来了!六年的时光,昔日的青葱少年已成长为高大伟岸的男儿,曾经的青涩彻底褪去,代之而起的,是令人心安的沉稳与从容。
“诺诺。”他也只看她,沉声而唤。淡漠的神情在一瞬间柔和下来,眉眼因此越发殊色逼人。
她回过神来,从容行礼:“见过国公爷,”转向白雁归,含笑而唤,“阿兄。”
他向她伸出手来,如从前一般,她却再无抗拒,走近他,任他携起她手,听他在她耳边温言而道:“我来接你。”
他的手依旧如从前般沁凉而干燥,恰好完完全全将她纤白的手包入其中;力道不松不紧,倒比当年进步了许多。她望着他,忍不住微笑:“好。”
白雁归侧头对元慈道:“国公爷,我先带舍妹回去,就不打扰你处理家务事了。”
元慈脸色阴沉,拱手道:“多谢大人体谅。”
韩妙笙脸色变了变,忍不住抬高声音道:“且慢!难道兄长为官,做妹妹的便可为所欲为,任意为恶,而不受惩戒吗?”
“问得好!”接话的却是脸色铁青的元如意,一字一句地问,“韩氏,我正想问你,难道出身楚郡,便能叫你为所欲为,任意为恶,就不担心受到惩戒吗?”
韩妙笙跳了起来;“元如意,你是什么意思?你别忘了,我才是你的枕边人,你难道要帮着她对付我?”
元如意失望之极;“蠢货,傻妮看在我俩小时交情的份上,宁愿被人误解也要给你留几分颜面,可叹你竟是到现在还不明白。”
“不明白什么?”韩妙笙隐隐觉得哪里出了差错,却找不到问题所在,不由心生慌乱。
元如意冷笑:“八年前,长空道长的话传出时,傻妮尚未认祖归宗,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姓白。这位是怎么未卜先知,知道她是白家小娘子的?何况,”他顿了顿,抛出重磅一击,“这枚戒指是怎么到这位手上的,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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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韩妙笙嘴硬道:“自然是这位白小娘子亲自给他的。”
元如意冷笑一声,对元慈c恽夫人拱了拱手道:“大人c阿娘,这枚戒指原本是在我那里的。儿幼时淘气,见傻妮喜爱它,故意将之藏起不说。后来时间长了,也就忘了,没想到被韩氏无意间找到,起了恶念。”
这是丝毫不给自己的妻子留情面,直指韩妙笙栽赃嫁祸了。
韩妙笙脸色大变:“元如意,我知道你喜欢她,可你别忘了,我才是你的妻子!”
在场的李长史娘子c夏都尉娘子见势不对,纷纷行礼告辞。再听下去,就牵涉到吴国公府上的私事了。
元如意差点被她气笑:“韩妙笙,你还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真相是怎样的,你心里清楚。”他转向元慈道,“大人,儿子绝无一句虚言。”
元慈神情冷下:“韩氏,你还有何话可说?”一个田诺无足轻重,但偏偏小姑娘是白雁归的族妹。白雁归远道而来,传达了圣旨,其余正事还没谈,就要来探望族妹,显见对小姑娘的重视,这就由不得他不慎重了。
韩妙笙怒瞪田诺,双目几欲喷出火来,恨声道:“没错,这一切都是我安排的,我就是恨透了她,恨不得她去死。现在不过是小小地冤枉了她一下,那又如何?”
小小地冤枉?田诺差点被她气乐了,有些人还就是能仗着自己的权势,把害人都说得这么理直气壮。她正要说话开口,白雁归拍了拍她的手,也不看韩妙笙,只对元慈似笑非笑地道:“元大人治家有方,是舍妹不懂事,没有好好地让令媳冤枉。”
元慈心中一凛,苦笑道:“白大人”换了旁人这么说,以他执掌吴郡的底气还可以晾一晾对方,可这人是谁?十四岁出走淮扬,献计淮扬杨氏三郎夺取杨氏继承人之位,将原本的大热门杨允武彻底废掉;十五岁隐居南山,当年还是齐郡郡守的郭畅风雪夜迷路偶遇,交谈之下,惊为天人,拜为军师,助郭畅定下大计,趁乱取势;十六岁辅佐郭畅,联合各路勤王之师,先诛燕王,后定京师,挟天子以令诸侯,平五王之乱如今,这位不过二十二岁,弱冠之龄,已是郭畅身边的第一得意人,权势滔天。
这位这次回来吴郡,明面上是传达圣旨,加封褒奖元家,可实际上,连元慈也捉摸不透,究竟有什么重要的事,值得他亲自出马?
元慈懊悔不迭:自己当初怎么就有眼不识泰山,将人放走,白白便宜了郭畅?否则,现在在京城执掌天下权柄的大丞相说不定就是自己了。
事已至此,懊悔也是无用的了。唯一庆幸的是,总算昔日还有几分香火情,不至于不好相见。因此,这位一来就说要来探视族妹,他想着做一个人情,和两个儿子一道,亲自陪着对方过来,哪知竟会撞到韩妙笙设局诬陷人家。
元慈差点没气晕:他这是造了什么孽,原本是看中楚郡的实力,好为如意添一助力,才求娶韩氏。没想到韩氏竟是这么个脾性,小夫妻成亲一年,磕磕绊绊不断,家宅就没有个安宁的时候,如今更是变本加厉,连连惹祸。
元慈肠子都悔青了,早知道当初那个小孤女有这样的造化,还不如答应恽氏,就定下她为如意的妻子。还好还好,好歹他当初还约定了元锐和她的婚事。
他沉下脸,对恽夫人道:“你是如何管家的,叫韩氏做下这等事来?”
恽氏一肚子的委屈:这个儿媳仗着父兄,素来气焰比她还高,排场比她还大,元慈又一向纵容,她这个继婆婆如何敢管?可元慈发了话,她也只有认下罪名:“都是妾身的错。今日之事,是我们对不住白小娘子。妾身定会严加管教韩氏,不教她再犯。”
韩妙笙冷笑,望向田诺的目光仿佛淬着剧毒:“管教我?我有什么对不住她的?你们元家是欺我韩家无人吗?待我写信告诉阿爹啊兄,好好和你们理论。”
“你住嘴!”元如意变了脸色,韩妙笙这话,竟是连父亲都顶撞了。
“啪啪啪”,稀稀落落的掌声响起,白雁归嘲讽的声音响起:“好气魄,楚郡韩家果然了不起。”他看也不看韩妙笙,向元慈淡淡而道,“不知元大人可有兴趣兼管吴c楚两郡?”
饶是元慈素来颇有城府,乍听这话,也不由血液上涌,头中嗡嗡,失声道:“你说什么?”眼角余光瞥到韩妙笙,冷静了几分,喃喃道,“我与楚郡乃儿女亲家”
白雁归神情淡漠:“元大人若没有兴趣,想必蜀郡黄术,百越章起,黔地卢安都会感兴趣。”
元慈神色阴晴不定。
韩妙笙尖声道:“你是什么人,竟敢离间我们两家?”触到白雁归的目光,她陡然一窒,只觉寒意骤起。那是怎样的目光啊,冷若冰霜,利如寒刃,望着她的模样如看一个死人。她下意识地退了一步,只觉胆战心惊,色厉内荏地喊:“大人才不会受你挑拨。”
白雁归垂眸轻笑,笑意却不达眼底:“那再好不过。”
冷意瞬间弥漫。
元慈在一瞬间下了决心:“来人,将世子夫人看管起来!”
“大人!”韩妙笙不可思议地看向元慈。
元慈的贴身亲卫立刻涌入,将韩妙笙和她的人全部看住。戎装女兵还想反抗,哪是训练有素的亲卫对手。不一会儿,一个个武器都被打落,被捆得结结实实的。
韩妙笙自知大势已去,脸色惨白,尖声道:“大人如此待我,欲如何向我父兄交代?”
元慈叹道:“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韩氏,自你入我元氏门,我念着两家交情,一向叮嘱如意对你多加忍让,没想到你竟不知警醒,心思恶毒,构陷他人,我便是想饶你也说不过去了。”
韩妙笙瞪大双眼,一脸不可思议:“你明明”明明是因为听了姓白的蛊惑,想要吞并楚郡,怕她泄漏消息才把她控制起来,竟能说得如此冠冕堂皇!
元慈挥了挥手:“把人带下去吧!”
两个亲卫跨前一步,伸手道:“世子夫人,请。”她若不肯配合,便要硬来了。
韩妙笙不死心地看向四周,目光触到元如意,忽地一亮,连声道:“如意,如意,念在夫妻一场,你”
元如意看了元慈的脸色一眼,迟疑道:“大人。”
元慈道:“如意是要纵容恶妇欺压无辜之人吗?你这么不问问白小娘子被她冤屈时,她可肯放人家一马?”
元如意一窒,扭过头去,不再看韩妙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