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人士气大振,在场上拼抢更积极了,辽人也不甘示弱,萧袍鲁趁向宗良和王诜不防,策马向前将球拦截,凭借着无敌的马速,直接将球带入了宋人的场地,传给了后方防卫的王师儒,王师儒眼看就要将球打入球门,却见赵顼如风驰电掣般赶来,与王师儒同时挥杆,那球居然向相反方向滚去,云娘刚觉得松了一口气,就见向宗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球截下,带球策马直趋,因速度太快辽人来不及回防,居然又进了一球,打了一手漂亮的防卫反击。
许是刚才拼抢太激烈,王师儒的马居然受惊了,发疯似的向场外奔去,众人不由大惊。还好他有急智,在马就要撞上马厩之时,奋力向上一跃,双手紧紧抓住马厩的屋檐,这才得以自保,那匹马早已跑得无影无踪了。
王师儒此时惊魂甫定,马又丢了,自然无法上场,辽人在短暂的商议后,居然选定一名青年女子上场,正是萧袍鲁的女儿萧英英。宋人这一队不以为然,王诜笑道:“打马球不是儿戏,贵国让一弱女子上场,莫怪我等欺负贵国无人呐。”
萧袍鲁冷笑道:“英英虽是女子,但她的马球技艺,就是须眉男儿也自愧弗如。我契丹全民皆兵,就连女子也是自幼学习骑射,不像你们汉女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手无缚鸡之力。”
一时间王诜竟被噎住无言,赵妙柔愤愤对云娘道:“谁说我们汉女软弱,你的马球不是打得很好吗?不如上场让辽人见识一下厉害。”
云娘在场外观战许久,难免有些技痒,听赵妙柔这一鼓动,就有些跃跃欲试,只见她向暖玉耳语了几句,暖玉跑到场外朗声道:“谁说我们汉女手无缚鸡之力?我们也有打马球的高手,愿意下场和萧娘子比试一番。”
趁暖玉说话的空当,云娘换好了装备,骑一匹白色小马,身着绯色绣花窄袍,长发像男子一般束起,覆以黑色短顶头巾,英朗之中兼具妩媚,真像一位玉树临风的少年郎。赵顼看云娘这一身打扮不由呆住了,半天才回过神来低声斥责:“简直胡闹,打马球最是危险,还不赶快回去。”
云娘却笑得非常从容:“大王,我也经常练习,完全可以应付自如,不会拖你们后腿的。”
赵顼却是从来没见过云娘这样明朗的笑容,突然就心软了。那萧英英却是个爽快人,见云娘如此打扮,策马赶来笑道:“好,要这样才有意思。快快随我入场吧。”
虎父无犬女,那萧英英果然技艺娴熟,赵颢看她是个女子,也不好跟她过分拼抢,看准时机将球传到云娘身边,云娘稳稳的把球接住,转身策马将球带到对方场地,萧英英紧随其后追来,正要挥杆抢夺,云娘突然想到后世足球的打法,做势挥杆把球向右打,萧英英忙向右堵截,却见云娘早已将球向左击出,稳稳的落入对方球门中。
看到自己刚上场就进了一球,云娘十分兴奋,也效仿男子与赵颢击了一掌,赵颢等人也放下心来,看来云娘没有说大话,她的水平应付萧英英应该绰绰有余了。但赵顼却始终心事重重,完全不是刚上场时意气风发的样子,而萧袍鲁瞅准机会,从宋人手中抢下一球,风驰电掣般打入对方球门。赵颢等人不由连连叹气。
场上的形势又变得紧张起来,赵顼一再提醒自己稳住心神,可是他总是觉得那里不对劲,也许云娘上场,他就有了软肋。
萧英英被云娘占了先机,心中自然不服,决定采取盯人战术,策马紧紧靠近云娘,谁知她二人着急上场,竟忘了将马尾打结,因马离得太近,马尾纠缠在一起,云娘的白马嘶吼一声,前蹄高高向上仰起,竟将主人狠狠摔下马来。
云娘心想完了,这回八成得要摔成骨折了,谁知在半空中,一只坚定有力的手臂将她接住,落地前又将她抱紧,他们贴着地面滚了一圈,居然得以平安无事。
时间突然变得静止,云娘非常后悔,觉得自己犯得错误太低级了,刚说了嘴就被打嘴,急着从赵顼怀中挣脱,然而他并不放开自己,反而将双臂收紧,低声问:“你摔到没有?”
二人此时贴得极近,云娘看到他关切的眼神,竟然像受到蛊惑一般忘记了动作,过了一阵才下意识向四周看去,赵颢等人正远远赶来,她忙低声道:“我无事,大王放开我吧。”赵顼愣了一下,这才松开了双臂。
云娘见他皱着眉头在看自己的右臂,心中一惊,忙问道:“大王手臂受伤了吗?”
赵顼的右臂已经隐隐有血渗出,他却装做无事一般笑道:“只是些皮肉伤,没有大碍。”
云娘深悔自己冒失,急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却见众人已经来到他们身边,萧英英也悻悻的向云娘致歉:“我一时不查,连累娘子了。”
云娘苦笑:“我没把马尾结好,也有责任。”
一时间在场众人都没了兴致,萧袍鲁拱手道:“这次小女无状,我代她赔礼,我们养精蓄锐,下次再比试。”
辽人退下去后,云娘着急去请大夫看赵顼的伤。却见赵顼向王诜使了个眼色,王诜忙笑道:“娘子不必如此兴师动众,我也通一些医术,先来看看吧。”
王诜替赵顼挽上袖子细细查看,那手臂上部已呈青紫色,有一道不大不小划伤正在流血。王诜笑道:“幸好没有伤到筋骨,并无大碍。只是这几天写字拉弓可能要受影响了。”
云娘这才放下心来,赵妙柔笑道:“好险,只是大哥明天去上学,那些老夫子们又要抓住此事进谏,大哥以后要是再想亲自打马球就难了。”
云娘本就惭愧,听赵妙柔这一说更加不安。赵顼瞪了妹妹一眼道:“无妨,我就说是自己不小心碰的好了,省的给众人招惹是非。”
第26章 肠断春江欲尽头
坤宁殿内,内侍高居简向高后耳语几句,高皇后不由皱眉而起:“大哥儿简直胡闹。我最近事情多,难免有照顾不到的地方,以后再有什么风吹草动,劳烦高供奉及时告诉我。”
高居简退下后,高后忙令心腹内人芸香去请儿子。赵顼进殿行礼毕,高皇后提高了声音问:“这些日子你都在忙什么,除了每日晨昏定省,想见一面你都难。”
赵顼发现母亲神色不善,忙陪笑道:“这几日功课多了些,没能经常来陪孃孃,是儿子的过错。孃孃素来有心悸之疾,儿子与御药局的人商议,特地调制了柏子养心汤,孃孃可试用一下,效果很好。”
高后摆手道:“老毛病了,吃药也没用,不过好一阵歹一阵罢了。”又指着案上的一卷经书道:“我发下誓愿要将《金刚经》抄写三遍。今日抄得手有些酸。你帮我抄几段,全当为我祈福吧。”
赵顼心中甚是为难,但又不敢违背母亲的嘱托,只得强忍右臂的疼痛慢慢抄写,没过多久,额头冷汗慢慢冒出来。高后心下不忍,一把夺去赵顼手中的笔,拉起他的袖子细细查看:“都伤成这样了,还要继续瞒着我吗?这到底怎么回事?”
赵顼情知此事露馅了,忙笑道:“前日打马球,儿子不小心碰到的,只是些皮肉伤,不妨事,过几天就平复如初了。”
高后摇头道:“你如今一天天大了,我也不能像以前那样事事操心照管。只是你跟相公们读书学礼,难道不知道“君子不行陌路,不立危墙”的道理?我听说你这次受伤,是为了救富娘子?”
赵顼点头道:“当时情况危急,儿子不得不出手。”
高后大不以为然:“富娘子既然出身名门,自然知道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这次如此冒失连累他人,那里有半点大家闺秀的样子?”
赵顼连忙出言维护:“这次比赛契丹人太狂傲了,富娘子出场,也是为了大宋的体面,儿子若不出手救她,就让契丹人占了先机,而她也要真的摔成残废了。”
自己的亲生儿子,高后自然了解他的性情,直接问道:“你对我说实话,是不是对富娘子有意?”
赵顼索性跪下来求母亲:“富娘子贤惠聪颖,儿臣对她心仪已久,望孃孃成全。”
高后此时心情十分复杂。扪心自问,赵顼性子执拗,又经常有出人意表的举动,所以在这几个亲生儿女中,她还是最疼爱贴心懂事的赵颢。但赵顼毕竟是长子,他的婚事自己也是很上心的。富云娘的性子,她这段时间冷眼观察,也是个胆大有主见的,简直与赵顼如出一辙,实在不是她理想中温柔贤惠的儿媳人选,于是将儿子拉起来,缓缓劝道:“你快要满十八岁,婚事自然该议了。你若是寻常宗室,要娶什么样的女子自然随你心愿。但你是长子,将来的太子,太子正妃品行必须无可挑剔。我看人一向很准,富娘子为人莽撞冒失,并不是合适的人选。你爹爹已经看中了向敏中的曾孙女,我也曾见过那孩子,虽说比你大两岁,但为人处世最是大方稳重,还是她更合适。”
赵顼大惊:“孃孃,这是真的吗,儿子对此事全然不知啊。”
“你爹爹已经给向氏的父亲透露了意思,怎么还会有假。最近诸事繁杂,估计过两天就会有旨意出来。你还是把这些不该有的心思收一收,准备迎娶王妃过门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