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夜行则陪着季元欻,翁婿二人没话,直接去了校场。
出嫁女回门,亲戚们也是要上门的。再是不喜那些人,碍于礼数也不能断了往来。大房三房四房齐聚,看到明语进来,心思各异。
“这嫁了人就是不一样,明姐儿越发水灵了。”
说这话的是华氏,华氏话音一落,小冷氏就接过话,“可不是嘛,到底是侯府。明姐儿嫁得好,可别忘了妹妹们。都是楚家的姐妹,一个得了好姻缘,怎么着余下的姑娘也不能差到哪里去,你说是不是?”
明语不接这话,淡淡看过去,“三婶,你这话说得不对。各人有各人的缘法,莫说是隔房的堂姐妹,就是亲姐妹都有差别。”
“就是,三嫂别为难明姐儿。京中谁人不知季侯爷是个独来独往的主,武安侯府也没和什么人家相熟,明姐儿便是有心想帮忙,也没处使劲不是。”
小冷氏还要说什么,被卢氏一个冷哼给吓了回去。
卢氏被锦城公主扶着端坐好,冷冷看着不省心的小冷氏。要不是不想被世人戳着脊梁骂,她真不想看到这个搅家精。
“今儿个是明儿三朝回门,你一个做长辈的不体恤她,反倒想从她身上捞好处,这是什么道理?传了出去,知道的说你当婶婶的有口无心,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眼皮子浅,见不得自家侄女嫁得好。”
小冷氏脸一白,讪笑道:“母亲何必生气,儿媳不过是说笑的。明姐儿最是心善,便是旁人不说,也定然会提携家中姐妹的。明姐儿,你说是不是?”
“三婶,侄女不懂。都说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何时轮到我一个平辈的堂姐操心了,三婶这话说得,我无从回答。”
明语不冷不热的驳回去,瞧着小脸严肃又认真,还真让人挑不出什么错来。卢氏听到她的话,脸上露出浅浅的笑意,和锦城公主对视一眼,各自都很满意。
华氏笑道:“明姐儿说得在理,三嫂,你可不能光想着自己偷懒,把这么大的事情都推到明姐儿的头上。天可怜见的,她一个刚出门子的姑奶奶,哪有心力去操心妹妹们的婚事。”
楚晴书低着头,心里把明语骂得半死,连带着也骂了华氏好些。四婶巴结二房,最近是越发的张狂。那贱种嫁得好,也不想想是为什么。别看名头好听,什么国公府的嫡长女,哪个世家不知道她就是个奸生子。要不是挟恩逼迫季侯爷,季侯爷哪里会娶她。
娘也真是的,干嘛放低姿态求她们。
“娘,大姐姐不愿帮忙,你何必低三下四。”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你大姐姐可没有说不帮忙。她脸皮薄不好开口,你们姐妹以后常走动,总会有机会的。”
“大姐姐刚嫁到侯府,必是有很多不习惯的地方。咱们以后常去侯府陪她,与她多说说话,省得她一个人无趣。”
楚晴柔一说完,小冷氏深深看她一眼。
难怪大房的柔姐儿会打这个主意,实在是大房没有主母理事,君家那边也没落了,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心里必然着急。
想想真是讽刺,以前大嫂何等志气,便是嘴里不说别人也看得出来,大嫂对柔姐儿的亲事寄望极高,就指着柔姐儿嫁进高门风风光光。
谁能想到会有今日,别说是高门,便是一般的人家大房都不一定攀得上。
“二妹妹,我并不觉得无趣。你们知道的,我喜静不喜欢吵闹。我记得二妹妹自己是个闲不住的,之前我曾让二妹妹抄佛经凝心神,也不知道二妹妹最近还有没有抄写?”
楚晴柔被问住,她哪里还会记得抄那劳什子佛经。这贱种哪壶不开提哪壶,是存心和她过不去吗?
明语了然,又道:“心诚则灵,二妹妹如此懈怠佛祖会生气的,你所求之事怕是也不能如愿。”
“大姐姐…我就是想去陪陪你,你误会我了…”
眼看着楚晴柔红了眼眶,卢氏只觉一阵腻味,还真是谁生的像谁,这样的做派倒是把君氏的手段学了个五成像。
“好了,今天明姐儿回门,你们扯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二丫头三丫头,你们的婚事自有各自的母亲做主,急什么!老三家的既然连三丫头的亲事都有些吃力,还想求助旁人,我看四丫头的事你就别管了。我老婆子就受些累,少不得替她费个神。”
“母亲!”小冷氏心下一急,喊了出来,“这…这如何使得?她一个庶女,怎么能让母亲您操心呢?”
“老三家的,你刚刚不是连三丫头的亲事都想推给明儿,你真有心力管四丫头的事?”
“母亲,我就是不想您受累。如果累着您了,那就是儿媳妇的不孝。”
这个时候知道讲孝道了,不就是生怕楚晴娟得了好亲事。卢氏虽然多年不理事,但身份放在那里,早年的人脉也在那里。给一个庶出的孙女寻亲事,不是什么难事。
小冷氏还打算让楚晴娟给自己的女儿铺路,怎么能让庶女得了好处。
“好了,说这些客套话做什么。我看四丫头实在可怜,爹不疼娘不疼的,我受些累没什么。她的亲事也没什么大要求,不难寻摸,我已经替她寻思好了,昨天刚换过庚帖。”
“什么?”
小冷氏又是大惊出声,卢氏皱起眉头。
“娟姐儿真是好福气,劳母亲亲自替她寻亲事,也不知道寻的是哪户人家?”华氏笑吟吟地打趣着楚晴娟,楚晴娟害羞低头。
“不是什么高门显贵,但胜在家风清正,那哥儿是个好的。”
“谁家啊?”
“余夫人的娘家侄子,行三。”
怀化将军府的余夫人出身并不高,但这些年有将军府拂照,余家也出了几个读书人。给楚晴娟定的那位余家三郎,去年才中了举。
小冷氏心头大恨,竟然是这么好的一门亲事。庚帖都换过了,二房一直瞒着她这个嫡母,老虔婆好生可恶!
还有那个小贱蹄子,居然敢骗她!
楚晴娟缩着身体,不敢看人。
卢氏将一切看在眼里,冷哼一声,“老三家的,可是对我说的这门亲事不满?”
“母亲,我没有那个意思…就是觉得突然得很。柔姐儿书姐儿的亲事都没定,娟姐儿的亲事就定了,外人怕是会有嚼头。”
“大的没成亲,小的成亲的多了去,谁会盯着这点小事不放。要不是我听到一些风声,说冷家有人心术不正想谋我们楚家的姑娘,我何至于如此着急把四丫头许出去。你这个当嫡母的好生糊涂,娟姐儿再是庶出那也是姓楚,岂能由得人作贱,还传出那样的话来。她的名声不好了,你这个嫡母脸上就有光了吗?书姐儿的名声能好吗?”
“母亲…”
“行了,我也懒得听你解释,你有那个闲心多操心一下书姐儿的事情。好好的姑娘家,不要成天就知道争强好胜,端正自己的身份才是正理。”
小冷氏被卢氏劈头盖脸一通训,臊得无地自容。心里如何诅咒二房不停,脸上还要陪着笑,别提有多恼火。
楚晴柔算是看出来了,三房打的主意根本行不通,人家二房早早就把路堵上了。老四不声不吭的,没想到还能有这样的造化,真是白捡便宜。
满室静默,突然听到低低的啜泣声。
“二丫头,你哭什么?”
“祖母,孙女心里难受…二妹妹有三婶,四妹妹也有您护着,可怜我母亲不在,父亲又不管事…我该怎么办?”
楚晴柔哭声有几分真,她的哭声里还带着恨。父亲是真的越发让人心寒了,家里两个姨娘作妖也就罢了,他居然去招惹梁如兰那个泼妇。
梁如兰是梁将军的女儿,守寡有半年多。当年楚夜舟还是国公府大公子时,那温润如玉的长相让不少贵女趋之若鹜,梁如兰就是其中一位。
梁家是将门,又是以前卢家的家将。在楚夜舟和君湘湘有婚约的期间,梁如兰不敢生出妄想之心。后来君家出事,卢氏失了女儿不再理事,她就冒出头来。
不想最后嫁进国公府的是君涴涴,她愤怒之余可没少说君涴涴的坏话。梁将军怕她惹出事端,将她嫁出京外。如今她丧夫归家,得知楚夜舟把君涴涴送到庄子上,深知自己多年的夙愿就要得偿,没多久就勾搭上楚夜舟。
楚夜舟已不是当年的楚夜舟,生活的失意让他迷失方向。他们大房不比三房还有冷家照应,只觉处处受人排挤。这时候有个将军之女对他抛出橄榄枝,他岂不有接住之理。
梁如兰肯定不愿为妾,怂恿楚夜舟休妻。楚夜舟早有此意,两人私会时被楚晴柔听到,这才有今日这一哭。
锦城公主朝明语使了一个眼色,母女二人悄悄退出去。
俩人也没再回屋子,眼下天气渐渐暖和,随处走走也是好的。锦城公主细细和女儿说起大房的事来,不胜唏嘘。
“你大伯那个人一生顺遂没有经过事,瞧着谦和文雅,实则是个没有成算的。要是日子富贵有人从旁调拨,倒也不会出格。可一旦失势,身边又没有人引导,他便成了如今的模样,遇事心里没底极易被人哄骗,行事不管不顾。”
明语暗道,娘把楚夜舟倒是看得透彻。也难怪娘嫁给他的时候,他一辈子都受人景仰,名声极佳。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楚夜舟这个人没受过挫折,富贵浮华没有坚定他的心性,他极易受人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