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要去。”
“好,好,我们水哥儿也去。”
卢氏哄着他,他是国公府的世子,亲姐姐出嫁,他这个小舅子肯定是要去送嫁的。至于背明语出门子的人,原本应是大房的楚清越。但是大房拿乔,因着过继未成的事情楚清越推说身体不好,不能背明语出门。
大的不行,还有小的。
可卢氏怎么受别人这般要挟,楚夜行更不愿意女儿受委屈。兄弟不行,不是还有他这个亲爹嘛,他就不信他自己背女儿出门别人会说些什么。
后来还是永王递了话,说他来做背明语出门子的人。
兄弟和亲娘舅,都是合适的人选。大房三房以为会借此看国公府的笑话,不就是因为水哥儿太小,君家大房死光了嘛。但是他们忘记了,明语现在的母亲是锦城公主。
永王这话一出,大房三房那边全部噤声。小冷氏还来卖乖,说自己的儿子楚清安到底是比楚清越小,要是为大必不会推脱此事。
卢氏听后只有冷笑,不接她的话。
水哥儿坐不住,外面那么热闹,他哪里愿意在屋子里呆着。卢氏命下人们看好他,叮嘱千万不能让他乱跑。要是往常,她少不得不放心地跟去,不过今天孙女就要出嫁,她的心像撕扯一般难受,只想多陪孙女一会。
全福人替明语梳头的时候,有下人来报说是宫里来了赏赐。帝后二人是赏过东西的,早早就赏了下来。卢氏正纳闷着,就听到东西是从东宫送过来的。
东西摆在院子里,是十二抬满满当当的嫁妆。
“这…公公,殿下这是何意?”
这太监是东宫的老人,是太子身边得用的人。
“老夫人,殿下有话交待奴才传达。殿下说他是大姑娘的舅舅,外甥女出嫁,他做大舅舅的添上几抬嫁妆略表一番心意。殿下还说他身体不好,不能亲自前来观礼,大姑娘和侯爷也不用去宫中还礼。”
在场的人心思各异,都在猜测太子此举是何意。
明语知道,太子殿下这是代姑姑送的嫁妆。他借着舅舅的名义,实际上是把她当成自己的孩子。在他的心中,姑姑就是他的妻子。
世人常说情深不寿,大抵就如太子这般。
她能想到这一点,卢氏也能想到,锦城公主也能想到。送走东宫的人后,几人相互看着,卢氏先是笑,后来就哭了。
哭了一会儿,想到今天是孙女儿大喜的日子,强打起精神来赶紧让明语梳妆打扮。明语亦是情绪悲伤,坐在那里任由婆子妆扮。
亲眷们陆续来哭嫁,明语看到小冷氏朝楚晴娟使眼色,两人出去了一会儿。楚晴娟进来后,趁着小冷氏和别人的说话的时候低低说起方才的事。
小冷氏叫她出去,自是问她最近事情进展如何,她只说季侯爷守礼,这段时间一直没登国公府的门。小冷氏料她不会撒谎,恶狠狠地警告她,等过几天一定要借机去侯府走动,要是再不成事,就把她接回去嫁去冷家。
她敷衍应下,怯懦不安。
明语夸她做得好,先和小冷氏虚与委蛇,等到这边亲事定了,再和小冷氏摊牌不迟,省得三房又生事端。
季元欻没有亲人,也没什么朋友。永王是既当接亲的,又当亲娘舅,简直是最忙的那个人。加上余将军和两个儿子,排场倒也可以。
吉时过后,国公府的喜轿出了门子。
锣鼓声声,喜庆欢腾。
明语坐在喜轿中,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姑娘,你饿不饿,要不是吃点东西垫个肚子?”轿子外面的金秋小声问着。
“不用了,我吃不下。”
她是真的有些吃不下,不知道别的女子出嫁是什么样的心情,她就像是搬家一样。从一个熟悉的地方搬到另一个熟悉的地方,似乎并没有什么值得不安的事情。
喜轿平稳,从轿子的喜帘往外看,依稀能看得见高头大马上的男子。世间之事,或许总不会尽如人意,她得了这份心安,旁的肯定会有所欠缺。
踢轿门、跨火盆、拜天地,然后礼成。
她被送进喜房后,整个人都是一松。成个亲还真是麻烦,礼节可真多,头上的凤冠把脖子都快压断了。喝过合卺酒后,季元欻交待一番下人,再次去了前院。
侯府这边安排侍候的人明语都认识,荔儿和海妈妈。微草看到荔儿,自是很高兴。对于侯府,微草也是很熟悉的,要什么东西也不用问人,直接就去拿了。
荔儿和海妈妈见了礼,问她有什么想吃的,说是侯爷吩咐的。她笑了一下,也没有客气,要了一碗鸡丝面。
海妈妈去煮面的功夫,她在金秋和银杏的侍候下换上大红的常服。环顾这间屋子,似乎是以前季元欻住的地方。
鸡丝面易得,不大会儿的功夫海妈妈就端来。正吃面的时候,水哥儿被人带过来。小家伙不知怎么回事,脸上全是泪痕。一看到她,顿时哇哇大哭。
“姐姐,我不要你留在这里?”
明语用眼神询问他身边的婆子,婆子解释说他听了贤王的逗话,知道她是嫁人,以后都不会回国公府。他哭着闹着要把她带回去,怎么劝都劝不住。
这可真是…
她心疼地抱着水哥儿,“水哥儿乖,姐姐在这里住几天就回去看你,好不好?”
“不好,是水哥儿的姐姐,要和水哥儿一起回去!”
这孩子犟起来谁也劝不住,明语哄了他半天,他还是那句要她回去的话。甚至扯着她的衣服,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非要拉着她往外面走。
“走,走…回家…”
“水哥儿,姐姐今天有事不能回去,你乖乖跟爹回去好不好?”楚夜行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人并没有进来。
水哥儿听到父亲的声音,小腿一蹬从明语怀中滑下去,“噔噔”跑到外面,把楚夜行往里面拉,一边拉一边哭,“爹,我们…把姐姐带回去…”
楚夜行被儿子拉了进来,一脸的无奈。
“明儿…”
“爹,要不让他今天住在侯府吧。”
这哪里合适!
楚夜行是男人,自然知道男人的心思。水哥儿一向粘明儿,如果今晚明儿不哄他睡觉他能闹一夜。到底是大喜之日,要是就这么过了,季姑爷会怎么想?
“明儿,这不合适。”
“没什么不合适的。”明语又把弟弟抱起来,“水哥儿不哭,今天你和姐姐一起在这里做客好不好?”
水哥儿一听,觉得很是新鲜,他还没有在别人家做过客呢。当下点着小脑袋,终于破涕为笑,止了哭声。
明语细心替他擦净小脸,把他抱到桌前,“饿不饿,姐姐喂你吃面。”
她这么一说,他小脑袋点得像鸡啄米似的。楚夜行还是觉得不妥,想着等儿子缓过来再把他带走。
他对女儿使眼色,谁知明语不以为意。
“爹,你放心吧,侯爷不会说什么的,今天就让水哥儿跟我睡。”
楚夜行都急了,谁说季元欻那小子不会说什么,他的明儿莫不是还没开窍。一时之间,心里又酸又难过,恨不得把娶走自己女儿的臭小子打一顿。
他心思澄明如镜的女儿,为什么要嫁人。要是能一辈子养着女儿,该有多好!心酸地想了一会,终于决定先出去,派人去国公府给妻子报信,相信妻子定有法子把儿子弄回去。
水哥儿被姐姐喂饱后,开始有心情东看西看。他这个年纪正是好奇的时候,又到一个没来过地方,连屏风都要扒开看一看。
“姐姐…这个是什么?”
他从喜床上摸到一个桂圆,放在小胖手里欢喜地问明语。明语剥去开去核喂给他吃,他尝到甜味,开始找更多的桂圆。
除了桂圆还有红枣花生和莲子,他找得不亦乐乎,不停地咯咯笑。明语让他吃了几颗后,就不让他吃了。可是有了这个乐趣,就算不吃他依旧玩得很开心。
他年纪太小,到底精力有限。之前大哭后,后来又开心玩过,很快就犯起困。明语看到他的样子,命金秋打水给他洗过脸和手脚后,把他放在喜床上哄他睡觉。
她看着水哥儿肉嘟嘟的小脸,突然觉得成亲不仅是换了另一熟悉的地方生活而已。就在此刻,她才意识到自己已经离开亲人,内心升出一丝惆怅。
轻轻替弟弟盖好被子,看着金秋微草等人欲言又止的样子,她淡淡一笑。
“没事,侯爷那里我自有说法。”
他们反正又没什么春宵一刻,想来他不会介意水哥儿在这里过夜的。或许他还巴不得水哥儿睡在这里,也能缓解他的尴尬。
不知过了多久,估摸着是前头的酒席已散,季元欻回到喜房。一身的大红喜袍,衬得他的身姿越发挺拔,面如冠玉略有些微红,散了周身的冷清,想来应该是喝了一些酒。
屏退下人后,看到喜床上熟睡的水哥儿,他明显一怔。
“水哥儿今天闹着要带我回去,不肯我留在侯府,没办法我就作主让他在侯府过一夜,你不会生气吧?”
“嗯。”
那这到底是生气,还是不生气呢。
“你真不生气?”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