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坐在床边瑟缩着脚静静的看着,他时不时的向屋内探视着我。偶尔相视一笑。
也不知过了多久,辩机端着一盆炭火走了进来,屋里瞬间有了暖意。
“公主受了惊吓,休息一会吧。”说着她将我的披风铺在床上,将那鹅卵石的枕头递了过来。
我见他径直的向屋外走去,慌忙的站起,赤着脚趔趄两步上前抓住他的衣袖。
他怔怔的站在那没有回头,我也沉默不语,只是紧紧的盯着他。
我不知道刚才的的恐怖带给我多大的阴影,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他走。
他转头轻轻拍打我的手背,扶我坐回了床边:“公主睡吧,我坐在这,不会走的。”他温情而无奈的看着我。
他总能会意我的心思,理解我的恐慌。
我坐在床边,刚刚那热烈的拥抱,为我们之间带来了特别的感觉。
他再也没有了拘束的合十一礼,我也更为自然的与他有了身体的碰触,害怕时无所顾忌的拉起他的手。
那是一种不同于三哥的亲情、杜荷的友情,可那是什么?
直到我望着他出神,他脸泛红晕时,我才开口问:“辩机,你为何出家?”
他眼神落寞,流露出哀伤的神情:“源于我的父亲。”
我低声问:“他在哪?”
他轻叹口气:“在我十五岁那年离世了。”
我才意识到,也许我触碰了他心里的忧伤,带着歉意说:“对不起,我不该提起的,那你还有亲人吗?”
他黯然神伤,苦笑一下:“没有了,我从没见过我的母亲,她生下我就撒手人寰了。”
我心里哀伤泛起:“我也一样,生下来就没有母亲。”无论是李丽涵还是高阳,这一点到很相似。
相互对视,颇有同命相连之感:“是因为没有亲人了,你才做了和尚?”
他摇头:“七岁那年,父亲带我去玉门关,遇到了玄奘大师,他见我悟性超凡,便问我是否有意于佛门,我那时候很小,不明白其中之意,他走时留给我一封书信,并嘱咐我,若有心向佛,带着书信去长安找道岳师父。”
原来是这样,我喃喃自语着:“唐僧!”
我脑海里立刻出现《西游记》里的画面,唐僧带着三个徒弟西天取经。一路上披荆斩棘,经历九九八十一难才修成正果。忍不住笑了起来。
辩机诧异的看着我。
作者有话要说:
在特殊的环境下,激发了两人内心深处隐藏的情感,终于拥抱了。感情马上会进入下一阶段。
第30章 多情自是伤离别
在这安静的夜色里,我们彼此对望着,倾诉着内心最柔软的情感。
“公主,睡会吧。”辩机关切的说。
“你坐过来,我怕一睁眼你就不见了。”我怯怯的说。
他哭笑不得的看着我,思考片刻,缓步到床沿坐了下来。我们并排而坐。
我双手环住他的胳膊,疲乏的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他的身子不自然的颤抖一下,缓缓的侧过头看了我一眼。
我枕着他的肩头轻声的问:“辩机,你的本名是什么?”
我一边问一边自嘲着,自己像查户口的。
他却很有耐心的说:“本名姓陶,单名一个兀字。”
我继续问:“可有出处吗?”
他顿住了,没有回答,我将头离开他的肩膀,近距离的看着他。
辩机神色悠悠的说:“是我的母亲,她临终前就为我取好了名字。”
我用低不可闻的声音说:“幸好你生出来是个男儿身?”
辩机困惑的问:“怎么?”
我俏皮的回答:“哪有女子叫兀的?”
他闪现一个无奈的笑。
我看着他,他回忆着记忆里那久远的亲情,原来他的母亲是波斯与中土居民的混血,难怪我第一次见到他时,曾怀疑他不似这个国度的人。难怪他皮肤如此白皙,五官那么立体。
原来他身上有着波斯人的基因,他将他父母的爱情故事讲给我听。
她的母亲从小被卖到西域的奴隶市场,被他父亲所救便以身相许,父亲因为痴情,在他母亲走后,就郁郁寡欢,强撑到他十五岁离世了。
情感是属于人性的,何须尘内与尘外?辩机也不例外,他也一样有着人的本性。在他的脸上,他以忧伤的神情来缅怀那已逝的亲情。
当我问他:“你觉得我是什么样的呢?”
他毫不犹豫的回答:“一滴水。”
我心喜的说:“心如明镜水一滴,你说的是我?”
辩机“嗯”了一声:“公主清明澄澈,如同一滴水。”
夜渐渐的深了,我静静的靠着他的肩膀,不知不觉进入了梦乡。
我心里分外的踏实,我并不贪婪,无助之时,我只需要一个依靠的肩膀,仅此而已。
我们相互依靠着,醒来时天已亮。火盆的火早已经化为灰烬。我顿觉喉咙有些紧。
“公主一定饿了吧?这里没有吃的,我带你离开这。”辩机站了起来。
我苦笑着:“昨晚,我只记得我有个心脏,早就忘了我还有个肚子。”
辩机被我逗的深深一笑。
辩机背起我走在雪地上,他不停的探视着雪地上的印记,当我迟钝的认出那是马蹄印的时候。
一阵哒哒的马蹄声似近还远的飘来,直到辩机停住了脚步怔怔的望着前方时,我趴在他背脊向前方望去。
三哥骑马直奔而来,身后是几十个侍卫,辩机将我放下。
三哥下了马快步直奔我的面前,未曾言语便解开自己的墨蓝色貂裘披风,并将它直接披在我的身上。
我怯怯的叫了声:“三哥。”
他又气又心疼的拥我入怀:“三哥找了你一晚上!你快急死三哥了!”
松开了怀抱,他复杂的看着辩机,辩机从容的对三哥合十一礼。
三哥一把将我抱起拖上马背,就这样,我与三哥同骑一匹马,辩机单独骑一匹马与我们并排而行。
我与辩机便这样时不时的对视一眼,直到走出了荒郊,辩机向我们告别。
我眼露不舍,目送着他调转马头,消失了身影。
三哥一路上沉默不语,直到回到了宫中,赶来的除了父皇、城阳公主,还有杨妃。
父皇怒目却焦急,入了殿内便将我拥入怀中,一番安慰之后,又是一阵责怪。
经过调查,与三哥所遇到的杀手不同的是,此次暗杀的杀手均是江湖人士。
我困惑,我常居深宫,何时与江湖人有过恩怨?
可我浑身乏力,怕是感染了风寒,加之很久没有吃东西,我还未来得及被审,就已经倒下了。
醒来后,只见三哥坐在我的榻前,一只手拄着头睡得正熟,找了我一整个晚上,怕是早已疲惫不堪。
淑儿走来为三哥披上了披风,三哥猛然的睁开疲惫的双眼,我忙说:“三哥,去侧殿休息吧。”
三哥抓起我的手:“明日三哥就走了,今天就陪着妹妹说说话。”
我眼下一酸,含着眼泪说:“何时再回来?”
他一副依依不舍的样子,无奈一笑:“父皇召见,三哥就回来。”
三哥又是一阵叮嘱,仿佛他不在,我就会受多大的委屈,当然,少不了的他还会问起辩机,我越是随便的搪塞,他越是刨根问底。
时间总是过得很快,到了离别之日,虽然我感染了风寒,可还是坚持为三哥践行,父皇拍着三哥的肩膀郑重的说了一句:“恪儿,记住父皇的话!”
三哥重重的点了头。
三哥拍拍我的肩膀,情绪瞬间涌了上来,我一下抱住了他,十几年的亲情,面对别离,我依然如孩子般泪眼汪汪,就这样眼见着三哥越行越远。
而宫里没有了三哥,忽而觉得空荡了很多,心头杂乱的情绪泛起,仿佛心里添加了莫名的东西,还沉甸甸的,亦或是对三哥的思念。
风寒尚未痊愈,膝盖还隐隐疼痛,经历过一次发热之后,便整日闷在寝殿。
眼见着元旦将近,说起唐朝的元旦,其实就是春节,只不过在唐朝采用阴历纪念,元旦这一天,也就是新年的第一天。
当我歪在软塌上翻阅着经书时,脑海中尽是那个阴森的夜晚,那个与我在夜色里拥抱的男人。同时我也放纵着自己去想念。
怀抱有很多种,三哥的霸气无私,父皇的深沉,唯独辩机的怀抱让我如此的贪恋。
尤其最近,辩机时常出现在我的梦里,白天我总会情不自禁的思念着他。
“公主,长孙大人来了。”静儿走上前通报。
我懒洋洋的起来向屏风后走去,只见长孙澹抱着一大束梅花,笑意盈盈的走来。
“得知公主喜爱梅花,我的府上梅花正旺,给公主带来观赏。”说着便将梅花递给了静儿。
仔细一看,每一束都是精剪过的,还是含苞未放的。
我只是痴痴的看着,他见我郁郁寡欢,便上来轻劝:“高阳,那吴王只是去了益州,只要陛下召见,还是能与公主团聚的,当务之急,公主千万要当心身体。”
我恍然大悟,或许在众人眼里,我的忧郁只是因为三哥的离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