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叶有功夫在身,力气自是比新棠大,可就算如此,新棠竟也冲破了她的桎梏,神色极其冰冷的定定瞧了她两眼,错身而过。
稍后赶来的应缓见状,忙冲比了个手刀的姿势。
长叶狠了狠心,返身追上了新棠,一个手刀下去,人终于安静了下来。
应缓生生急出了一身汗,“哎哟,一个二个的都不省心。这姑娘如此倔强,只得出此下策了。”
他看着长叶把人安置好了,才和送太子回来的那几个将士一起,返回前线。现下也不知道战场上形势如何,二皇子能不能守好这一关,只希望莫辜负心意才好。
新棠醒来的时候,周身一片寂静,所有的情绪回归平静之后,理智又重新主导了意识,她缓缓起身,却见靠窗的位置上不知何时放着一张床榻,上面是陷入昏迷的太子。
她慢慢走过去坐在他身边,牢牢的握住他带茧的手,像是失而复得的宝贝。
太子的药熬得勤,长叶端着一碗新熬的药推门而入的时候,便见新棠把脸放在太子的掌心,乖顺的趴在床沿上,虽说两人眼睛都闭着,可看起来就是别样的眷念。长叶本还在后悔自己的力道重了,害怕新棠会沉睡很久,眼前所见又让她松了口气。
新棠听见动静睁开眼,长叶一对上她的目光,就有些愧疚躲闪,呐呐道,“新棠,对不起,我......”
新棠做了个“嘘”的手势,起身接过她手上的药碗,轻声道,“你做的对,我若一意孤行的去了,现在就要轮到你们给我收尸了。殿下还好好的,我如何能抛下他一个,我应该谢谢你,长叶。”
长叶眼圈一红,飞快的转身跑出去了。
药是刚熬好的,但经过厨房到内院的这段路,已不再烫嘴。新棠舀了一勺,放在太子的嘴边,太子竟像有意识似的,微微启了唇。
这人就算在不清醒的时候,也会本能的想要求生,足以可心性之韧。新棠的眼睛又有些泛酸,强忍住了泪意,紧持着把药喂得一滴不剩,侧头见门外廊下的伫立的身影,新棠默不作声的把药碗收好,起身开了门。
长叶在外等着她。
新棠合上门,走了个稍远的位置,长叶跟在后面,心情也不见低落。她本是个洒脱性子,新棠说不怪,那她就不想了。她等在这里只是为了提前和新棠说一说外面传来的消息。
“新棠,形势好像不大好,蛮夷人跟疯了一样,咱们的大军虽然占了现机,但是和他们的骑兵比起来,无异于以卵击石。况且......”
况且,这场战争的主帅,南岐的太子殿下,此时被蛮夷人所伤,昏迷不醒,献岐军的士气想必也是再而衰、三而竭,这些都是连锁反应,不用想也知道的事。
“二皇子和耿将军他们可有对策?”
长叶摇摇头,“现在只能进不能退,除了背水一战,没有别的办法。”
竟要落到如此下场了么?新棠有些恍惚,太子在北境花费两月的心血才撑起的反击,临到头来,竟以一场遇袭收尾。可转念一起,太子功夫高强,别人轻易近不得身,这些的遇袭来得如些突然又如此不同寻常。
难道......是着了别人的道?
这个节骨眼上,得太子信任的必定都是铁血干将,若是其中真的内鬼......新棠腿一软,不寒而栗。她仔细想了想太子的身边人,若说能称得上非比寻常的,只有出现得比较突兀的二皇子李北安了,还有他手上的李献淮。
新棠定了定神儿,冷静吩咐道,“找个人来问问二皇子的下榻之处。”
长叶很快叫了人来,是跟着太子一同从战场上回来的亲卫,太子和二皇子的对话,他是全部听了的。几乎新棠问什么,他答什么。李北安面上倒也看不出什么目的,正因为如此,才更要查。
“你带几个人,去李北安住的地方搜一搜,看到的不论文件书信还是人,务必都要带回来!”
长叶也要去,却被新棠叫住,她吩咐得很平静,“现在这府里会功夫的人就只剩你一个,你在这里守着,否则我不放心。”
说完她转向那人,“我跟你一起去。”
李北安住在城南一家不起眼的客栈,据掌柜所说,搬来也就不到两日。房内几乎没什么东西,除了几件衣裳凌乱的搭在柜子上之外,其他的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没有人住的空房。
没有东西、也没有人,就意味着没有有用的线索。新棠有些烦躁,只得沉声又吩咐道,“仔细搜,再找一遍,那些衣服也拿下来翻一遍。”
柜子就在窗户边儿上,伸手一掀,那几件宽大的袍子便落了地,也露出了里面别有洞天的秘密。
客栈里的柜子为了供旅人使用,都是不会上锁的,而眼前这具柜子,却是上了两把黄铜大锁,上锁的人怕不够紧实,又在外面加了一把大铁锁。
新棠退后一步,一声令下,“给我劈开它!”
旁边的人正准备动手,柜子便开始晃动,里面不时有“吱吱”声音传出来,显然里面藏了人。
新棠已经猜到了里面是谁。
李献淮被李北安绑在这里绑了两天,若是新棠一行人误打误撞发现了他,他大概会一直呆在这里等他那个二皇兄回来送他上西天。
柜子上锁的部分被削掉,李献淮见到新棠的时候,阴阴一笑,他说错了,他的二皇兄应该是没命回来的。
李献淮的四肢被梆着动不了身,他挑了挑眉示意新棠帮他松绑,却不料等他的是脖子上的一把泛着银光、极其锋利的匕首。
新棠厌恶极了这幅丑恶嘴脸,却又不得不承认这人的狡诈心思也是一绝。
“李北安是什么人。”
李献淮伸直了腿,头架在新棠的匕首上,一脸无所谓,“南岐的窝囊皇子啊,还能是什么人。”
新棠今天的耐心非常不好,语气带着威胁,冷冰冰的,“我劝你如实招来,否则要不了多久,殿下和你口中的那个”窝囊“皇子便会让你尝尝什么叫后悔。”
李献淮放声大笑,似听了个什么不得了的笑话,看着新棠的眼神里充满了怜悯,“那就要让你失望了,我倒要看看他们的尸体如何来教训我,我担心蛮夷的铁骑会让他们面目全非,可要劳烦你好好的认一认我那太子皇兄的脸了,否则到了阴曹地府,你们可不好团聚呢。”
新棠顿悟,一瞬间气血上涌,嘴角溢出一点红色,“所以,从一开始,蛮夷人递降贴要交出你的时候,这就已经是个局了。”
假降赢得喘息机会,利用李献淮来混淆视听,抛出诱饵让南岐军队主动出击,最后再来了全部歼灭。新棠的血液都冻住了,她一下子想到那天晚上,她给太子分析形势的场面,当时的头头是道,却是一步一步把太子推上了断头台。
边上的李献淮还在继续,“没成想到了最后,我这二皇兄也出来凑热闹,这么个胆小如鼠的窝囊废也就在当初从父皇手底下救你的时候英勇了一回,自己母妃的仇却排到了女人后头,躲了这么长时间才来向我讨,可真是有趣,也好,亲手足一起上路,我那父皇看得也高兴些。”
这人简直丧心病狂。
新棠擦了擦嘴角的血,从旁抽出一把佩剑,狠而准的刺向了李献淮的胸膛,剑未穿膛,从胸前斜斜的划过,一条长长的刀痕瞬间沁出了血,染红了他外面的衣裳,偏那人眉头也不眨一下,肆无忌惮的笑着。
“我不取你性命,只为我爱的人讨回一次他曾经受的痛苦,至于其他的。”她示意旁边的人上前,“把他带走,挂在幽州城的城楼上,直到战事平息为止。”
李献淮与蛮夷人之间本就是相互利用,出现在墙头上的他并没有对蛮夷的铁蹄践踏人命有丝毫的阻滞,前两次攻占的云城早已丢失,南岐大军已逼不得已退回了幽州城,死伤过一大半,空气中都飘着浓重的血腥味。
作者有话要说: 希望12月来临之间可以完结!
第109章
情势转变只在瞬息之间, 未到最后, 谁也不敢称自己是最后的赢家。
幽州易守难攻, 蛮夷人一鼓作气攻打了两天还未攻下之后, 便将大军退到了城外三里远的地方驻扎了起来, 心里有数的人都知道,他们这是在商量下一步的打法了。
胜利的欢欣还未品尝完全,整座城又回到了愁云惨淡的时候, 唯一让人欣慰的是,太子在昏迷后的第二天, 醒了过来。
新棠当时正在前院和耿自忠、李北安一起商讨对策,纵使现在从扶临调兵过来,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 几番商讨下来竟一点成果也无。
气氛正凝滞间,下人来报说,太子殿下醒了。新棠一瞬间展眉,飞快的起身往后院去,她几乎用了生平最快的速度。传话的下人跌跌撞撞的跟后面, 转过拐角,竟连片衣角也看不到了。
太子醒了, 脸色尚且苍白, 但较之前病重的时候,精神好了不少,听得外面的脚步声的时候,原本冷凝的脸色渐渐柔和下来。
新棠终于明白电视剧里的那种见到亲人或爱人从医院中昏迷醒来的“喜极而泣”是什么感受。但她没有哭, 太子现在的心情肯定比她更加不好,她得看起来积极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