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
应急闻言,倏的剑转,退回来悄无声息的落地跪下。
太子静静的背对着他们站在岸上,良久才道,“派人护送他回耿府吧,切记不可暴露行踪。”
第31章
回去的路上一路无话,几人心中各有思量。
穿过小路回到来时的那个湖边,新棠放在桌子上的灯笼早已不知道被风吹到了何处,她也没去找,只脑子里反反复复的出现二皇子三个字。
她突然想起来,沉香给她下毒的那次曾嫉妒又爱慕的在她耳边说过,黎家满门抄斩之际,是二皇子想办法救了她的命,那位二皇子,她自魂穿过来一直未曾与他打过照面,他几乎都是活在别人的嘴里。
新棠其实很想见见他,想从他嘴里了解一点黎家的事情和原主本身的身世遭遇,仔细一想,二皇子应该是目前最清楚原主之事的人了。
新棠记得,沉香之前明明说二皇子去了西北,为何耿自忠现在又说在北境见到了他,她看过太子书房里的书,西北和北境是两个完全不同的地方,骑马也要七天时间,这么一来,两人中必定有一人说了谎。
下意识的,新棠选择了沉香。原因无他,沉香眼中对二皇子的迷恋不假,而耿将军今夜里的话撺掇嫌疑太重,太过激进而让人生厌。
晚上密话的主旨她听出来了,耿将军这是在明里暗里向太子投诚,意图让太子争一争皇位。虽说建安帝有些荒唐,但到底还是春秋鼎盛,经过这次祭祀大典,威望更甚从前。若无意外,还有最少十年的时间掌权这江山。
而这十年里,下面的小皇子会长大成人,成年的皇子会封王封地,到时候局势又是另外一个样子。太子位置还在不在她预测不了,但是她知道的是,人生在世,不一定非得为那个位置争得头破血流,当个平安富贵的闲王有时候才是最大的赢家。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眠。只要收敛了野心,便是风险最小,收益最大的投资。
保全了自己,也成全了别人。
新棠想,她这偷来的一生本就没打算轰轰烈烈,求的从来都是小康安定而已,既然已经绑定了主子,她是绝对不会让太子走上谋反篡位这条不归路的。
她在心里默默把耿自忠列进了头一号不欢迎名单里。
太子回头见她还站在那边发呆,折回来敲了她一下,温声道,“不早了,回去歇着吧。”
新棠看了看天色,眼下离天亮约摸还有两个时辰不到,春困秋乏冬眼,她可能被子还没捂热就得起来当值,想一想还是算了。
“殿下,奴婢睡不着,您快回去歇着吧。”她指了指亭子里的凳子,说道,“奴婢坐这里吹吹风。”
太子:“......”
太子觉得他这侍女时而有些不着调,明明惧冷,却能云淡风轻的说出冬日里吹吹风这种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在支开他的话。
巧了,太子也不怎么困。
他掀一掀衣袍,在新棠对面坐了下来,远远的吩咐应急去拿棋盘。转而闲闲的和新棠说道,“既睡不着,那就和本殿下下两盘棋吧。”
下棋这种事,黎家大小姐肯定技艺精湛,但是她?
不提也罢。
新棠面如菜色,当下几乎认定了太子是在报复之前她倒给他的那杯冰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太子若是兴致来了,总会拿点新鲜玩意儿来折腾折腾她,常常会给新棠一种“我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但是我就是不说”的错觉。
偏偏这种错觉的程度都是恰到好处、似是而非的,新棠敢怒不敢言。
作者有话要说: 系列文《南府宠婢》求大可爱们一个预收吖!
驻守南岐边境的左虞,生平最爱挥剑斩敌、鲜衣怒马的快意人生。
可那战场上淬炼出来的血性之气却令南岐的世家贵女们退避三舍,俨然成了南岐的光棍钉子户。
直到有一天,南府来了个小婢女,莲步轻移、腰肢款款,茶须凉到七分热、膳得用完两刻钟。
众人冷眼旁观的同时,竟发现往日里最讨厌女儿家轻拢慢捻娇气样儿的左小将军,走路的步子开始变轻了,和人说话会收嗓子了,连那抽刀砍人的动作也像幅画了......
第32章
应急没一会就把东西拿上来了。
看到他拿的棋具, 新棠悄悄的松了口气。本来以为太子要下她看都看不懂的围棋, 却没想到他竟要了一幅象棋。
虽说她象棋的技术也不怎么行, 但不妨碍她有妙计。新棠快速把棋子摆好, 迫不及待的说了句, “殿下您请。”
应急找了一盏更亮的灯挂在亭子的顶部,照得下方的小天地宛若白昼。太子见她一副成竹在xiong的样子,颇为意外的多看了她两眼, 紧接着落下了第一子:当头炮。
新棠在已方相同的位置,也推了个炮出去。落子之后抬起亮晶晶的眼睛看向太子, 催促道,“殿下,该您了。”
太子不慌不忙的推出来一个马。
新棠毫不犹豫的在对应的位置也跟了一个马。
太子皱皱眉头, 敲敲棋盘提醒她,“黎新棠,好好下棋。”
新棠无辜的眨眨眼,答道,“殿下, 奴婢是在好好下啊,看来咱们的策略都是一致的呢。”她黎新棠智商可是一直在线的, 轻易想看她出丑才没那么容易。
太子一时间被她堵得哑口无言, 只好又落了一子。
新棠这次动作没有放那么明显,假装在隔壁相邻的两个位置来回比划了两下,最后选择了那个跟太子路径一样的车。
太子揉了揉额头,复而笑了笑, 好看的眼睛微微眯着看向表面一本正经却从眼角眉梢都透出来狡猾之意的新棠,无奈的随她去了。
车走直乃象棋古法,拿着一个车在左右岔路来回的摇摆,依次复制棋路胡乱下还装得一幅很精通的样子,这种事也只有她黎新棠能干得出来。
新棠不知道象棋的规则,她以把棋盘填满为目标,只是下着下着,她发现太子在吃她的棋子,过了会儿,太子竟然把自己的棋子也拿了出来。
她还没有蠢到以为太子在耍赖的地步,估摸着太子是发现她的小技俩了,还没等她想好怎么把“不懂棋”这一茬圆过去,太子一边自己跟自己对弈,一边轻飘飘的说道,“黎新棠,下棋得用心。”
新棠精神抖擞,立马顺着杆子往上爬,“殿下教训的是,殿下聪慧无人能及。”
太子落子的手一顿,忽然间有些后悔给她这个台阶下,若是能看看她惊慌无措的反应,倒是多好。
棋下成这个样子,新棠也没那个脸再来一盘了,她撑着脑袋看向太子,提议道,“殿下,奴婢陪您聊聊天吧。”
太子不慌不忙的又开了一盘,随口回道,“聊什么,耿自忠?今天晚上话的你不是都听到了?”
新棠没有否认,坐直了身子,忽而正经的开口,“殿下,奴婢一直以来的愿望就是吃好、睡好、伺候好殿下,有片瓦遮身,有斗米裹腹即可,不求大富大贵,只望平安和乐。也许会有很多人会说奴婢不求上进,没有鸿鹄之志,但是奴婢最不怕的就是别人的妄言妄语,只要知道自己要什么且问心无愧,就不必管世人怎么说。”
风过声静,新棠瓷白如玉的小脸缩在玄色的斗篷里,小巧且精致,眼中的认真是两人相处这么久以来的头一次。
太子缓缓落下一子,收回了手,“问心无愧,不惧世人妄言?”
“对。”但总觉得他忽略了前半部分更重要的话?
新棠专注的注视着一个人的时候,很轻易的就能把一个人的心里的某个角落看得软软的。
太子此时就是这种感觉,他想伸出手去盖住她那双灿若星辰的眼睛,紧紧的捂在心里,但是又怕过度惊扰,她逃之夭夭。
他这一生,十岁丧母换来这太子之位,亲眼见父皇把周氏一族铲除干净之后,又被这世上唯一的至亲亲手囚禁在承安宫这所冰冷的宫殿里,脱胎换骨之际也看尽世态炎凉。
身为太子,有心为社稷,却只能宥于礼法,冷眼旁观。兵法、策论、河志农桑是他不肯屈从于现实的冰冷反抗。
忠义、孝道、人伦一道又一道的礼法压在他身上,逐渐把他曾经的雄心壮志消磨殆尽的时候,突然有人这样发自肺腑的对他说:无愧于心便不惧世人妄言。
李怀执攥紧的手张了又合,合了又张,终是回了一句:“说得好。”
那颗早已沉寂的心,突然间又鲜活的跳动了起来,不住的叫嚣着要驾驭他的壮志。
且不论太子心绪如何复杂,新棠却是像完成了什么人生终极目标一般,长舒了一口气。
太子说话向来一言九鼎,能得这一句肯定,想来是明白了她想表达的意思,如此甚好,她终于不用再吊着一颗心,担心太子往歧途上去了。
她高兴之际,大言不惭的提出再来一盘。
太子心境不一样,走的棋路也有所不同,新棠觉得这模仿也不太好模仿了,三步一个坑、四步一个陷阱也着实有点为难人的智商。
抓耳挠腮的时候,不知道什么时间就睡着了。
太子悄声放下手里的棋子,走到她身边挡住后面的风口,站了好一会儿才蹲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