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碧荷有些气不过,“老胡叔也太胡闹了,居然又为了几个酒钱,带着你去做这种事。去便去了,居然就把你一个人丢在那儿了,这要是……”
碧荷想想就后怕,又将老胡数落了一番。
阿离呆呆的站在原地,见碧荷一副气得不得了的样子,扯了扯她的衣袖,“姨姨,阿娘说,女人生气,会长皱纹。”
碧荷:……?
不多时,有三个人朝院子这边走来。当中一人挽着十分寻常的妇人发髻,荆钗布裙。可即便是这乡野装扮,也遮不住她身上的光华。
正是谢昭昭。
她身后跟着老胡,还有个约莫二十五六的青年,面相端正,书生打扮。
见到老胡,碧荷插着腰便上去了,“胡叔!您当真是太胡闹了!怎么能把小少爷一个人丢下呢!”
说着便越过谢昭昭,直接开始面对面数落老胡。
谢昭昭掏掏耳朵,冲阿离眨了眨眼眼,小家伙倒腾着小短腿跑过来,蹭在谢昭昭腿边,奶声奶气的叫了一声“阿娘”,又规规矩矩的给那青年行了礼,“先生。”
青年颔首,转头看向谢昭昭,眸光温软,“若无其他事情,我便先回去了,明日再来教阿离读书。”
“有劳先生。”谢昭昭点头。
那青年还想说什么,便见血昭昭牵过阿离,往院中的石桌走去。
一大一小在石凳上坐下。谢昭昭顺手拿过了阿离怀中的匣子。怀里一空,小家伙忽的就紧张起来,阿娘莫不是要开始训人了……
谢昭昭打开匣子,里面齐齐的码着八块糕点,皆是宝福斋的招牌,还有她最喜欢的红枣糕。
捏出一块枣糕,她分了一半给阿离,笑眯眯道,“这个是京城才有的东西,来,尝尝看。”
阿离转着大眼睛接过红枣糕,又偷偷去看他阿娘。阿娘今日莫不是转了性,居然没有训人?
谢昭昭却自顾的吃起了点心,半块吃完,又取了一块。直到三块点心下肚,她才满足的的摸了摸肚子,还是小时候的口味,一点都没变。
碧荷这也已经数落完了老胡,走过来一看糕点匣子空了一半,皱着小脸,“小姐,虽说着宝福斋的点心难得,可到底是来路不明的东西……”
这么放心的吃,真的没有问题吗?
谢昭昭喝了半碗热茶,这才心满意足的舒了一起口。抬眼去看阿离,“今日送你回来的,是何人?”
老胡说,方才在山道上遇见了萧淮。虽然相信老胡没有老到老眼昏花的地步,可萧淮来这青州做什么?
不过,她至少肯定,萧淮不是为她而来。她当初走的时候是和他坦白了的,这三年,从未见京中之人出现过。除非……谢昭昭看着阿离,除非是为了阿离。
“啊?”阿离正吃的津津有味,一个手指一个手指的舔过去,听自己阿娘这么一问,眨眨眼,“是张大善人。”
嗯?
莫不是老胡真的看花了眼?
“他说他叫……”阿离皱了皱眉头,继而恍然大悟,“张宁川!”
谢昭昭:……?
第69章 受伤
是夜, 整个胡家村都安静了下来, 仿佛与这沉沉夜色与苍苍青山融为了一体。小阿离卷着被子睡得香, 不时还砸吧两下小嘴, 口中念念有词,似是在回味白日里吃到的点心。谢昭昭却躺在床榻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萧淮来了?他来做什么?难道……真的是为了阿离而来?
她看着身侧胖嘟嘟的一张小脸, 忍不住在他鼻子上点了点。小家伙皱了皱鼻子,又用肉肉的小手揉了揉,身一翻,撅着个小屁股又沉沉的睡去了。
谢昭昭从来没想过,那一夜的荒唐之后,居然就有了阿离。这三年, 他们母子两个相依为命, 日子过得简单又舒心。她不想再搅合进后宫的是是非非,更舍不得让她的阿离去受罪。如果萧淮执意想要阿离,谢昭昭想, 她便只能带着阿离和胡家村的众人逃到别的地方去。
“啪啪啪——”
木门突然被拍响, “谢娘子,碧荷姑娘,出事了!”
谢昭昭示意碧荷看好阿离, 自己穿好衣服去开门。门一打开,外面站着个莽莽的高大汉子,是谢昭昭还没来时,便住在这大山脚下的, 名叫阿牛,与牛叔牛婶一起住在村头。
一见谢昭昭,阿牛像是见了救星,“谢娘子,俺爹让俺请你过去,出大事了!死人了!”
死人了?谢昭昭心中一惊,连忙折回屋中,叮嘱了碧荷几句,便跟着阿牛一起往村头走去。
老牛家的院子里已经亮起了烛火,不仅谢昭昭来了,白日里将阿离抱下马车的李三也在。李三是玄鹰部下,当初谢昭昭离宫后,这沿途便是李三率部众护送,后来干脆跟着她隐居在了这青州城外的山脚下,建了胡家村。
“夫人。”与老牛一家人不同,李三等人都称谢昭昭为夫人。他拱手,“且随我来。”
谢昭昭跟着李三进了阿牛的屋子,便有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她往床榻上望去,才看到榻上躺着一人,一身玄色锦袍,大抵是因为失血过多,一张脸苍白如纸。可偏偏阖着眼,抿着唇的样子,与她记忆中的那个人一模一样。
方才阿牛说什么?人死了?死了?!
谢昭昭有些晃神,只觉眼前一黑,天旋地转。
“夫人!”李三一把扶住她,“夫人?”
谢昭昭定了定心神,再向床榻看过去,才看见萧淮的手指微动。她颤着声音开口询问李三,“人,还活……活着?”
“活着,但失血过多,怕是撑不了几个时辰了。”李三微恼,定是阿牛那个缺心眼的没有和夫人说清楚,惊着了夫人;可也心中犹疑,夫人是见过大世面的,向来镇定,何曾像方才那般失态?
“什么叫撑不过几个时辰?”
听谢昭昭这么问,李三又道,“方才村里的大夫来瞧过,这人伤的太重……”
“不行!”还未等李三将话说完,谢昭昭挣开他,三步并两走到床前,“去将老胡找来,就是人死了也得从阎王爷手里给我抢回来!”
李三微微一惊,旋即躬身,“是!属下领命。”
片刻,老胡就被李三扛到了阿牛的屋子里。许是喝了酒,老头还有些迷糊,待看到床边立着的谢昭昭和床榻之上的人,瞬间清醒了。
“我去!这也太狠了吧!”老胡向谢昭昭看去,“小姐,这一定是苦肉计,咱们可千万不能上当!”
谢昭昭却摇摇头,方才李三去找老胡的时候,牛叔已经告诉她,子时未到的时候,他听到屋外的两只大狗呜咽了两声,恐有贼人进村,出门去查看,便见这人已经倒在了村口。
“老胡叔,你擅医术,还请救命。”
苦肉计之说,不过是老胡信口胡说的。他只一眼就看得出,萧淮伤的不轻,却不想居然到了要命的地步。他走到床前,按上萧淮的脉门,半晌才吐出一句话:“这人,是能救。”
只老胡这一句话,谢昭昭一颗悬着的心终于不再着慌。老胡说能救,便一定能救。
“只是……”
“什么?”
老胡撮着胡子,“老夫需要几个苦力。”
谢昭昭:“李三哥他们可行?”
“当然不可以!”老胡两眼一瞪,“老夫被大半夜拖起来救人已经很惨了,为何还要让自己人遭罪?只是……小姐想好了,这人若是救了,咱们这地方大概就瞒不住了。”
谢昭昭微愣,旋即明白了老胡的言下之意。萧淮出行,五步之内必有皇家暗卫,即便是暗卫一时失职,可大约不用天亮,便会有人寻到这里,到时候她、阿离以及玄鹰部下的众人,都有可能暴露。
可这些,又怎么可能成为她不救萧淮的理由?
老胡自然也看懂了谢昭昭的意思,点点头,“既如此,老头子我就不客气了。”
他搓搓手,带着一副要整治傻小子的兴奋出了院子。
一时间,屋子里便只剩下谢昭昭和萧淮两个人。谢昭昭搬过一把竹凳,坐在床边,盯着床榻之上的人看了许久,才忍不住碰了碰他的指尖。
萧淮的指尖有些微凉,和记忆中那个总是温热的手掌有些不同。可下一秒,已经陷入昏迷的人却忽的伸手抓住了谢昭昭的手。
谢昭昭心中一惊,以为他要转醒,却发现手被攥得紧紧的,根本抽不出来,而榻上之人依然阖着眼,口中喃喃着一个名字,“昭昭……”
一瞬间,谢昭昭只觉心中发堵。这三年,那些被她掩藏的情绪,那些被她刻意不去理会的情意,终于在这一刻,如决堤的洪水,倾泻而出。
——
天快要亮的时候,有两个黑衣人进了胡家村。一进村子,二话不说便扎进了阿牛的屋里,从怀中取出连夜自大青山顶采来的药。旋即扑通一声,跪在床前。
老胡瞥了眼跪下的两人,“喂,我说你们,不要这么一副哭丧着脸的模样,人还没死呢。”
“大胆!”夜三红着眼睛,“怎可对主子无礼?”
老胡轻哼一声,旋即瞪眼,“不准凶,再凶老头我不管了!”
夜四扯了扯夜三的衣袖,冲他摇头。夜三心中有亏,随即低着头,一声不吭的跪在地上。身为皇家暗卫,让主子出了这样的事,他万死难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