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漠回身将屋门轻轻阖上,这才走下台阶,他垂眸淡淡地扫了云鸾一眼,抬手握住了云鸾的右手。
“殿下!”云鸾吃痛,他咬牙忍住,额角渗出冷汗来。
黎漠没应,他抬手轻轻一推,听得骨头“喀嚓”一声,云鸾脱臼的手臂便给接了回去。
云鸾松了口气,他抱拳对黎漠行大礼道:“云鸾谢过殿下。”
黎漠略一点头,他一面朝前走一面问:“账目可找到了?”
云鸾跟在黎漠身后,他从怀中掏出一本石青色印本,双手捧着恭敬递给黎漠,“属下在陈英的书房内找到的,请殿下过目。”
黎漠垂眸扫了一眼账本,伸手拿过,一页一页地翻着看。
云鸾续道:“殿下,陈英适才派人前来,说要给殿下接风洗尘,在沉香楼。”
“嗯,正好孤要去找他。”黎漠略一点头说道。
云鸾道:“殿下,属下怀疑工部侍郎并非染了瘟疫暴毙,而是有人暗害,此事极有可能是陈英干的,他乃皇后一党,仗着皇后庇佑,有恃无恐,殿下若是要除掉此人,属下觉着暗杀会稳妥一些。”
黎漠合上账本,淡淡道:“一个小小刺史成不了什么气候,孤倒要看看他能不能活过今夜。”
云鸾面色僵了僵,他肉眼可见地颤抖了一下,垂首沉默。
陈英运气很不好,黎漠今日心情欠佳,后果……会很严重。
第45章 杀人
沉香楼中歌楼舞醉,笙歌阵阵,香风习习,陈英仰躺在榻上,身边围着三四个浓妆艳抹的女子,桌上杯盘狼藉,雅间内不时传来女子的娇笑声。
陵洲城县令秦游正襟危坐在一旁,他板着面孔,恭恭敬敬地朝陈英行了一礼道:“还望刺史大人克己复礼,如此这般淫乐臣以为着实不妥。”
围在桌前喝酒玩乐的众人闻言愣了愣,哄笑起来。
陈英斜睨了他一眼,冷哼一声道:“本官瞧着秦大人年事已高,不如告老还乡做个富贵闲人罢。”话音刚落,便进来了一行持剑侍卫架起秦游便要丢出去。
秦游气得破口大骂,“狗贼!我大梁的江山便是被你们这群狗贼挥霍尽的!放开我,我要去禀奏太子殿下!”
陈英眯了眯眼眸,他抬手将手中的酒尽数泼到了秦游脸上,冷笑一声道:“太子?他能奈我何?”
秦游“呸”了一声,他道:“人在做天在看,你会遭天谴的!你私吞赈银,擅自修改赋税法案,杀人灭口,你总有遭报应的时候!”
陈英的脸色阴沉下来,他咬牙切齿道:“本官遭报应之前,先送你上西天!”说罢,他抽出剑,便向秦游胸膛刺去。
忽听“铮”地一声,陈英虎口剧痛,痛呼一声,手一松,古剑“呛啷”一声掉落在地上,他垂眼朝右手看去,虎口处已然青紫一片。
云鸾将帘子掀开,黎漠冷着脸走进来,他垂眸四下一扫,淡淡道:“陈大人好兴致。”
陈英慌忙从榻上滚下来,他跪伏在地上,恭恭敬敬地朝黎漠磕了一个头道:“下官恭迎太子殿下。”
黎漠抬眸看向秦游,秦游被两名侍卫架着,低垂着头面色倔强,衣襟被酒水沾湿,往下滴着水珠。
“为何押他?”黎漠问。
“回殿下,秦游于酒桌前口吐狂言,对殿下出言不逊。”陈英拱手行了一礼,答道。
秦游闻言猛地抬头,他正要为自己辩解,陈英已然笑着将黎漠让到了榻上,“殿下一路舟车劳顿,臣特地选了此雅间为殿下接风洗尘。”说着,他拍了拍手,只听一阵环佩玎珰,两名女子笑语盈盈地走了进来。
“莺莺,明月。还不快拜见太子殿下。”陈英道。
两位女子上前一左一右依偎在黎漠身边,两人娇笑道:“奴家听闻太子殿下丰神俊朗,今日得见,果然凌厉潇洒。”
陈英有忙着招呼人将桌上的杯盘撤了下去,换上了一桌酒菜,他指着佳肴一一向黎漠介绍。
那两位女子身娇体软,没骨头似地一个劲往黎漠身上靠,莺莺倒了一杯酒,笑着递到黎漠唇边,撒娇道:“殿下喝酒嘛,不要对奴家这么冷漠。”
黎漠没理她,他抬眸看向陈英,启唇淡淡道:“孤此次前来有要事在身,接风洗尘一事便往后放一放,今日有事说事,请大人将账本呈上来,待孤勘验了再与大人饮酒也不迟。”
陈英面色一僵,他顿了顿笑道:“应该的,应该的,殿下心系苍生,宽仁爱民,下官这便命人去将账本拿来让殿下过目。”说罢,他转头朝后头站着的属官使了使眼色,那属官会意,朝黎漠拱手行了一礼后便退了出去。
“殿下莫要干等着了,下官敬殿下一杯。”陈英笑着倒了一杯酒,他端起来朝依偎在黎漠身边的两位女子使了使眼色。
明珠会意,她端起黎漠面前的酒杯,轻抿了一口酒噙在口中,抬臂搂着黎漠的脖颈,作势便要吻向他的薄唇。
黎漠“啧”了一声,抬手扼住了明珠白皙修长的脖颈,五指稍一用力,只听得轻微的一声“喀嚓”,她的脖颈便被黎漠折断了,明珠瞪着眼珠,还没来得及惨叫,殷红的鲜血便和着酒水顺着嘴角淌下,一滴一滴落在地上,触目惊心。
不过眨眼间的功夫,美人便香消玉殒。莺莺尖叫一声,她发疯了似的往后退,唯恐下一个便是自己。
陈英瞳孔骤缩,他如造雷击一般愣在原地,怔愣地看着黎漠。雅间内顿时鸦雀无声,众人不寒而栗。
听闻端王黎漠性子淡漠,为人处世算是温和,可如今,在目睹了他单手折断一个活人的脖颈后,陈英心底那一丝丝轻蔑和有恃无恐霎时褪得干干净净。
黎漠面色很淡,他将明珠随手扔在一旁,仿佛是丢了一件垃圾,他抬眸看向陈英,淡淡道:“孤不喜喝酒,还望大人莫怪。”
陈英回过神,他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连忙点头赔笑道:“殿下不喝便不喝,哈哈,殿下还真会和下官开玩笑……”
黎漠扫了一眼僵立在屋子中央的众人,挑了挑眉道:“诸位不必如此拘谨,都落座罢。”
众人吓得一个激灵,手忙脚乱地抢过凳子坐下,缩着脖颈低垂着头。他们唯恐自己比旁人慢了一秒,惹得黎漠不悦,伸手掐断了自己的脖颈。
云鸾垂手立在一旁,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看来,殿下的情绪不是一点地不好,而是很不好。
黎漠倒了点温茶在茶碗中,端起来小口轻抿着。众人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如坐针毡,莺莺缩在角落面色惨白地发着抖。
忽听外头传来一连串的脚步声,众人松了口气,可算将账本送过来了,若是再耽搁一会,恐怕他们没被黎漠拉出来杀鸡儆猴,自己都要被黎漠吓死了。
属官面色不是很好,他没察觉到雅间中气氛的沉闷压抑,神色匆匆地走至陈英身边,低声在他耳畔说了一句话。
陈英脸色大变,他咬了咬牙,攥紧了拳头,正要低声发问,黎漠出声打断了他——
“你是没瞧见孤还是不知道尊卑礼仪?”黎漠将茶碗搁在桌上,抬眸淡淡地看着属官。
属官愣了愣,他四下扫了一眼,瞧见仰躺在地上,目眦具裂的明珠后,脸色变了变,当下慌忙上前跪下了,将账本递给黎漠道:“下官不敢,下官并无冒犯之意,还望殿下恕罪。”
立在一旁的云鸾上前接过属官递来的账本,放在黎漠手边后退了回去。黎漠没翻账本,只垂眸淡淡地扫了属官一眼,启唇问:“你适才和陈大人说了什么?”
属官抿了抿嘴,他扫了一眼陈英,磕头道:“回禀殿下,下官、下官并未和陈大人交谈。”
黎漠挑了挑眉,他垂眸看向属官,修长的手指在账本上点了点。
属官又恭恭敬敬地磕了个头道:“下官所言属实,还望殿下明察。”
“嗯。也许是孤看走眼了。”黎漠闻言点点头,搁在账本上的手顿了顿,他抬袖一扫,桌上的账本便如一块沉铁般飞了出去,听得“啪”地一声,那账本尽数砸在属官头上,属官惨叫一声,霎时脑浆迸裂一命呜呼。
众人见状,纷纷跪倒在地,他们不住向黎漠磕头,异口同声道:“殿下息怒,殿下息怒。下官有罪,还望殿下手下留情!”
黎漠扫了一眼众人,启唇问,“尔等有何罪状?”
众人怕极,丝毫不敢隐瞒,将自己跟着陈英在陵洲城所做的一系列事情尽数说了出来。
黎漠静静听着,面色波澜不惊,眼底恍若沉着一块黑玉,瞧不出喜怒哀乐。待众人说完,他抬眸看向立在一旁的陈英,问:“陈大人还有什么要补充的么?”
陈英面如菜色,只觉喉咙处仿佛梗着一团棉花,他张了张口,才发现自己被吓得失了声。陈英惊恐地抬头,他双手掐着脖颈,尽力想要发出声音。
黎漠皱了皱眉,他道:“陈大人,孤在问你话。”
陈英连忙摆手,他手忙脚乱地扑到黎漠面前,指着自己的喉咙,“啊啊”地辩解,他不住地给黎漠磕头,一面摇头一面“啊啊”地嘶喊。
黎漠侧耳细听,没听明白他在说什么,“啧”了一声,抬手扼住了他的喉咙,单手将陈英提起来问:“大声点,孤听不清你在说什么。”